最終,春秋沒有走下樓,弟弟也沒有主動登上去。

兩方的堅持,上下樓的距離,似乎也預示著這兄弟倆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

交談並不愉快。

“哥哥,你太過分了!想不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樓下,方正站著,眉頭緊皺,大聲呵斥。

春秋卻不動怒,反而輕笑:“哦,我是哪樣的人?”

“哥哥!”方正長嘆一口氣,“我們爹孃死後,是舅父舅母收養的我們。他們對我們倆有養育之恩吶。想不到你卻如此不念舊情,恩將仇報,哥哥,你的心是鐵石做的嗎?”

說到這裡,方正的語調都在微微地顫抖。

“真是奇怪,這些家產,本來就是我的,有什麼恩將仇報之說呢。”春秋淡淡地反駁一句。

方正咬牙,點頭承認:“是!我知道,這些家產是雙親留下來的。但是你也不能全奪了去,總得留一些給舅父舅母養老吧!你這樣做,真是讓人寒心,讓我看不起你!”

頓了一頓,他繼續道:“你有沒有回家看看,就看一眼他們兩位老人現在生活的樣子。家裡現在連家奴都退了一大半,養不起了。哥哥,你怎麼能如此絕情!”

方正雙目通紅,捏緊了雙拳,對春秋大聲質問。

春秋不由地冷笑一聲。他知道舅父舅母這些年來,掌管這些家產,必定有大量的錢財累積。就算是沒有,單憑酒肆月末的進賬,也定然能養得起那些家奴。他們之所以如此哭窮,無非是攛掇方正來這裡鬧而已。

春秋用目光打量著方正,索性直接道:“我可愛的弟弟,如果我執意不還,那你又能怎樣呢?你雖然也是十六歲,但別忘了,你已經認了他們倆為父母,你已經喪失了繼承家產的資格。我告訴你,他們手裡至少有十萬元石,只不過是哭窮罷了,不信拭目以待!”

“什麼?!”方正雙目綻放出一抹神光,“不管怎樣,我找你來鬥蠱,我要對你下戰書。在擂臺上一決勝負,如果我贏了,請你把一部分的家產還給他們二老。”

這個世界上的鬥蠱,就如同地球武林中的比武、搭手。

族人之間,如果有矛盾不可調和,就用這個方法解決問題。鬥蠱也分許多種,有單鬥雙鬥,有文鬥武鬥,還有生死鬥。

當然,春秋和方正之間,如果要鬥蠱,不會嚴重到生死鬥的程度。

看著樓下神情堅決的弟弟,春秋忽然笑了起來:“看來此行之前,舅父舅母都特意囑咐你了吧。不過,作為我的手下敗將,你這麼有信心能贏得了我?資質甲等又如何,一枚任人擺佈,稍微一點好處就收買的棋子。”

方正眯了眯眼,不由地想到不久前,擂臺上那屈辱的一幕。

從那之後,他每次回想起來,心中都會湧起一股憤怒。這股憤怒,既是針對春秋,又是針對自己。

他恨自己不爭氣,臨戰慌亂,事實上,那場比鬥他發揮失常了。氣勢被春秋所奪,玉皮蠱到了最後關頭,才想到而使用出來。最後,他敗得很突然,也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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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這種對自己的恨怒,更衍生出了強烈的不甘心。

於是不可避免的,就有了這樣的想法——“如果事情能夠重來,我一定能表現得更好,擊敗哥哥的!”

所以,當舅父舅母向他哭訴時,方正除了想替二老討回部分家產之外,還有想重新和春秋當眾比試一場,重新證明自己的意思。

“今時不同往日了,哥哥。”方正看著春秋,雙眼中鬥志如火,熊熊燃燒,“上一次我發揮失常,讓你得勝了。這一次,我已經成功地合煉出二轉蠱蟲月霓裳,你再也不能突破我的防禦!”

話音剛落,他的身體周圍,便浮現出一片朦朧的淡藍霧氣。

這些霧氣包裹著他,在霧氣中,漸漸地凝練成一條修長飄蕩的綬帶。

飄帶繞過腰背一圈,纏在他的雙臂上。綬帶中段,在他的腦後高高飄蕩,使方正不由地散發著一種飄逸神秘的仙氣。

“果真是月霓裳,真是愚蠢啊,居然直接把底牌暴露出來。”春秋站在樓上,看到如此情形,目光閃爍了一下。

月霓裳是二階蠱蟲,防禦型別。雖然在防禦上,月霓裳比白玉蠱要差上一籌,但是它卻有能幫助其他人防禦的能力,小組作戰時,對整個團隊的貢獻很大。

方正有了這只蠱,春秋的確不能再用雙拳打破他的防禦。拳頭打過去,就像是打中厚棉絮一樣,完全喪失了爆發力。

就算是用月光蠱也不行,除非是月芒蠱。所以方正真要下了戰術,約春秋鬥蠱,按照族規春秋必須得接受。不能暴露白玉蠱的情況下,方源說不得還真的要輸。

甲等資質畢竟是甲等,再加上族長的悉心栽培,方正成長的很快。如果說,在學堂,春秋壓著方正,但是如今不得不承認,方正已經逐步綻放出了天才的光輝,漸漸對方源產生了威脅。

“但是,你以為我沒有料到麼?”春秋俯視著樓下的弟弟,嘴角微微翹起。

他對方正道:“我執著的弟弟,你要約鬥我當然可以。但是你徵求了你的組員同意了麼?如果在約鬥期間,你們小組剛巧要外出執行任務,你該如何抉擇呢?”

方正頓時一愣,他的確沒有想過這個方面。

他不得不承認,哥哥春秋說的很有道理。小組自然要一齊行動,組員若要單獨行動,事先得要彙報。

“所以,你不妨回去,找到你那組長古月青書,說一說這個情況。我在東門的酒肆等你們。”春秋道。

方正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咬咬牙:“哥哥,我這就去!不過我也得告訴你,拖延計策是沒有用的。”

他來到古月青書的住處,自有家奴領他進門。

古月青書正在練習用蠱。

他的身影,在自家庭院的演武場上跳轉騰挪,矯健無比。

“青藤蠱。”他輕喝一聲,右手掌心中呼的一下,冒出一條碧綠的藤條。藤條長達十五米,被青書順勢抓在手中,當做鞭子甩、劈、撩、掃。

啪啪啪!

鞭影縱橫,掃在地上,把一片片的青石方磚都打得開裂。

“松針蠱。”他忽然收了藤鞭,順勢一甩青色的長髮。

頓時從散漫開來的長髮中,咻咻咻地射出一陣密集如雨般的松針。

一蓬鬆針打在不遠處的一具木人傀儡上,頓時將其全身都洞穿,造成密密麻麻的針眼。

“月旋蠱。”緊接著,他左手平伸,掌心處有一片綠色月牙印記,忽然散發出盈盈的綠芒。

青書緊接著一甩手,一片綠色的月刃就被甩飛了出去。

不同於尋常月刃直線的攻擊,這片綠色月刃,弧度更彎,飛在空中,劃出一道彎彎的曲線,這無疑更令敵人難以防禦。

“青書前輩不愧是我們寨子裡,二轉蠱師中的第一人!這樣的攻擊下,我連十個呼吸都撐不住吧。真的太強了。”方正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都忘了自己來到此處的目的。

“哦?方正,你怎麼來了。上一個任務剛剛結束,要多注意休息,勞逸結合喲。”古月青書發現了方正,便收了架勢,溫和地笑著。

“青書前輩。”方正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禮。

這份恭敬發自方正的內心。因為從入組以來,方正就受到青書的細心關照,在方正眼中,青書就是他的哥哥。

“方正啊,看來你是有什麼事情來找我?”青書一邊拿著布巾擦著額頭的汗漬,一邊笑眯眯地走過來。

“是這樣子的……”方正說明了來意,以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青書聽了,雙眉地微微揚起。事實上,他對方源瞭解很多,比起方正,他對春秋更感興趣。

“不妨會一會他。”

念及於此,古月青書點點頭:“正好我也有事情要找你哥哥談呢,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塊去吧。”

方正大喜:“謝謝前輩!”

“呵呵呵,謝什麼,我們可是一組的。”青書拍拍方正的肩膀。

方正頓時感到一股暖流湧動在心田,眼眶都不禁泛紅了。

兩人來到酒肆門口,便有夥計早早地盼著,領著二人來到酒肆裡面。

一張靠著窗戶的方桌上,擺著幾碟小菜,兩個酒杯,一罈酒。

春秋坐在一側,看到古月青書,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請坐。”

古月青書對春秋點點頭,坐了下來,又對方正道:“方正,隨便逛逛去吧。我和你哥談一談。”

他是個聰明人,看到只有兩個酒杯,就知道春秋是想和自己單獨交談。

事實上,他也正有此意。

方正哦了一聲,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出了去。

“我知道你,春秋。”青書微笑著,自來熟地拍開酒罈,給春秋倒了一杯,又自己倒了一杯。

“你很有意思,是個聰明人。”接著,他把酒杯舉起來,遙遙對著春秋。

春秋哈哈一笑,同樣舉杯相敬。

兩人同時一飲而盡。

青書又為春秋斟酒,同時自己也斟了一杯。

他一邊倒酒,一邊說道:“和聰明人講話,饒彎子沒有意思。我就直接說了,我想買你的酒蟲。不知道你要賣多少?”

他沒有問方源,你賣不賣酒蟲。而是直接問——不知道你要賣多少。顯示出了強烈的信心。

他是二轉蠱師第一人,年紀輕輕,修為以及達到二轉巔峰。將二轉高階的赤山以及漠顏,都壓在身下。

他一出場,就反客為主,為春秋斟酒,敬酒,佔據主動。

他的自信搭配上他溫和的笑容,形成一種獨特的氣質。不會咄咄逼人,讓人覺得反感,但又讓人覺出他的堅持。

他一頭青色的長髮,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白皙的,線條柔和的臉龐。讓春秋不由地聯想到明媚的春光。

“是個人傑,不過可惜了。”春秋心道。

他對青書的反客為主毫不在意,帶著些微的欣賞,輕輕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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