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愚的腦子裡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念頭。印象中的巫山月的確有點怪脾氣,可還不至於怪到這種程度。她這副樣子分明就是心裡有事,誰都懶得理睬。以前發小性子的時候她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地關起門來不理人。他還記得,就在自己被黎海潮抓走前一天,她還鬧過那麼一次,還是“媽媽”跑去海神廟勸解了一番才沒事的。何況現在是後半夜,她一個姑娘家獨自往遠離沙水的方向走,總不成是半夜睡不著出門遛彎兒吧?

蘇愚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裝作沒認出她,帶著張瑤繼續回自己的沙水城,但是在擔憂和好奇心的驅使下他還是決定跟上去,當然,主要是基於好奇心。他已經認定巫山月身份特殊,跟少爺林暮類似,而林暮他不可能接觸得到,要想進一步瞭解某些事情就必須關注巫山月,比如陰謀的一些細節。這關係到他將來能不能活下去,所以對巫山月當下的奇怪舉動,他不得不多留一份心。

此處剛剛死了五個修行人,不過蘇愚並沒有收取靈魂的打算。巫山月就在附近,雖然她好像對自己不怎麼感興趣,可最好還是謹慎一些,能不用星力就不用。對張瑤低語了一聲,他就緊跑幾步向著巫山月追上去:“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姑娘沒有回答,依然頭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裙襬飄飄如風。

“姑娘,半夜一個人趕路很不安全的,我正好也往西去,要不然我們結個伴,一起走?”

姑娘仍然沒有回答,就好像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蘇愚撓了撓頭。姑娘這樣對待救命恩人顯然是太沒人情味兒了,他覺得自己有點死皮賴臉,臊得慌。不過稍稍停了一下,他還是再一次追了上去:“姑娘,你看我也不會修行,就只靠這只靈寶裡的靈侍保護,萬一遇到個有點修為的人不懷好意,我就很難應付了。姑娘你修為這麼高,我就借一下你的照應,同行一路如何?最近這一帶實在不怎麼安全。”

他這樣說有兩層用意。一是要強調自己只是凡人,能幫上巫山月全是因為靈侍,實際上就是確認自己沒被看出破綻;二是要找一個巫山月無法拒絕的藉口與她同行,他知道巫山月不喜歡跟別人扯上關係,可好歹自己剛救過她,如果她真不想扯上關係,有一個儘快回報自己、可以互不相欠的機會她就不會拒絕。當然還有一個前提是,對方趁夜出行不是為了某些不便與人同行的隱秘事。所以一旦這時候還會遭到拒絕,他就能粗略判斷對方要去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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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快步如風走在前面的姑娘終於停了下來,夜風送回一個輕聲的回應:“好。”

巫山月不怎麼開心。她得承認別人救了她,可她現在真的不想跟任何人發生任何關係,只是救命的恩情是沒辦法拒絕沒辦法無視的,誰讓自己不小心遇險,又不小心讓人救了呢?如果不是這樣,她早就回頭警告這個傢伙離自己遠點了。可如果因為救過自己就黏著不放,她也會不客氣的。什麼你救我我救你的,那又怎樣?我還救過林暮呢,也沒想要別人回報什麼,可因為暴露了碧海冰心,林暮的媽媽卻跑過來騙我,一騙就是七年。她不想再因為所謂的恩情接納任何人或被任何人接納,她只想清清靜靜地做她自己。

可偏偏就不能清靜。這個傢伙提出的要求是不能拒絕的,甚至她還有點欣喜。送他一程,就此兩清,這樣也好,省得心裡有愧。

蘇愚貌似就開心多了,拍手叫道:“太好了!這樣我就安全了。”然後他走上前指了指身後的白馬,討好似地說道:“姑娘,你要是走得累了,可以騎馬。”

“不用了。”巫山月冷冷淡淡地說著,繼續自顧自地往前走,頭也沒回一下。蘇愚便趕緊追上去,任由白馬不緊不慢跟在後面,尥尥寂寞的蹄子,啃啃路邊的野草。

張瑤一直默默地跟在後面。她並不知道蘇愚心裡是怎麼想的,看著他跟巫山月一個勁兒地套近乎,覺得他真有點厚臉皮。這輩子的蘇愚跟上輩子很不一樣,上輩子他只是個中規中矩的學生,很普通很低調的一個人,這輩子完全是另一種性情,從小就沒什麼節操,經常耍一些小手段。如今甦醒了前世的記憶,好像也並沒有變回前世的樣子,眼下又在做一些耍手段掉節操的事了。

上一世和這一世,張瑤說不好自己更喜歡哪一個。反正兩個都是蘇愚,反正自己也不會再有什麼想法,兩個蘇愚都不屬於她。可是看著兩人在前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不知怎麼,她就有了點小小的不開心。她是不太希望蘇愚跟巫山月同行的,因為這樣就剝奪了自己跟蘇愚散步聊天的權力。她難得有機會能像今晚這樣,無拘無束地跟蘇愚走在一起。而以後這樣的機會必然更少,蘇愚會戀愛,會結婚,到時哪還有這樣的閒情陪她?

她有些淡淡的失落,不過很快,她就開始為自己的失落自責,責怪自己不該胡思亂想。眼前的少女跟蘇愚關係特殊,說不定就是他將來的妻子,就算不是,自己也不該有任何過分的想法。現在的想法已經過分了,所以她走到蘇愚身邊知會了一聲就化作一片月光返回了冥王空間,簡直就是無地自容地落荒而逃。

對此蘇愚沒怎麼在意,月亮星力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張瑤想回去也就讓她回去了。他現在一門心思都落在巫山月身上,少女走得實在太快,為了跟上對方他不得不時不時地跑上幾步。一邊小跑著他一邊向少女問道:“姑娘怎麼稱呼?你看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姑娘啊。”

“隨便。”巫山月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冷淡。

“哦,……我覺得姑娘有點眼熟,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蘇愚這句話是接著上個問題說的。既然巫山月不報姓名,那自己就有充足理由裝作沒認出她,但一定要告訴她自己有所懷疑。

巫山月這回沒搭理他,並且做好了再也不搭理他的準備。有句成語叫得寸進尺,就是形容這種人的。你搭理他一句,他就沒完沒了地在你耳邊聒噪,套近乎,問東問西。

對自己的討人嫌,蘇愚顯然沒什麼覺悟,用鼻子嗅了嗅,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姑娘可是位養花的行家?我聞到你身上有很複雜的花草味兒,嗯,白玉蘭,忘憂草,月季,鳳翔花……”一口氣他報出了十來個花名。在琉璃谷這些年,他養過很多種花,對許多花的香味一嗅便能分辨得出,可卻絕不是什麼花草都能分辨。從少女身上的淡淡馨香裡,他確實嗅出了幾種花的味道,他發現那都是七年前自己和巫山月一起栽種在小樓後園的品種,於是他就把當初後園栽種的花挨個數了一遍。

他有種微妙的感覺,自己不在的這些年少女也還在照顧後園的花草。他注意到自己數完花名之後少女側頭看了自己一眼,那雙眼睛波瀾不驚,幽深如夢,完完全全沒有暴露任何的情緒,可是她看這一眼本身就足以說明問題。於是蘇愚心底便有了些溫暖和愧疚的情緒。那些花是兩人幼年純真感情的見證,她若一直照料至今,顯然是對自己懷有感情的,然而自己帶回來的卻只有猜忌,猜忌,不停的猜忌,還差點在猜忌中錯過了救她逃生的時機。

這小小的情緒波動讓蘇愚沉默了片刻,隨後便恢復了之前的聒噪:“……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呵呵,我從小就愛擺弄些花草,所以對花的味道很熟悉。雖說沒有修行資質吧,但我僥倖在花精配製方面還有幾分天賦,姑娘要是不嫌棄,我送姑娘兩份花精如何?”

說著,他便取出兩隻小葫蘆,帶著溫潤的笑容遞給巫山月。這其實就是純粹的討好。送對方一些珍貴的東西,迅速拉近彼此的距離,才可能進一步套話。他覺得修行人應該都會對花精感興趣的,所以就毫不猶豫地亮出了自己的殺手鐧。然而可惜的是,巫山月這回根本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冷冷地拒絕道:“我不需要。”

其實她很需要,她的修行資源一直很匱乏,可她不需要別人“施捨”,尤其是明顯帶有親近性質的施捨。此外蘇愚的話讓她不期然地想起了林暮,無修行資質,又修習花精,林暮也是這樣的,所以她莫名地添了幾分惱火。其實她看得出來,蘇愚對花精真的很有研究,不然也不會一下就分辨出她身上的花草味兒。可那又怎麼樣呢?她從不貪戀什麼東西,哪怕是一品花精,這時候她也懶得看上一眼。

當然,她也不知道擺在她眼前的真是一品花精。

蘇愚一陣無語。巫山月小時候是個油鹽不進的姑娘,這他還是知道的,可是沒想到,長大以後更是變本加厲,活生生就是塊又臭又硬的石頭。這樣一副別人都欠了你八百吊的樣子算什麼呢?

他愣在那兒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有點鬱悶,可是他不氣餒,收起葫蘆抬起頭,卻發現前面的姑娘竟意外地停了下來,似乎在等自己。於是他抖擻精神,又美滋滋地一陣小跑追上去,就像一隻搖頭擺尾的小狗,正要開口繼續自己的討好之旅,卻見少女長髮一擺陡然轉身,一線藍光帶著凌厲的殺氣直逼過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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