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光和他對視了一眼，示意讓他不要在乎這類糾纏。張順水是多年的老兵，自然對這種情況是見怪不怪，他打著方向盤準備轉個方向，可不料的是那個大娘卻領著自己的孩子堵住了吉普車的去路。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懊惱的罵道：“你們這群當兵的都跑了，老百姓咋辦？我兒子都讓日本人炸死了，媳婦也讓日本人給害了……”
老人哭著把旁邊的孩子也帶著大哭起來，周圍的人停下了腳步駐足觀看，顯然，老人的話引起了他們的共鳴。打仗的時候逃難，誰家沒有點傷心的事？
黃正下車想去拉一拉那個大娘，可她卻抓住黃正捶打起來，一邊捶打她一邊哭，哭她苦命的兒子和苦命的家庭。
黃正站在那不動，任由著那個老人的拳頭落在他的身上。
“你兒子死了我們也難受，可我也有不少弟兄埋在上海，現在撤退是沒辦法……”韓光趕緊下去把老人從他身邊拽開。他又大聲的解釋了幾句，周圍的人也都能理解他所說的，只是一時間心裡難以接受日本人打過來的真相。
那個老人也不罵了，原本聚集的人群不一會也都散去了。黃正又重新回到了吉普車上，他對張順水說，不要把那個老人怎麼樣。
張順水冷哼一聲道：“我會把她怎麼樣？就一老太太，罵幾句打幾句當是給她出出氣了，人家一家人死絕了，還不能拿你當兵的出出氣了？！”
黃正點點頭，他同意張順水的話。不過張順水轉過頭又說道：“不過要是碰到一些脾氣不好的，還真可能把她當間諜給斃了，現在在路上打死個人，不跟捏死個螞蟻一樣，誰管？”
黃正不由的心裡一緊，沒想到在國防軍這麼軍紀嚴明的部隊還是這種情況，張順水向來不愛說大話，他這麼說想必是他親身經歷過的。
韓光看出了黃正多慮，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種情況還是比較少的，是個爺們也不會拿老百姓撒氣？”
“我看有必要讓上面重申一下軍紀。”黃正喃喃自語道。
部隊往前開，走了幾十裡之後在嘉定一線駐紮。這裡已經離上海市區不是很遠，但為了蘇州一線的二道防線爭取時間，十五集團軍在這裡補充給養後就地駐紮構築防線。
部隊就地駐紮，黃正見到了剛剛出院的吳彪。上次中槍他差點死了，不過臨到生死線前讓搶救了回來，吳彪感慨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上海一戰，營一級的軍官犧牲不少，因此不少軍官要火線提拔。張順水升了一級，當了營裡的副營長，黃正就接替了他，成了連裡的連長；可奇怪的是韓光的位置並沒有變，依舊還是副連長的職務。只有韓光自己心裡面清楚，上面交待他來，除了作戰的目的外，還有一項重要的使命是保護和協助黃正。
隊伍補充了不少新兵，裝備什麼的自然也要在這個時候進行補充。上午的時候，黃正讓韓光帶著弟兄們去軍需處領裝備。裝備補充的很多，除了槍支彈藥外，還有軍裝、膠底鞋、綁腿、鋼盔和武裝帶之類的東西。
每個連按照人頭數去團部軍需處領取，不過有時候為了手頭能多寬裕點，大家會多報點戰損，為的是多領一點。
走的時候，韓光把需要領的名單給黃正看了一下，他說新兵要領50套冬衣，38頂鋼盔和一些軍需品，你看吳彪和一批剛回來的傷兵要不要也報一下，他們的裝備雖說夠用，可這情景誰知道下一次發軍需品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我看多報幾個吧。
黃正想了想說那把吳彪他們幾個的名字也報上吧，多領一些。
韓光點點頭，拿起鋼筆在上面加上吳彪幾個人的名字。擬好這份名單後，韓光帶人去了團裡的軍需處。
趁人不注意，他悄悄的給軍需處長塞了一條紙捲菸，軍需處長瞟了一眼沒有說話，那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有了這條煙作為敲門磚，等下批物資的時候就好辦多了。簡單的很對一下雙方報上來的數目，再對照一下團裡給的花名冊，再留個檔案作為存檔，韓光就帶著弟兄們把物質都領了回來。
物質領取回來之後，黃正也沒有多說，他說集中起來挨個發放，要是多的一些就留在連裡。
韓光負責照辦，各班排長都來領取了所需的軍械和物質。
物質下發過後黃正接到了營裡的命令，說是讓部隊開往楊莊一帶構築防線，日軍第六師團已經的前線部隊已經開了過來。
傳令兵傳達完命令之後就走了，黃正和韓光對視一眼覺得有些不妙，看來日軍咬的很緊，這邊剛安頓下來，那邊他們就咬上了。沒說的，只有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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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正下令，部隊就地準備，向楊莊開拔。
開始的時候，黃正還以為都是小股部隊的調動，直到調動的時候他才發現，連十五軍直屬的坦克團都在向前運動，估摸著十五軍的主力都在往楊莊一帶趕，看來這是一場大仗。
果不如黃正所料，拂曉十分戰鬥開始打響，前線部隊和日軍交上火後才知道，進攻的主力是日軍的第六師團的一個主力旅團外加兩個步兵大隊，兵力近萬人。
雙方剛開始交火就進入了白熱化，坦克、火炮都在玩命的朝著對方招呼，一時間楊莊周圍火光衝天，一片焦土。
黃正和韓光一開始都和弟兄們跟著幾輛坦克朝著前面移動，打了一會之後，日本人兩個中隊的兵圍了上來，他們只好撤到楊莊的陣地裡，利用現有的陣地進行阻擊。
黃正這個連有一半都是新補充的新兵，他們大多數是第一次上戰場，在這個時候的戰鬥力難免讓人有些生疑，不過經歷過這一次後，想必都該見過血了，也就成熟了。
黃正自己家也端著槍貓著腰瞅準時間開火，現在日軍排的是散兵線，距離還算遠，大部分火力不到射程，只有韓光在那彈無虛發的射擊。
黃正瞄了一眼韓光，他端著裝了光學瞄準鏡的漢陽式步槍不斷開火，彈殼呈拋物線的向外散落，隨著彈殼的丟擲，對面也會有一個日軍倒下。
不過這種小冷槍並沒有阻止日本人的進攻步伐，他們只是龜縮在坦克的後面，很快就進入了射程。
“打！”黃正菸頭一扔，衝著後面大吼了一句，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全部放開，輕重火力都在開火。
噪雜的槍聲交織在耳邊，日軍士兵也開始還擊。重機槍打出的曳光彈來回成為一道紅線，平射炮和各種山炮也都開始了炮擊。整個楊莊戰線都打響了，數以萬計的部隊交織在一起，整個揚莊的上空都是一團團黑煙。
第一輪戰鬥很快就結束了，日本人丟下了上百具屍體後從楊莊撤離，繼續修整之後他們準備再發動進攻。趁著這個間隙，黃正讓弟兄們趕緊補充彈藥給養。他也趁著這個功夫去連裡轉轉，看看那些個新兵都怎麼樣？
還好，問了幾個新兵都沒有特別慫的，黃正對他們開了幾句玩笑，這時候吳彪上來報了傷亡數。
“這一仗全連去了八個弟兄，還有七個重傷的，十多個輕傷的。”吳彪慢條斯理的說著，自己拿著筆歪歪扭扭的記著。
黃正撫了撫頭上鋼盔道：“受傷的弟兄都在哪？”
吳彪說：“受傷的都在後面棚子裡，醫療兵小馬正在那忙活著。”
“走，去看看去。”黃正說完，戴上鋼盔朝著後面的棚子走去。
剛到棚子外面，一股沖人的血腥味就撲面而來，裡面還夾著醫療兵小馬咋咋呼呼的叫聲和傷兵痛苦的*聲。
黃正走進去，小忙滿身是血的正在忙活，幾個戰士抬著一個傷兵朝著外面走去。黃正問他們去哪，他們說送去野戰醫院。
幾個傷兵處理的差不多了，小馬看到黃正進來也沒顧得和他打招呼，他揮揮手道：“連長，來的正好，來幫忙抬下。”
這是二排的富貴，他大腿上讓鬼子的彈片削去了半塊肉，小馬給他打了針嗎啡，做了簡單的止血包紮後要送到師部的野戰醫院，不然待在這地方不感染也得把他給疼死。
黃正注意到，富貴腿上幫著的不是紗布，而是棉被單撕成的條子。他知道這可能是臨時處置弄的，可到了棚子裡，小馬為什麼不給他換換？
沒紗布了？不可能，剛去軍需部門領回來的紗布，怎麼可能一仗就沒了。更何況黃柯還看見旁邊堆積了不少新的紗布包，其中很多還未拆封。
“小馬，你過來一下。”見小馬忙活的差不多了，黃正一臉怒氣的喊了他過來。
小馬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走過來問道：“連長，啥事？”
黃正板著臉問道：“這是咋回事？為啥紗布不用都去用床單？”
聽到這話，小馬表情變得怒不可遏，他惡狠狠的罵道：“他媽的！這些是救人的紗布嗎？這些都是害人的！”
黃正不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小馬把那些未拆封的紗布拖過來，拿著刺刀挑開一包，指著紗布道：“連長，你聞聞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