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張瑤。儘管她刻意掩蓋了幾分麗色,不再像高中校園裡那般光彩照人,但清麗如水的模樣依然出眾,蘇愚在第一時間認出了她。當然她也認出了蘇愚,她很詫異會在這裡見到他,詫異他兩年間巨大的變化,她擔心蘇愚是不是已經恢復了記憶,如果是的話,這個所謂的久別重逢實在是有點糟糕。

但是蘇愚從容,張瑤也不慌亂,她叫了一聲“蘇愚”,臉上浮現一如既往的淡淡微笑:“好久不見,你也在這裡?”

“是啊,真巧。”

“真巧。”

有驚無喜,淡如春風。表面從容的應對,恰恰反照了內心的尷尬。好在簡單的寒暄過後,一個男孩就自身後越過蘇愚,走向張瑤並叫了一聲:“瑤瑤姐!”然後男孩回頭看了蘇愚一眼,蘇愚也藉機打量了一下對方。是個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小孩,稚氣未脫的臉上纏繞著一股傲氣,看過來的目光裡有星星點點的輕蔑,是修行人對普通人特有的輕蔑。

“他是誰?”男孩問。

“高中同學。咱們進去吧,舞會快開始了。”張瑤說道。轉身之際,她又看到了白笛,禮貌式地叫了一聲“學姐”,與對方點頭招呼了一下,便引著男孩進了會場。

白笛邁步向蘇愚走來,臉上還帶著些許意外的神色,剛要開口,卻見蘇愚右手微抬,有意無意地輕輕一劃,一圈看不見的波紋在空中緩緩盪開,波紋過處,一隻米粒大的無色透明飛蟲顯現出來,瞬即隱沒。

這是一個水星系的簡單的反隱術,蘇愚只是出於謹慎隨手為之,不想竟會有所發現。

兩人對望一眼,白笛立刻停下腳步,一個人轉身進了會場。片刻之後,蘇愚的手機一震,有微信發過來:

“那飛蟲好像是孫家的血隱蜂,千萬小心!”

“知道。”

血隱蜂,鬼谷孫氏歷代培育的一種靈蟲,形體微小,無色無味,無聲無息,可融入空氣,也可鑽入皮膚直達心臟,能竊聽密語,也能殺人於無形。鬼谷四族爭鬥已久,相互之間多少都會有所瞭解,如今龐氏已將孫張兩家視為最大的敵人,自然會將對方的星術靈寶等手段告知族內的修行者。

“那女孩叫張瑤,我們系大一新生,迎新晚會上代表新生做過表演,你們認識?”

“認識,她是鬼谷張氏。”

“(震驚臉)衝我們來的?”

“確切點說,大概是衝你來的。”

“……我們只能裝作不認識,你做不了我的舞伴了。你不是系裡的學生,一個人進不來,自己想想辦法?”

“好。”

蘇愚對舞會並不感興趣,可是舞會上的人勾起了他的興趣。如果所料不錯,那個男孩應該就是孫家的人了,張孫兩家同時出現在這裡絕非偶然,他能想到的也只能是針對白笛而來。舞會這種公眾場合,倒不怕對方會大肆張揚的採取行動,可是修行人隱秘手段眾多,萬一白笛真出點什麼事,只怕後悔都來不及了。

收起手機,一抬頭,正好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孩打身邊走過,蘇愚立刻叫了一聲:“同學,等一下!”

那女孩回過頭,看了蘇愚一眼,臉上一霎時騰起片片雲霞,目光羞怯閃爍。

很嬌小很乖巧的一個女孩,長得還算漂亮,只是容易給人很不起眼的印象,讓人忽視她的存在。

蘇愚看她羞怯的樣子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鼓起勇氣問道:“請問,你需不需要舞伴?”

女孩睜大眼睛又看了看他,細聲細氣地說道:“你個子太高了。”

蘇愚知道被拒絕了,正想道個歉離開,卻聽那女孩又說:“那個,如果你只是想進去,我可以帶你。”

於是蘇愚點了點頭,走到她身邊:“謝謝。”

女孩紅著臉低下頭,轉身帶蘇愚走到會場門口,向兩個“守衛”出示了一下學生證,便與蘇愚一起進了門,然後在音樂聲和嘈雜的人聲裡,女孩很默契的走向跟蘇愚不同的方向,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大概是因為門禁較嚴,參加舞會的學生並不是很多,顯得會場相對寬敞,成排的椅子分列兩旁,中間空出很大一塊場地,臺下的舞場與臺上的舞場遙相呼應。隨意掃了一眼,基本上都是男女成對而坐,包括張瑤和那個男孩。他看到張瑤清亮亮的目光正瞧向自己,便回應她一個淡淡的笑容,隨便找了一個空位坐下來。再一抬頭,正對上孫姓男孩冷冷的眼神,就好像自己勾搭了他的女朋友一般。

蘇愚沒有理會他的挑釁,側頭避開他的視線,目光轉向會場的角落,終於又重新找到了那個嬌小的女孩。那女孩正託著下巴望著前面的舞臺,不知在想些什麼。蘇愚本能地覺得對方有點奇怪,一個跟男生說句話都臉紅的姑娘,竟會一個人跑來參加舞會,而且是這種要求自帶舞伴、以交誼舞為主導的舞會。大概不是來跳舞吧,見見場面而已?

蘇愚正覺得自己想多了,那女孩似乎感覺到他的注視,忽然抬頭看過來,那一瞬間眼睛裡似乎泛起某種迷離變幻的神采,雖然僅僅是一瞬,但還是讓蘇愚的心怦然一跳。他笑了一笑,然後收回目光,半躺在椅子裡,做閉目養神狀,但在他的心念感官裡,以他為中心,一個只有黑影和輪廓的黑白世界正在慢慢展開。

這是他的月亮天命星術,虛無心界。

正如同一種行星有著不同的意義,同一種星力也有著不同的屬性,譬如金星,有魅力、分享、金錢等不同意義,在每個修行者身上也會有不同體現,最典型的體現莫過於天命星術,即命術。在點亮某顆星時,修行者就有機會獲得某種命術,這是最契合他本身星力的獨特星術。蘇愚的月亮命術,就是可以拋棄五感蠱惑、感受周圍真實世界的“虛無心界”。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就像燈光在不斷擴充套件,不斷驅逐黑暗,周圍漸漸顯示出人形的影子,每一個人都會有一個影子,影子的輪廓會與人的本體類似,但它的動作和形態會反應人的本心和當下的情緒。他看到一片片興奮的手舞足蹈的影子,還有暗藏色心的蠢蠢欲動的影子,當心界展開到張瑤那邊,他看到了張瑤內心的不安和孫姓男孩的張狂與躁動,接著,他看到了那個嬌小女孩的影子,那影子詭異地呈現出一個高大男人的輪廓,指爪尖銳,猙獰似鬼!

他內心一震,整個心界剎那間崩裂開來。不過他還是閉著眼睛沒有睜開,靜靜地調息和思考,對主持人的報幕和開場熱辣的牛仔舞一無所感。

毫無疑問,那女孩是個男人。虛無心界是一種直照內心的命術,蘇愚相信自己絕不會看錯。一個高大男人扮成嬌小女孩,怎樣高明的化妝都不可能做到,他用的變身、偽裝一類的星術!

又一個修行人!而且顯然是個充滿惡意的修行人!

這個人到底是誰?他來做什麼?會不會也跟張孫二人是一路?他借用了一個女孩的身體,那個女孩又去了哪兒?

蘇愚忽然想起一種很惡毒的海王星術,名為“融骨”,施術者化入人的身體,將人的血肉筋骨溶解只剩表皮,仍與原來的人一模一樣,這種術近似“畫皮之術”,易容全無破綻,然而畫皮術用的是畫,將畫上人形披在人身,本身並無邪惡的意味,“融骨”卻是殺人而後作為替身存在,其惡毒可想而知。蘇愚也不知這人用的是“融骨”還是“畫皮”,心中疑問重重,一時竟把張孫二人忘在了腦後。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場上光線已變得半明半暗,舞會進入了第一次自由舞階段。幾乎所有人都已旋轉著進入了舞池,蘇愚這一側只剩下自己,還有遠遠坐在另一個角落的白笛。

曖昧閃爍的光線裡,白笛望著蘇愚,蘇愚也望著白笛。其實他覺得這樣刻意迴避並不美妙,說不定更會引起別人的懷疑,這種場合下孤零零的男女實在過於顯眼。所以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了起來。白笛同時也站了起來。可是站起來的蘇愚還是沒動,他一注意到白笛的這身紅裙子和這頭長髮,就渾身上下地不自在。

他能想到白笛蓄長髮穿紅裙的目的,就像徐清羅的名字能讓自己產生好感一樣,這樣的裝扮也會讓自己多看幾眼,可惜看過之後只會想起徐青蘿,而不是喜歡上她。

他不動,白笛便也不動。然後一片溫馨的舞池裡忽然走出一個清麗無雙的白裙女孩,對蘇愚伸出手,清淡而大方地問了一聲:“蘇愚,我能請你跳支舞嗎?”

與此同時,那個孫姓男孩也從場中走出,有些悶悶地瞧了這邊一眼,便朝白笛走去,略顯隨意地伸出一隻手,生硬地說道:“你好,請你跳支舞,賞個臉唄?”

很明顯,這兩個人是商量好的,男孩去找白笛,張瑤來找蘇愚,各有目的。而蘇愚也正好想找張瑤,何況一個漂亮女孩主動邀舞,又是以前的同學,無論如何都不好拒絕。他看了她一眼,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兩人一前一後進入舞池。

白笛見了,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卻是一陣失落。春叔始終對蘇愚存有疑慮,所以一直想撮合他們兩個,想讓蘇愚真正對龐家死心塌地。雖然她只當蘇愚是個弟弟,可對春叔的促成也並無反感,她只是很介意徐青蘿在蘇愚心裡的位置,現在看來,自己的介意並不多餘。

她看了看眼前傲氣十足的男孩,搖了搖頭:“抱歉,身體不太舒服,我要走了。”

然後她轉過身,匆匆出了會場,再沒回頭。

男孩怔了一下,有些懊惱地朝她的背影瞪了一眼,負氣轉身,正看到一個模樣乖巧的女孩坐在對面,燈光裡閃爍著精緻的面孔,他心下一喜,便向對方走了過去。(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