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愚向前伸出手去,探入唯有他才能感知到的一片陰霾。

那是一個死去的靈魂。

雖然他還不知道靈魂到底是什麼,但他的虛無心界可以看到它們,感受它們的喜怒哀樂。有時他會覺得靈魂就是一股偏執的情緒,帶著一些或簡單或複雜的記憶,因為失去了肉體的承納,它們會慢慢蒸騰消散,徹底融入天地之間。而無論情緒還是記憶,它們都與月亮有關,若人活著時像一輪燃燒的太陽,這死亡後的“靈魂”便如一輪沉靜的月亮,月亮由圓漸缺,終至沉入黑暗,徹底消失。

靈魂畢竟是死物,不會說話,不會思考,它們只會遵循本能,而靈魂的本能是什麼,蘇愚卻不知道。或許自己身上有它喜歡的味道,也或許是冥王星的種子在甦醒,它在召喚那股黑暗的情緒。如它所願,蘇愚伸出雙手,敞開月亮之門,將那情緒迎入心房。

眼前閃過一連串模糊的影像:女孩被一個高大男人逼入角落,恐慌和憤慨湧上她的臉,她想喊卻喊不出,被卡住脖子無法動彈,只能睜大恐懼無助的雙眼,看著男人帶一臉詭異的笑,低頭吻住自己,繼而身子一震,眼神由恐懼轉為痛苦、絕望和悲傷。

剎那間悲傷如潮、痛苦如海,從頭到腳將蘇愚吞沒。他緊閉雙目,彷彿化身為那個可憐的女孩,體驗著臨死前的每分每秒每一點情緒,那眷戀,那遺憾,那痛悔,那仇恨,那瀰漫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的深深的絕望。他緊皺眉頭,額上汗水瀰漫,身體微微顫抖,彷彿一腳蹈入死亡,而他的胸腹之間、星府深處卻有什麼東西在興奮扭動,在長鳴,在歡歌,那是冥王星的種子!

蘇愚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有獨特的冥王潛質。或許是因為從一出生就伴隨著死亡,是母親的死換來了他的生,六歲前就接連經歷玩伴的死和爺爺奶奶的死,再後來又有徐青蘿的死,他就像一個註定與死亡為伍的可憐人,不斷汲取著死亡的能量。而毫無疑問,冥王星喜歡這種能量,所有陰沉的死氣和黑暗的情緒都是它的養分。蘇愚便四處收集這養分,所以才有了跟徐警官的合作,也幸好他心志遠比常人堅強,不然就算不被黑暗情緒吞沒扭曲了本性,也將因無法承受一次次極端的情緒衝擊而精神錯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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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以前的每一次一樣,情緒汲取完畢,那無主的靈魂便遽然消散。蘇愚摸出一塊白色晶石扣在手心,一邊快速抽取其中的月亮能量以彌補損耗過巨的星力,一邊默默地說了一聲:“安息吧。”

然後他輕嘆一聲,抬頭望了望舞會會場的方向,便自花叢後轉出身形,快步走去。

現在已然確定,對方使用的是融骨之術,那麼會場中那突如其來的陰氣十有八九不是錯覺,他急需確認是誰又遭了毒手,對方又化成了誰。雖然舞會還沒散場,但他顧不得那麼多了。

夜風吹過,花影搖曳。一對青年男女自遠處緩步走來,看身形像極了張瑤和那個孫姓男孩。蘇愚急忙一側身躲入牆角,對方卻並未走近,直接拐了個彎往別處去了。蘇愚沒工夫多理會他們,從牆角轉出,腳步匆匆地直奔會場。

舞會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走到門口便聽到男女主持在一唱一和地串著臺詞,逗得臺下眾人陣陣發笑。蘇愚倒也無須進門,直接靠在門外牆邊,環抱雙臂,做出閉目養神的悠閒姿態,虛無心界悄然展開,穿過牆壁,迅速深入會場。層層疊疊的影子在眼前搖晃起來,有如大風吹過的黑森林,很快,他看到一個邊緣模糊的黑影,它在森林裡來來回回快速跑動,形似癲狂。癲狂之中它忽然停下,稍作停頓便以風一般的速度穿過森林直奔蘇愚。

蘇愚一眼就辨認出來,是那個孫姓男孩。他心裡不禁咯噔一下,想起之前路遇的那對男女,立刻就想收起心界追出去。暗殺了孫姓男孩,最受威脅的便是張瑤,幾乎可以確定對方下一個就會對張瑤下手。可是男孩的靈魂已衝到眼前,他清晰地感知到它發出的一股強烈意念,它分明在說:“恨……我恨!……”

蘇愚吃了一驚。他一直以為靈魂是死物,無法主動傳遞意念,可眼前這一個卻與其它靈魂完全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生前是修行人,它竟似還保留著部分靈智!

它伸手去抓蘇愚,但手穿過了蘇愚的身體,它又胡亂抓了幾次,仍然徒勞無功。它仰面張口,似乎在無聲地嘶叫,混亂而又極為強烈的信念一遍遍傳輸過來:“幫我……幫我……幫我!……”

“幫你什麼?”蘇愚冷靜地開口,低聲問道。

“報仇!……殺了他!……我要報仇!”

蘇愚凝重地點了點頭,向前探出右手:“仇恨給我,如你所願。”

他以為還會像之前一樣,用自己的月亮接納它黑暗的情緒,給冥王種子吸收。可是他一觸及那團黑影,體內的冥王種子便忽然顫動起來,月亮之門尚未開啟,眼前黑影便盡數鑽入他的手心,並沿著經絡直達星府,一股腦注入尚是一團黑色漩渦的冥王種子。整個過程只在剎那之間,除了感覺有一股陰冷之氣自體內流過,蘇愚並無任何不適之感,但他還是吃了一驚,察看了一下星府沒有其它異常,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看來修行人的靈魂,與普通人完全不同。

他再不敢停留,睜開眼睛,飛奔下樓。沿著來路跑到遇見那對男女的地方,見左右清靜無人,取出一面黑巾把臉蒙上,徑自往兩人拐彎的方向奔去。

張瑤畢竟處於敵對陣營,哪怕態度相對柔和,他也不便輕易暴露。何況龐家的情況比較特殊,不依賴鬼谷而修行,絕對是個生死機密,眾敵環伺之下,更不容有一絲一毫馬虎,他只能將真面目遮掩起來。

當然最穩妥的辦法是不予理會,甚至他不確定那人是不是龐氏族人,他貿然出手會不會攪了烏龍。可對方濫殺無辜,手段又實在卑劣陰險,尤其在切身體會過女孩臨死前的痛苦之後,他忍無可忍。不為救張瑤,只為阻止對方繼續草菅人命,他也必須去會上一會。

前路越來越安靜,已經十分接近校園最荒僻的角落,蘇愚心中也越來越是不安。又轉過一個拐角,路燈也變得昏暗稀少,遠遠地,他終於看到了那兩個人。

男孩在伸手摟抱女孩,卻被女孩退步避開,女孩沒有惱怒的斥問,只是回身就走,同時冷冷地說了一句:“我得回去了。”

那的確是張瑤的聲音。蘇愚沒敢再靠近,找了個黑暗角落先藏起來,悄悄向遠處觀望。

只聽男孩說道:“別急呀,咱倆親熱一下我就把石頭給你,放心,這邊沒人過來。”

張瑤的聲音已經有了一絲惱怒,聽得出在極力剋制:“孫昭陽,請你放尊重些。”

“咦?這有什麼尊重不尊重?我是你的未婚夫,你也是同意了的,親熱一下還不行?”

“那也是結婚以後,現在我不想。”

張瑤說著,加快了離開的腳步。孫昭陽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手指輕輕一捻,一個藍色氣泡忽然出現並迅速將兩人籠罩在內,一剎那間,甬路上的兩人竟憑空消失不見,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響。

蘇愚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彈出了一個反隱術,無形的波紋盪開,二人的身形重新顯現,而此時已有一道道黃色光圈落在張瑤身上,光圈迅即一收,好似繩索勒入身體,張瑤不禁悶叫一聲,體態看上去忽然便柔弱了許多。她倒退兩步,盡力壓抑著聲音裡的恐慌,問道:“孫昭陽,你怎麼會用王家的星輪真鎖?你難道……不,你不是孫昭陽,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你聽不出來麼?”孫昭陽的聲音驀地一變,聽起來陰測測令人發冷。

“……王一殤!……是你!你想怎麼樣?孫昭陽呢?”

張瑤神色間一陣驚慌,連連向後退卻。看的出她星力皆失,似乎是中了那叫“星輪真鎖”的封印之法,那是鬼谷王氏的獨門星術,蘇愚也曾聽龐洛春說起,一旦中招,無論修為多高通通無用,一定時間內與普通人無異。

原來卻是王家!

這個王一殤,能在一招之內就制住張瑤,蘇愚知道自己很難是對手,便沉下心先聽他們說話,再等機會,看能不能救到人。

“孫昭陽自然是死了,呵呵,修為比我高又怎樣?還不是蠢貨一個!不過看在同門面子上,我讓他死得很舒爽。”王一殤一陣淫笑,一步步向前逼近,“放心好了,你畢竟是曾經的鬼谷第一美女,我會讓你死得更舒爽!”

“我明白了。”張瑤慘然一笑,停下腳步,不再徒勞地後退。

“明白什麼了?明白戰力低下,就只能淪為漂亮的玩物?”

“王家要動手了,是師父叫你來殺我們。”

“沒錯,不過這怪不得師父,是你們自己找死。兩年前你就自作主張放了蘇夢溪的兒子,現在你們又遲遲不向龐家動手。難不成你們還想聯合龐家對付我鬼谷王氏?師父說殺了你們,孫張龐三家自會拼個你死我活。”

“真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會動手。”

張瑤冷冷望著王一殤,此刻看起來反而平靜許多,只是下一刻她忽然側身低頭,狠狠向牆上撞去!

蘇愚一怔,知道她是不想受辱要自己了斷,本能地就想出手救人,卻見張瑤剛一轉身,身子卻霍然停住,竟又如**控的玩偶一般慢慢地充滿屈辱地轉過身來。

“可笑!”王一殤嗤笑一聲,“你以為我王家秘傳的星輪真鎖就只是封印星力而已?封你星氣經脈,控你血肉筋骨,你將是我手中玩物,逃無可逃!還想這麼簡單就死?師父他老人家可說了,你死得越慘,你三家拼得就會越狠。嘿嘿,在我的水隱界內,咱們可以慢慢地玩!”

說話間,王一殤也不上前,只背攏雙手,似笑非笑看著張瑤。張瑤的雙手竟顫抖著伸到背後,去解自己的長裙吊帶,清麗的臉上屈辱的淚水簌簌滾落。蘇愚沒想到星輪真鎖還有近似傀儡術的一面,當下再也看不下去,指尖星光一閃便要出手。哪知張瑤忽然痛叫一聲,同時傳出兩聲清脆的“喀”“喀”聲響,她伸到背後的雙臂竟又無力地垂了下來。

為了不解衣裙,她竟生生掙斷了雙臂!

蘇愚不禁為之瞠目,心中也升起一絲敬佩,這女孩還真是剛烈至極的性子。他將蘸著天王星光的指尖在眉心一點,以星術最大可能提升自身速度,隨後提聚星力,雙手凝結七色星丸。然而修為越低,星力提聚便顯得越慢,儘管時間仍然極短,但場上還是陡生變故。

王一殤顯然有些惱怒,冷哼一聲,向前伸手一抓,隔著數步之遙,張瑤的衣裙竟然片片碎裂,就像無數花瓣飛揚而起,隨風飄零,花瓣散盡,一具玉雕般的少女身體漸次呈露出來。

蘇愚大感頭痛,轉過頭暗嘆一聲,雙手連彈,六顆星丸激射而出,隨後身體帶起一串殘影,風一般直奔王一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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