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她叫月兒?

這名字一下將蘇愚的思緒拉回七年以前,海神廟前、後園雨中那個嬌小倔強的身影跟眼前少女迅速重合一處。雖說是女大十八變,不知身份姓名完全不敢相認,可若循著記憶一點點還原回去,少女依稀便仍是當年模樣,再加上那幽深的眸光和清倔的神情,就更讓蘇愚確認,她就是七年前海神廟裡的那個小姑娘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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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初到琉璃谷的那兩年,蘇愚曾經無數次想念過她,然而隨著時光荏苒而去,記憶開始淡化並漸趨模糊,那曾經盤踞腦海的身影便慢慢消散。儘管也算是青梅竹馬的玩伴,但畢竟只有童年裡不到一年的相處時光,印象再深也終究逃不過曇花一現的命運。再後來琉璃谷覆亡,蘇愚暗中偷聽到一些林氏的陰謀,不可避免地又想到過月兒。因為她的身份有些古怪。

蘇愚不會忘記,當年他被林墨玄帶到這個世界,——前世記憶甦醒之後他已經記起來,那個老人就是姑射山下的林墨玄,——還有一個女孩也被一併帶來,她儼然就是另一個巫山月的模樣。倘若自己被帶來是為了融入另一個人的身體,那麼那個女孩又何嘗不是如此?自己融入的將會是五少爺林暮,她被融入的物件多半就是巫山月。而巫山月偏偏又出現在自己身邊,偏偏母親金珞華又多次要求自己去保護她,這就意味著她跟侯府也有某種不可說的密切關係。這樣想來,這個月兒姑娘就是跟少爺林暮等同的存在。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迴旋多次,因此他對返回沙水、對故人重逢早沒有了一星半點的熱情。

少爺林暮是什麼樣的人,巫山月就是什麼樣的人。他心裡一直做著如此的類比,只是現在,邂逅了七年後的少女,他的想法還是略略地有些動搖。眼前少女絕沒有一絲半縷的濁氣邪氣,雖略顯幽沉不明,卻透著一塵不染的純淨,再聯想到幼年的孤獨倔強、女孩自尊自愛的個性,他不禁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一絲懷疑。但他沒有動,停在原地冷眼看著十數米外的情況。一對五的戰局一觸即發,也不知巫山月半夜出來要去幹什麼,又怎會受到這些人的追蹤和糾纏。

蘇愚和張瑤都已透過秘術隱藏了修為,哪怕對修行氣息敏感的人,也覺察不到他們身上的星力波動。或許正因如此,圍攻巫山月的五人選擇了對他們視而不見,當然對方也可能根本不懼他們援手。

張瑤站在蘇愚身邊,微微轉頭看了他一眼。蘇愚的臉色肅然凝重,不知在想些什麼。對於眼前名叫月兒的少女,她心裡也有幾分猜測。當年蘇愚修行未成,因為對冥王空間缺乏掌控之力,她偶爾能窺見一點外面的人和事。蘇愚和巫山月曾有段時間幾乎一直膩在一起,她自然是有印象的,雖說沒有十足把握,但看蘇愚的表情也大致猜個差不離,只是不知他是個什麼打算,她也就在一旁默默看著,並小心提防著戰鬥會不會波及這邊,時刻準備幫蘇愚攔下危險。十幾米的距離對修行人來講,和沒有距離並無區別。

瞧著攔住去路的敵人,巫山月沉靜如水。五個人,年齡都在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攔在路中間的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子,手裡拿著一張棋盤狀的東西,帶一臉賤兮兮的笑容,剛剛說話的也正是他。實際上出城之前她已經隱約感覺到有人跟蹤,只是這幾個傢伙不同於平日裡那些鬧哄哄的蒼蠅,並沒露出太多馬腳。能讓自己突然陷入包圍,他們不是蒼蠅,已經算是幾隻比較合格的獵犬。可她不會害怕,獵犬們散發出來的氣場還遠遠不夠強大。

少女伸出右手,在身前自左向右輕輕一拉,憑空拉出一把藍色長劍握在手心,劍身熒光閃爍,隱隱有一圈圈藍色波光向周圍緩緩盪開。戰鬥是不需要廢話的,她完全沒有跟對方閒聊的心情,也不想知道他們是誰。

那高瘦男子臉色一變,如臨大敵般大叫一聲:“後退!別讓她近身,站好位置!”

四個人幾乎同時後退了一兩步,並極有章法地挪動身形調整位置,迅速站成一個端端正正的正方形。與此同時,高瘦男子將手中棋盤立在身前,棋盤上立刻瀰漫起一片青光。一剎那間,巫山月感覺如有一縷飄忽不定的意志鎖定了自己,只是那一刻她裙裾急擺,腳下滑動,已發起潮汐步衝向西北方向的敵人。那是個矮胖子,身法相對不夠靈活。藍色劍尖眨眼直抵對方前心,那胖子根本全無反應,眼見就是一劍斃命的下場,可是陡然間巫山月感覺一股大力自前方衝來,整個人就像撞在一堵無形的牆上,劍尖一頓衝勢一止,身子不由自主倒飛退回原地。

那一剎,蘇愚和張瑤在場外看得分明,場中突然浮現縱橫交錯的青色棋盤線格,包圍巫山月的四人恰好站在四個交點,而巫山月原來所站恰好是四交點所圍的中間交點,分明形成了圍棋中四子包一的局面,巫山月就好似一隻無氣的死棋!兩相碰撞,那四個人都是身子一晃,高瘦男子的棋盤更是青光大放,發出叮的一聲脆響,而巫山月則又被逼回那個無氣的交點。她仍然那只無氣的死棋!

局面甚是明朗。這五人結成了一個簡單的棋盤陣法,高瘦男子是棋盤的掌控者,避免棋桌被對手一怒掀翻,其餘四人則是圍攻的棋子,五人以棋盤之力互相借勢,凝聚成一股力量阻擋巫山月的攻擊並將其牢牢困住。幾人之中星力最高也不過四旋,但是其合力偏偏就能與七旋之力相抗衡,這陣法威力竟是出乎意料的強大。

然而這僅僅是他們目光所及之處,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沙水城城主府的高牆大院之內,三少爺林南宇正拈起一枚棋子準備落子,其低頭凝視的棋盤轟然一震,棋盤之上刷的升起一片青光,那青光縱橫交錯儼然勾畫出另外一張虛幻的棋盤,盤中顯現四顆黑子正圍吃一顆白子的棋勢。他愣了一下,皺了皺眉,自語道:“這就動手了?怎麼會如此莽撞?莫非是找到了什麼好機會?”

門外還有侍衛與丫鬟的雲雨糾纏之聲不斷傳來,林南宇恍若未聞,只凝神注視著青光棋盤上那與一顆黑子碰撞之後退回原地的白子,那白子忽然變得若隱若現,不斷向四周圍的棋格和黑子左衝右突,雙方在一個呼吸之間碰撞了七八次。四顆黑子搖搖晃晃,白子來去飄逸瀟灑直欲掙脫棋盤凌空飛去。林南宇哼了一聲,隨手扔掉手中棋子,指間青光一閃,一顆虛幻的黑子陡然浮現,向兩顆黑子粘連處落下,緊接著又是一顆黑子,落到另外兩顆黑子的粘連之處。啪啪兩聲脆響,棋盤上朵朵青花綻放,棋勢一厚,黑子危殆之勢立止。

荒野之上,巫山月在飛,翩翩然好似一隻化入月光的蝴蝶,輕盈飄忽,時隱時現。這是她的月亮天賦“月光蝶舞”,可以完全隱入月色之中,亦可在月光中飛舞遊弋。只是初七八的月亮本就黯淡,能借用的月光之力極少,她既無法完全隱去形體,又無法振翅高飛衝出棋盤,只能儘可能快速地左衝右突,想以高頻率的星力碰撞沖垮敵人的陣法。這樣的應對果然奏效,不過數秒,四人便被暴風驟雨般的攻勢逼得幾欲後退,而只需一人後退,有序的陣法必會變成一盤散沙,一潰千里。巫山月懸身於月光之中,手中長劍一揮有潮聲恍若雷鳴,身形一動有如疾風,直奔西南角修為最弱的矮子,她凝聚七旋星力準備將敵人一舉擊潰。然而隨著啪啪兩下棋盤落子之聲,周圍陡然多出兩道青色人影,巫山月一劍刺出,轟的一聲,反震之力排山倒海,少女便似暴雨中的蝴蝶斜斜倒飛而回摔落在地,回身將寶劍狠狠向地上一插,這才止住沒有跌倒。

蘇愚看到這裡不禁眉頭緊皺。原來這棋盤陣上並非只有四顆棋子,還有在棋局外遙控之人可以落子制衡。那兩道青光凝成的身影一模一樣,是一個青年男子模樣,器宇頗為不凡,很像是哪個富貴家族的公子。不過真人也好假人也罷,目前的六顆棋子落盤便無動靜,都不過是鎮壓圍困的招數,僅僅如此怕是仍奈何不得巫山月,如果不出意外,困棋之後應該便是殺棋。那麼,要不要出手幫她?幫她究竟是對是錯?

這是已在蘇愚腦中迴旋了無數遍的問題。如果巫山月真是如他所想,跟五少爺林暮是同等角色,即便目前本性不壞,將來也必會淪為林氏的幫兇。巫山月在此受困被殺,無疑是為自己除去一個心腹大患。他應該巴不得有此結果。可是他並不開心。當年在海邊,巫山月從章魚口中救過他一命,而幼時半年多的相處,兩人也確實建立過深厚的感情,哪怕多年分離之後已被歲月沖毀得七七八八,可重新相見又在他心中喚起了些許溫情,至少讓他坐視少女被殺他做不到。

所以眼下題目變得非常之難。過去的恩情和感情要求自己必須出手,可就算全力出手也未必能救出巫山月,即便救出巫山月也很容易暴露自己。若巫山月真是跟林暮類似的身份,那他必然是死路一條,再沒有一點翻盤的機會。所以他不知如何是好,心中躊躇不定,一時好似油煎。

就在此刻,青光湛湛的虛幻棋盤之前,林南宇注視著盤中安靜不動的白子,嘴角泛起一絲微笑,輕聲自語道:“也好,既然已經做到了這一步,那就讓我把大哥和四妹的心障就此掃去。”說著,他便伸出右手,指間青光燦然,攜著巍然堅定的氣勢,向那白子徐徐落下。

他要,提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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