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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馳心裡頭不爽,但林燦戳了他的軟肋,他這拳頭也就打不下去。

他只能磨著牙警告道:“你爹孃不會同意這種事,別再說胡話壞了妙華的名聲!”

林燦那可是真正的世家子弟,雖然名聲差了點,但男人再怎麼風流,只要一句“浪子回頭金不換”立馬就變成了佳話。他跟田妙華別說是門不當戶不對,單是田妙華已經嫁過人這一點,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進林家的門的。

可惜林燦今兒就是打定主意作死來了,完全不理會程馳的警告,嘴皮子一碰繼續胡扯道:“這個老弟你不用擔心!你也知道我那妾室至今一個孩子都沒生,我爹孃早急得不行,只要我死扛著非妙華不娶,為了孫子他們也會答應的!”

——噢,這種事,林燦倒還真有可能做得出來的。

所以大概胡說八道跟說謊一樣,最高境界就是真假參半,乍一聽像是不靠譜可是細想想竟然反駁不了。

只是在那之前更重要的是——特麼的他哪裡擔心這個了!??

程馳在擔心的根本就不是田妙華要怎麼樣才能進林家的門好嗎!!

他牙磨得咯咯響,聽得人瘮進了骨頭裡。林燦忍不住直掏耳朵想蓋住耳朵眼裡那刺刺癢癢的感覺,對程馳那青筋浮起的拳頭卻是半點也不懼。

在軍中待過的人骨子裡的習性是改不了的,他可是當了程馳好幾年的頂頭上司,所以有恃無恐,根本不信程馳會跟他動手。

也不知程馳最後到底是不是信了他的話,畢竟這些話林燦說出來,自己聽著都快信了。

程馳聽完一句話都沒說,咬著牙放下了拳頭也放開了林燦,仰頭灌了一大碗酒就低著頭沉默地坐著。最後他走的是失魂落魄招呼都忘記跟林燦打,看得林燦都有些不忍心了。

其實程馳的酒勁兒是真沒醒利索,剛剛被林燦的話激著醒了一半,可是很快後面的酒勁就又上來了。心情低落加上林燦悄無聲息地把酒越換越烈,程馳根本不記得自己最後是怎麼離席的。

他悶頭走進臥房,彷彿沒有看到田妙華似的一頭倒在床上。

田妙華很愕然地看著他,成親這麼些日子以來還沒見他有這麼不客氣的時候。不過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氣她也就瞭然,收起書信起身走到床邊把他懸在床外的腿搬上床,然後試圖把他那斜趴的大個子擺正。

得虧她不是真正的弱女子,不然面對著這個醉死的大個子還真是要一籌莫展。

只是她沒想到待要挪動程馳的頭時,原本醉成一灘的程馳卻突然警覺地睜開眼。

——因為在睡夢之中突然感覺到被人碰觸,程馳的神經便一下子繃了起來,他本能地一把抓住正抬著自己的頭的那隻手,用力一扯一個翻身就制壓在身下。

他這一套動作完全是反射性的,不需要絲毫的思考。

田妙華卻是對他沒有一點防備,即便此時被他壓制在身下,也只是仰面跟他大眼瞪小眼地等著他搞清楚狀況。

程馳此時的腦袋裡就是一團漿糊,他對上田妙華那雙清泉似的眼睛非但人沒清醒過來,腦子還卡殼了。

他根本就搞不清楚眼前是什麼狀況,也根本沒去想。但眼前的女人他卻認得的,這是他娶進門的媳婦,是他日漸傾心的女人。

他的目光異樣地柔軟起來,這是他平時不會如此不加掩飾地流露的情緒。

田妙華看得有些稀奇,那溫柔的,隨時都要溢滿出來的,就是程馳藏在心裡的感情嗎。

她雖知道程馳對她有心,畢竟他平日裡那些表現就是睜眼瞎也看得出來。她有時甚至是在壞心眼地試探他究竟能藏多久。但她真心不知道這個人對她的感情有多少,只是一時的迷戀,或是動了真心?

兩人一個在藏,一個在裝,誰也看不清誰。

程馳在醉眼中看著這個一直一來在他眼中堪稱完美的女人,不自覺地就想咧嘴衝她笑一笑。只是原本不嚴肅時就有幾分憨實的臉,喝得滿面通紅的這麼一笑,著實是一臉痴相。

田妙華正感嘆這人喝多了以後原來是這樣子的啊,比平時看著更傻,但這不再裝模作樣掩飾感情的樣子卻讓她覺得可愛。

程馳傻笑著,嘴唇喃喃地動了動,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那唇形應該是在叫著“妙華”。

他喃喃叫著,便低下頭去輕輕抵住她的額頭,鼻尖幾乎碰著鼻尖。

可是隨即那憨傻的笑容便消失了,這麼近的距離田妙華很難看清他的表情,但是那股濃膩而沉重的感情卻傳遞過來,幾乎稱得上悲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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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卻不能守著,娶了卻不能白頭,程馳在感情上向來是個簡單直接的人,他處理不了這麼複雜的情緒。一直以來努力無視著壓抑著的情緒一旦湧起就讓他無所適從,再也顧不上想讓她早日離開的打算,明明他是這麼想要她留下來,一輩子留在身邊。

程馳的頭又壓低了兩分,吻向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近在咫尺的櫻唇。

田妙華怔了怔,無法無視在唇上流連的觸感。他那麼小心翼翼的輕吻流連,像是深一點就會驚動了什麼,仿若掩耳盜鈴一般。

田妙華沒有想到他有這樣的膽量,但或許這也是她挑撥縱容的結果。

她沒有推開他,只是在他的唇流連到嘴角,又無意識地向頸項流連時,出聲提醒他:“程馳,你醉了。”

她的聲音是程馳無法無視的,就算醉到情難自已他還是稍稍抬起頭拉開了一點距離,漸漸氤氳的眼睛裡帶著滿目的迷茫看向她。

待迎上田妙華那平靜得幾乎沒有溫度的眼睛,他那混沌的腦袋一涼,驀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隨即腦子裡一片蒸騰,原本因為酒醉而泛紅的臉瞬間憋成了豬肝色,幾乎是從床上彈跳起來,蹬蹬退了好幾步。

“我——那不是——你——”

田妙華在他混亂地幾乎說不出話時已經起身在床邊端端坐好,她表現出來的平靜讓程馳越發無地自容,只覺得還不如讓她給他一巴掌罵他句衣冠禽獸。

剛剛的他腦子裡竟然一門心思只有眼前的人是他媳婦這一個念頭,這種摒棄了所有負擔的感覺太美好,唇上殘留的觸感更是美好得讓人忘乎所以。可是剛剛的那些美好都在清醒的一瞬間破滅,讓“媳婦不是他的”的現實變得更加悲催。

那麼短的一個夢,醒來簡直痛心疾首。

他只希望田妙華給他兩巴掌,讓肉|體的疼痛緩解一下心理的落差。

可是田妙華只是平靜著,在程馳看來就如同無聲的指責,即使有她方才那句故意給他臺階的“你醉了”也似乎沒有絲毫效果。

這麼多夜同房而眠他都好好的挺過來了,從未逾矩半分。為什麼偏偏今天這般突然的就防線崩潰——說不做夫妻的是他,做這種舉動的也是他,這在耿直的程馳眼裡已經與禽獸無異。

羞愧之下他的豬肝臉宛若滴血,終於還是無法面對田妙華的目光,轉身奪門而去。

田妙華默默看著人影不見之後依然還在牆上撞得砰砰亂響的門,都不知道程馳這副小媳婦似的模樣,他們兩個到底誰才是被輕薄的那一個。

她坐在床邊,指腹輕輕撫過嘴唇,感嘆人上了年紀果然是連嬌羞的感覺都生不出來了。

程馳剛剛的舉動她倒是不覺得討厭,畢竟也是她曾經認真考慮過要好好攜手過日子的人,對他的碰觸沒有生出排斥。可是她這人許是有點太現實了,兩人的關係一日不確定,她也就不會對這人投入太多感情。

這感情投不下去,嬌羞什麼的,果然也就生不出來。

而且回想起來,這竟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吻了。

那如同災難一般的第一次親吻已經被她封存遺忘了這麼多年,實在是半點都不願意去回想起來。還是,繼續忘著就好了。

……

程馳醒了酒,蹲在院子的犄角旮旯裡亂薅一通自己的頭髮。他覺得自己沒臉見田妙華了,甚至沒臉在這個家裡呆了。

他怎麼就能趁著酒勁兒做那種輕薄之事,妙華會怎麼看他?一想到要被田妙華鄙視他就覺得自己還不如馬革裹屍死在戰場上算了!

這一想他倒是又動搖了,原本就被林燦幾句話戳著軟肋一直在擔心邊關的戰事,不過是為了貫徹初衷堅決不肯回京。可現在,他是真想一頭躲出去乾脆死在外面別回來了!

心裡的天平在向邊關傾斜著,他這兒薅著毛的掙扎糾結,卻不知道自己躲在旮旯裡不敢見人的時候,據悉了一切真相的林燦卻已經樂顛地護送嫂夫人出門了。

現在農忙,田妙華不願意耽誤莊頭們和李重山的時間讓他們往程家宅子跑,就每隔五六日會去村裡走動一下,瞧瞧地裡有什麼最新情況需不需要添置肥料人手之類。她還想等農忙過了建個水車,到時候也能省不少人力。

本來正想帶著雲巖出門,林燦就自告奮勇地冒出來護送。田妙華看看他那一臉故作高深莫測的笑容,就揮揮手讓雲巖回去了。

林燦為了能跟田妙華好好聊聊,便連小廝都沒有帶,亦步亦趨地走在她身邊。

田妙華不客氣地問:“程馳是你灌醉的吧。”

林燦嘻嘻笑道:“怎麼能說是灌,我們兄弟兩個一起喝喝酒而已。”

“那麼想來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知是知道了,只是在下不懂。”

林燦擺著一副求教的姿態等著田妙華接話,她卻完全沒有按著劇本走,只露出“你懂不懂跟我有什麼關係”的笑容道:“你既是知道了我們兩人的關係,也就明白為何我什麼都不打算對他說了。我們不過是聚聚就散,何必多生事端呢。”

林燦曖昧地靠近道:“但我卻對嫂夫人的身份越來越好奇了啊~~”

田妙華繼續笑,笑臉上擺著大寫的“關君何事”。

林燦心頭長嘆,如此美人,溫柔卻獨立,甜美而又危險神秘——這樣的女人怎麼就被程馳那家夥遇到了,她又為什麼要嫁給程馳?為什麼就不是他遇到呢?

這些未知的謎實在是勾得他心頭癢癢的,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犯錯誤了呀!

兩人沒走出多遠,遠遠見到前方田埂小路上一個農家女子被三個人攔著,三人俱都穿著光鮮,態度十分輕薄。女子幾番想要躲開,但其中一個膀大腰圓長相兇悍的刀疤臉卻始終擋在她面前,另外兩人就在一旁猥瑣地笑看。

這四周不是荒田,附近的地裡是零星有人在的,但沒有人敢上前。

“請……請你們讓我過去吧……”農家女子已經開始有些著了慌,卻又不敢反抗,只能懦懦地請求著。

三人中穿著最顯富貴的一人笑道:“何必急著走呢,難得我們鄭爺看上你,這可是你的好運氣來了。”

鄭爺想必就是那位彪壯兇悍一身匪氣的男人了,這人長相如何暫且不說,就說他那一身粗俗的匪氣,穿著富貴衣裳都不像富貴人,被他看上哪裡就運氣好了。

恐怕就連他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同伴都是這麼認為的,那人竊笑著,也不知是幸災樂禍等著看這農家女子悽慘的下場,還是在看這位“同伴”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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