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著鯉魚躍龍門的屏風碎成數個部分,分散在屋子的各個角落,堂上的木椅早已被戰鬥餘波所涉,和屋簷上落下的木屑碎石混雜著,堆積在房屋的四周。

太華劍派等人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段辭情依舊保持著抱劍對月的姿勢,面無表情,在月光下似乎變成了一個亙古以來就存在的雕像。

鄧子玉看了柳子尹一眼,示意她去問段辭情結果。無奈柳子尹似乎對自己肩上的頭髮很有興趣一般,一直在撥弄著頭髮,沒有看他一眼。

鄧子玉只好硬著頭皮,走到段辭情身後,猶豫著問道:

“玄鏡道兄,這一戰……”

段辭情沒有回頭,只是道:

“我輸了。”

平平淡淡的語氣,彷彿是在說昨天吃了什麼一般,沒有半分起伏。

“輸……輸了?”

鄧子玉覺得手有點滑,手中的劍好像就要從手上掉下去一般。

柳子尹的手指不自覺的將一縷青絲打了個死結。她自己卻好像什麼都沒發現一樣。

她設想過段辭情會贏,設想過他們會平手,但是當這個結果出來時,她還是有些震驚。她雖然久居醉玉谷中,但曾經聽她師父說過,段辭情閉關十多年,創出立意不在真武蕩魔劍法之下的天雲人三劍。她記得,當她師父提到這三劍時,曾讚不絕口,說段辭情天資之高,已不在玄武道宗創派祖師觀雲子之下。她實在很難想象,這樣的段辭情,怎麼會敗。

“我心魔未除,不能與劍相合,敗是理所應當。”

段辭情從對月舒懷中回過神來,回頭看向站在後面的玄武道宗弟子,道:

“我們回去吧。”

站在前面的楊湘愣了愣,問道:

“師叔,我們回哪兒?”

段辭情將劍匣重新系回到自己背上,回道:

“齊雲山。”

“那…這新亭侯?”

楊湘顯得有些不甘心。

段辭情停下腳步,他回頭看向楊湘,問道:

“你玄武真功可曾修習完滿?”

楊湘搖頭,道:

“弟子慚愧,入門數年,玄武真功只修行到第二層。”

段辭情又問:

“那你可習刀?”

“弟子劍道尚未純熟,哪敢再涉刀法。”

段辭情看著楊湘,又問道:

“那你,可是想過爭霸天下?”

“未曾。”

段辭情聽了之後,點了點頭,直接走出了屋子:

“那這新亭侯,與我派何用?”

“好一個於我何用!好一個於我何用!玄武道宗能有此弟子,無怪力壓江湖,號稱天下道門第一宗。”

坐在屋頂一處缺口下的房梁上,楚南洮看著遠去的段辭情一行人,連連讚歎。

柳子尹看了一眼段辭情的背影,本來也想跟著一走了之,但是她想起來前谷主燕雲黎說的事情,只好轉過身來,看著楚南洮,停下了腳步。

“怎麼,諸位,還惦記著這新亭侯呢?”

楚南洮坐在房梁上面,一臉嘲諷的看著下方盯著他手中腰刀的眾人,笑道:

“我倒想看看,沒了段辭情,你們拿什麼留住我?”

話未說完,在場各位高手看著渾身上下散發出五品氣勢的楚南洮,全都變了臉色。

看著身後站著的一眾高手,謝科心裡略微多了一絲底氣,他在心裡把已經走遠的玄武道宗統統罵了個遍,然後強撐著看著屋頂處的楚南洮,大聲道:

“姓楚的,你也別得意,大家都知道,九轉回元丹的藥力最多不過支撐兩個時辰,我等只要將你拖住,等到藥效一過,你還拿什麼翻盤?”

楚南洮略帶嘲諷的笑了笑,道:

“你以為,憑你們四個,我如果一心想走,你們拖得住?”

他看了看天空,似乎是在判斷著時間。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各位,江湖路遠,咱們有緣再見!”

楚南洮將新亭侯別在腰間,縱身一躍,好似一隻白色的大鳥,快速向遠方飛去。

“不好,他要走!”

“想走,問過我了麼?”

一聲大喝從眾人身後響起,隨後飛出數十支羽箭,攜著破空之聲直奔楚南洮而去。

“嗯?”

感受著身後傳來的殺意,半空中的楚南洮已是來不及拔刀,他內力貫徹雙腳,如同一隻鐵餅從天空直直落下,避開了飛來的這些箭矢。

可還沒等楚南洮落地,又是三支羽箭飛來,他冷哼一聲,從腰間拔出新亭侯,看都沒看,直接向身後揮出。

收刀入鞘,楚南洮看著周邊已經將他圍成一圈的甲士,挑了挑眉:

“我倒忘了,這可是涼王的地盤。”

他看到圍住他的甲士頭盔上的赤羽,問道:

“不知這回來的,是血羽營的哪位統領?”

圍住他的甲士突然散開,走出一名身著明光鎧的大漢,他看著楚南洮,臉上沒有半分多餘的表情:

“大將軍謝統師麾下,血羽營龍驤統領安名伯。”

他將目光移向楚南洮腰間的新亭侯,道:

“涼王有令,大盜楚南洮盜竊御物,殺人盈野,擾亂百姓,著立刻交出新亭侯,退出涼州地界,否則,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

將近百名血羽營將士齊聲大喊,鐵血軍勢連成一體,讓旁邊站著的諸派弟子臉上有些掛不住。

這其中,屬謝科的臉色最為難看。本來這次前來邊城,他已在李密面前誇下海口,誓要奪取新亭侯中所藏爭奪天下之秘密。為此,他不惜與玄武道宗,醉玉谷,太華劍派這些江湖門派虛以委蛇。可沒成想,本來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事,接連出事,先是楚南洮莫名其妙有了九轉回元丹,然後玄武道宗莫名退出,還不等他反應過來,涼王的血羽營又來橫插一刀。

不過臉色難看歸難看,還是需要想辦法的。他估摸著九轉回元丹的藥效還有一段時間,而依著楚南洮和血羽營的一貫作風,兩者之間必有一戰,到時候,就看各自手段了。

謝科和鄧子玉對視一眼,明白了對方也是和自己打一樣的算盤之後點了點頭。算是初步結成了一個小的同盟。

至於少林和醉玉谷那邊,柳子尹沉默不語,似是在發呆,而那個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心遠和尚,閉著雙眼,似乎已經在夢中參禪許久。

楚南洮那邊,早已是劍拔弩張。

安名伯行軍多年,不似這些見識多了陰謀詭計所以說話拐彎抹角的江湖人一般,他只是問了兩句,就已經有些急了。

楚南洮看著一臉不耐煩的安名伯,道:

“怎麼,涼王不好好處理他和那位同姓兄長好好處理關係,反倒關注這江湖軼事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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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王自有他的道理,我只問一句,楚南洮,這新亭侯,你交還是不交?”

腰間寶劍出鞘,甲士們的長槍也都紛紛舉起,對著中間的楚南洮。

楚南洮依舊沒有任何緊張的意思,他十分堅定的道:

“不好意思,楚某已經答應過,這刀,絕不外送。”

“好,那就對不起了,兄弟們,殺!”

百名精銳士兵齊聲大喊,手中長槍一齊刺了過來。

殺氣沖天,月亮也好似被嚇到,躲在了雲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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