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在看蘇愚,蘇愚也在看中年人。就在幾分鐘前,徐青蘿起身離座之時,她對蘇愚悄悄說過:“那個就是我要找的人,也是你要找的人,他姓林!”

姓林,那他就是新星網的林主編,也就是姑姑和表哥口中的“林叔”。隨徐青蘿來到北京,蘇愚想見並且能見的也只有這位林叔,他是媽媽的故友,或許能從他這兒得知些媽媽的舊事。巧的是恰好徐青蘿也在找他,至於什麼原因蘇愚不得而知,總之藉助她不同一般的搜尋能力,兩人跟林叔一班人出現在了同一家咖啡店。

然後徐青蘿起身搭訕,辯駁,故意惹怒陸紅茵,引對方挑戰,再然後蘇愚就站在了林叔面前,還是以蘇夢溪之子的身份。

蘇夢溪名聲不顯,又早在十六年前去世,幾個小輩似乎從沒聽說過她,只有緊挨著陸紅茵的女孩抬了抬眼皮,斯文眼鏡男又往上推了推眼鏡。林叔雙目如炬照在蘇愚臉上,打量一番,笑了笑,看不出任何異常的表情:“你們倆也坐,大家讓個位子出來。”

沙發還算寬敞,幾個人稍稍挪動一下,留出兩個人的空位,徐青蘿和蘇愚挨著林叔坐下。見到林叔蘇愚難免有些激動,但也只是在心底攪起淺淡的泥沙,靜一靜,便又清澈如舊。他知道林叔不會認自己這個憑空跳出來的故人之子,有表哥朱語哲冒充在前,他反而會被當成一個冒牌貨。不過徐青蘿說了,一切聽她的,那自己就不走心不走腦地扮個木頭人。他咬了一口披薩,隨意打量了一下在座的年輕人。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他發現對面半摟著粉衣女孩的男生對自己似乎有敵意,斯斯文文的眼鏡男則在偷偷看自己,還有一個女孩,長得端麗文靜,留著齊耳短髮,脖子裡掛了一個綠瑩瑩的寶石掛墜,也在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瞧著自己,兩人目光交觸,女孩笑笑,隨即便低頭去擺弄手裡的塔羅牌。

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投入幽暗深潭的一顆石子,激起了一些未知的微妙反應。或許是因為打亂了人家小團體的節奏,自己這個不速之客不太受歡迎吧,只是他不敢多想也無暇多想,那位凌厲鋒銳的占星師陸紅茵突然問道:“蘇夢溪是誰?”

一時無人應聲。周鳴攤了攤手:“沒聽說過。”然後他將目光盯向蘇愚:“很有名嗎?”

“不知道。”蘇愚垂下眼皮,又咬了一大口披薩,邊嚼邊含糊說道,“她在我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

眾人又一陣沉默,只有陸紅茵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占星厲不厲害不清楚,你媽媽胎教是真厲害。”

言下之意,既然徐青蘿說蘇愚的占星是家傳,蘇夢溪又在兒子出生時就死了,那所謂家傳就一定是胎教所得了。

在座大多是占星師,腦子轉得飛快,這不動聲色的諷刺一聽就明白了,不過,討論占星學理也就罷了,言辭鋒利些只是年輕氣盛,無故嘲諷一個過世的前輩就未免過於無禮。林叔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周鳴雖然暗爽,但略一察言觀色也就閉上了嘴巴,可她身邊的“女眷”卻不消停,湊過來低聲問:“怎麼又扯到胎教去了?”他忽然覺得跟這麼個女孩在一起實在是索然無味,不自覺地往旁邊躲了躲,用眼角餘光瞟了瞟徐青蘿。

徐青蘿這會兒卻只輕輕咬著嘴唇,一副很無辜的樣子看著眾人,尤其是短髮女孩那雙不斷擺弄塔羅牌的手。女孩看似隨意地抽了一張牌放在桌面上,是“女祭司”。

這時蘇愚把最後一口披薩塞進嘴裡,一面咀嚼著一面從懷裡摸出一本厚厚的筆記,小心地放在桌上:“這是我媽媽留下的占星筆記。”

他沒有多說一個字,意思也很明確,我是從筆記上學習了媽媽的占星。

林叔又是一愣,隨即問道:“能不能借我看一眼?”

蘇愚便把筆記遞過去。林叔拿到手裡翻了翻,不禁皺起眉頭,問道:“怎麼缺了兩頁?”

林叔當然看過這筆記,只是蘇愚姑姑拿給他看時還是完好無損,現在前面兩頁卻被撕掉了,那兩頁可是蘇夢溪的署名和她寫給兒子的話。他的聲音裡有了質問的語氣。

“我拿到的時候就這樣了。”蘇愚有些黯然。

林叔又是一愣:“哦?從哪兒拿到的?”

“姑姑那兒。”

林叔定了定神,緩緩合上筆記本,遞過來,同時又深深地看了蘇愚一眼。以他的智商又經過多年風浪,事情的前因後果一想就明白了。當初他就覺得朱語哲長得一點兒都不像蘇夢溪,天資也極有限,眼前這少年清清朗朗,眉目間確實有蘇夢溪的影子。

可畢竟上過一次當,目前還不敢確定這個蘇小愚就是真的。再說即便真是故人之子,那也得有幾分真本事他才能給予關照,不然若還像朱語哲那樣,自己可又要費盡苦心丟盡老臉。

他本來打算阻止陸紅茵跟蘇徐二人比試占星。沙龍閒聚,本不該做意氣之爭,誰輸了都不好看。不過現在他改了主意,他想借這次比試的機會蹚一蹚蘇愚的底兒。這不是要彼此分出上下高低,而是想藉機看看蘇愚的占星水準,那麼,不妨出道簡單的題目。

他從身前桌面上拿起一本占星雜誌,隨手翻開,抽出一張紙,上面印著一張出生星盤。他看了看陸紅茵,又看了看蘇愚和徐青蘿,笑道:“我這兒帶了張朋友的星盤,正想讓大夥討論討論,你們三個要切磋交流,那我就用這盤給你們出個題。嗯,這樣吧,你們分析一下盤主的職業是什麼。”

星盤先遞到徐青蘿手裡,由徐青蘿和蘇愚記下星宮配置,再傳給陸紅茵。為示公平,陸紅茵也只是記下配置就交給了其他人,由大家傳閱參詳。

由本命星盤論斷一個人的職業,這是個重要的占星課題,可用來指導中學生報考專業、大學生選擇就業。但是這論斷僅僅是一個範圍,不可能給出精確的行業指向。因為星盤上只有大致的天賦和人生軌跡,而許多東西太依賴於後天的資源調配。想想這世界那麼多星盤類似或相同的人,卻在各自不同的行業裡掙扎,所以最終星盤這個小小的圓所能劃定的,只能是一批類象相近的職業,而絕不是某件註定的工作。

只要能讀懂星盤,抓住代表盤主職業的星宮結構,稍稍做一下徵象解析,找出盤主的幾個職業特徵並不難。要是拿來考試,這種題對於占星新手是一大難關,對水準以上的占星師卻是送分題,除非你非要鐵口直斷,一口咬定人家是“資料分析師”或者“掃大街的”之類。

所以說這題簡單,簡單到幾乎沒有區分度。但是要說難也很難,因為你要縝密地把一應職業特徵或近似職業都包羅在內,並不容易。

陸紅茵傲氣十足,她可不認為這對少男少女真有本事勝過自己,哪怕是這麼一道常規題,她也有十足的信心。她飛快地把答案寫在手機便籤上,傳給林叔。林叔看完點了點頭,正在這時,徐青蘿卻忽然自語似地說道:“咦?這題目是不是對陸姐姐不公平?”

眾人立刻都把目光投過來。陸紅茵一怔,一時沒明白對方怎麼會為自己說話。只聽林叔問道:“有什麼不公平?”

“你們想啊,現代人的職業,有許多是古代所沒有的,必須結合天王、海王、冥王這三顆王星才能更好地做出徵象,比如影視啊,電子啊,航天啊等等。可陸姐姐是古典占星,體系裡沒有三王的,論起職業要是不用三王,那很多徵象會抓不住,多吃虧呀,可要是用了三王,就打破了古典占星的體系和技法,那還能叫古典占星嗎?”

徐青蘿說得有條有理,眾人不禁一陣默然。她說的確實是個問題,古人眼裡無三王,嚴格來說,用了三王星就不是古典占星,可是在某些現代事物的論斷上,三王星的確有不可取代的指向作用,比如職業論斷,若真的棄之不用,恐怕會遇到不小的麻煩。

可如果陸紅茵用了,那就等於告訴大家,我不得不放棄古佔技法打破古佔規則,採用現代占星的東西,無異於主動承認古佔已經過時。豈不是不戰而敗?

顯然徐青蘿早就想到了這一節,之所以一開始不說,就是在等陸紅茵交了答案無法再做更改的時候。此時眾人回過味兒來,不免都多看了徐青蘿幾眼。

林叔低下頭,又確認了一遍陸紅茵的答案:以月、火、天王結構為主要徵象,一種危險性很高或激烈的運動性職業,或與暴力犯罪、電子、能源、航空有關。

嗯,果然是用了。

陸紅茵臉色微紅。她的確屬於古典學派,但不屬於古典學派中的保守力量,她會習慣性地使用三王,可她忘記了三王星的特殊身份。別的時候還好,眼下正是爭辯古佔現佔優劣之時,對方以此來展開攻勢,她確實無言以對。

說我只是借鑑一下?或者說我是改進了的古典占星?問題是你既然如此崇尚古佔,何以又要借鑑又要改進呢?若不是它們真的過時了,你又何必改進?

哪怕陸紅茵的技法核心仍是古佔,但是一用三王便打了自己的臉。面對伶牙俐齒的徐青蘿,她當然不會自討苦吃地再去辯解,只是冷冷地說道:“不用管我怎麼看,先把你的答案拿出來吧,可別是只會耍嘴皮子,其實什麼都不會。”

於是大家又都去看徐青蘿,去看蘇愚。陸紅茵的答案已經交了,你們的呢?

徐青蘿眯起眼睛:“我們當然有答案啦,等我們倆核對一下。”然後她轉向靜坐一旁的蘇愚,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就說是賽車手。過來,假裝跟我咬耳朵。”

蘇愚微微皺了皺眉,雖然一早他就知道,自己這個壞了腦子的零戰力人員只能依靠徐青蘿,但是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演戲還是很不自在,下意識地他就想起了表哥。表哥和姑姑演戲博取了林叔信任,自己又要和徐青蘿演戲透過林叔考驗。林叔可真是個職業看戲人。

然而人生一世,又有誰沒演過戲誰沒看過戲呢?只不過有的人不知身在戲中罷了。無愧於心就好。

蘇愚照徐青蘿吩咐,俯身湊過去跟她“咬耳朵”,裝作私下交流看法的樣子,低聲說道:“我覺得那兩個不愛說話的人有古怪。”

徐青蘿聽了,馬上又過來“咬”他的耳朵:“嗯,好像有點來歷,你怎麼發現的?”

蘇愚又“咬”回去:“直覺,他們看我的眼神不對,好像認識我似的。”

徐青蘿正要再“咬”回蘇愚的耳朵,卻聽陸紅茵不耐煩地說道:“喂!好了沒有?這不是你們親熱的時間!”

兩人你來我往,互咬耳朵,因為怕人聽到談話內容,未免靠得近些,從某些角度看起來就像我湊過去親你一下,你湊過來親我一下。被對方一嘲諷,徐青蘿迅速轉換角色,賭氣似地對蘇愚嚷道:“好好好我說不過你,我解得不對你解得對,就按你的答案說吧!錯了可別怪我!哼!”說完,一扭臉不再看他。

戲演得好足。蘇愚怔了怔,下意識地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微微張嘴,就要說出答案,卻見短髮女孩又抽了一張塔羅牌放在桌上,那是一張“愚人”。(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