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千雪把那句“你也是我的人了”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好像是帶著女朋友見公婆的男人。

古川還沒做出反應就被陳千雪拉了進去。

祖祀裡煙霧繚繞,一個近千平的大院裡站滿了人,分成了明顯的三團。

陳千雪和古川一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這兩人身上。

古川大致掃了一眼,只在這數百號人中認出陳全安、陳林、陳晨、陳夕等人,還有就是站在另一團中的陳百里。

陳百里對他點頭一笑。可陳全安那邊的臉色就難看的多。

“古川,你來了。過來。”陳千強站在神桌前正在進香,看到古川和陳千雪過來,招呼道。

古川還沒答應,陳晨就叫出聲來:“千雪!你懂不懂規矩?!這是陳家祖祀!怎麼讓一個外人進來?”

這話雖然說得極不客氣,但是在情在理,其他陳家人也都看見了陳千雪的右手與古川的左手十指交扣,關係匪淺。

有幾個年輕氣盛的已經叫出聲來。

古川暗自嘆了一聲,他就知道這些爛事會發生。

陳千雪的腳步卻不停下,徑直朝神桌處走去。

陳家祖祀一年中有清明、端午、重九好幾次,但是像這樣所有陳家人齊聚一堂的祖祀還是只有這十五中元祭祖才有。

所以神桌上供奉頗豐、豬頭、羊豕、榴花艾葉,五色長命縷,還有如小兒臂粗的香燭,紅淚畢剝,一點點地流下。

陳千強此時剛上完香,等陳千雪二人過來,一人一支塞了一隻細香,說道:“上香吧。”

陳千強這句話簡簡單單只有三字,卻是在陳家人中掀起驚濤駭浪般,這回輪不到陳晨說話,一個白髮老頭,拄著柺杖出來,喝道:“千強!給祖宗上香,可是那外人能做的?給我把香拿回來!”

這老頭的聲音不大,但是其中威勢凌然,說完還用柺杖在地上青磚一搗,發出一脆響。

古川此時手裡拿了那柱細香,火星如螢火蟲般星星散散地晃入空中,陷入兩難的境地。

他對上陳千強鼓勵的目光,知道自己這大哥的心思就是要強推他這個上門女婿了,要在陳家祖祀的時候讓大家承認他半個陳家人的關係。

可是——

大哥,這麼多人盯著我,是個人都會怕啊!

古川也不是毫無知覺的二愣子,場中所有的壓力似乎都順著那嫋嫋升起的煙氣降在了他的頭上。

彷彿是應和那老頭的搗拐聲,三個青壯年跳出來,其中一人直接伸手去奪古川手中的細香,另外一隻手就推向古川的胸口。

古川自練心意六合拳後,身體反應雖不說達到蠅蚊不沾的地步,但扭身一躲卻做得彷彿吃飯睡覺般輕鬆,純是下意識間完成,那青年明明看見古川像個呆子似的捧著細香站在原地。

手掌將推到他胸膛時,眼前一花,那外姓人還是好好地站在他面前,手掌卻離了他足有一尺的距離。

“阿剛,你怎麼了?”另外兩個青年明顯是以這個先出手的青年為主,看他出手,也都停下不動,在旁掠陣,卻沒想到阿剛的手推到一半,就停在那裡,像是碰到一堵無形牆壁似的,就再也不前。還以為他照顧陳千雪的面子沒有下手。

阿剛臉上一紅,只覺得奇怪,卻也沒多想,又上前跨了一大步,就要把那細香從這外姓人手中奪過來。

古川不想再和陳家的人發生什麼衝突,自己固然可以輕鬆地解決這三個青年,可是不管打輸打贏,在別人的地盤上打架,是要找死還是怎的。

忙施出五行步法,如一尾活魚從阿剛手心裡溜走。

阿剛這回張大了眼睛,手指腱上的勁都繃直了,生怕再出現剛才那樣詭異的局面,卻不想手心一陣風吹動,又是一空,古川已經站到陳千強身邊,手中的那柱細香好好地捧在手裡,甚至連那香上飛濺出的火星也沒多一分。

咦?!

這時在場的陳家人才看出古川身法的古怪。

那個白髮老頭的渾濁眼球一張一合,驟然間就由白轉黑,一雙黑黝黝的眼眸盯著古川在祀堂青磚上留下的幾道腳印。

“五行十二月,土總四行……”那老頭嘴裡喃喃道,“不對,土四走金三,這裡卻是由土四直走火二。外姓小子,你這步法從哪裡學的?”

古川見只要這老者一說話,其他陳家人就默不作聲等他把話說完的樣子,知道多半是陳家中德高望重的長輩。

這時陳千強附在耳邊悄聲道:“這是家裡的十三叔,爺爺走後,就屬他的輩份最高,平時很少出來,只有在歷年中元祭祖的時候才會露面。”

“十三叔,……”古川行禮,正要說話,陳夕先喝出聲來:“十三叔也是你叫的,真把自己當陳家人了?”

古川臉色一冷,對著陳夕說道:“我姓古名川,沒興趣成什麼陳家人,不過是千雪是我的人,所以過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陳夕!你不要亂說話,否則把你那些醜事抖出來可不好看。”

“我——我有什麼——”陳夕一聽古川說起他的“醜事”,心裡一驚,氣勢也弱了下來,竟是不敢把話說完。

古川隨口說了句醜事,將陳氣勢壓下去後,陳晨臉色也是一變,他和自己這個蠢貨弟弟都是一丘之貉,那“醜事”自然也有他一份。

其實古川哪裡知道他們的醜事,只是幾次接觸下來,知道這兩個小人鑽營不走正道,必然有很多上不得檯面的齷齪事,所以隨口說說嚇他們一下,沒想到竟然成功了。

“古川?可是那個主持京北大學新校區風水設計的人?”十三叔見古川被陳夕打斷,也是不快,哼了一聲。

古川沒想到十三叔居然知道這件事,多半是從電視上看過,答道:“是。”

十三叔沉默了一下,用柺杖虛指了剛才古川施展五行步法時留下的幾處腳印,問道:“土四轉火二,又是何故?明明可以直走金三。”

古川答道:“五行變化、天七地二為偶,因有天時而動,四時之運成於五行,謂之白虎通。”

十三叔突然話頭一轉,又問道:“京北大學新校區我過去看過,水邊校舍為二成伍又是為何?”

這一老一少一問一答,倒像是進了面試的考場。旁邊的人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偏偏因為十三叔的輩份極大,可以說就是陳林這個家主都要敬他三分,自然無人敢上去打擾,而剛才跳出來的三個陳家青年卻尷尬地站在十三叔和古川之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低著頭忍受眾人的目光。

古川沒想到十三叔這把年紀居然對京北大學的新校區這麼瞭解,還看出了他的設陣思路來。

他後背一挺,不知覺以後輩之禮恭敬地回答道:“水氣陰溼,坎兌近水,震巽入林,為防日後建築在汛期受損,所以為二成伍以排水氣。”

十三叔又緊跟著問道:“老校區中劃一,與京北全城地勢相應,為什麼轉到新校區就用二七破局定基呢?”

陳千雪此時站了過來,輕輕拉了拉古川的衣服,示意他用心回答,。

這個問題早在京北大學新校區設計時他就想過,此略微一想,就已經有了腹稿,滔滔不絕道:“地與勢合,而勢隨地行。《三利吳水錄》中有言,地勢高下,如人身陰陽,因勢利導,則水患無懼。新校區地勢與老校區地勢大不相同,表面上看都是一處開闊平地,實則地下龍脈一者龍頭、龍身、龍爪、龍腹俱全,若以望氣法視之,龍氣藏於中軸,暗養儒家書氣,而新校區則有地下暗河三支,更有兩處低窪沼澤,將氣脈肢解,就算強養龍脈,也會被地勢強壓,抬不起頭來,若是照搬老校區的設計,十年之後,文曲星氣全散,再無往日氣相。”

十三叔的老臉上全是褶皺,連基本的表情都辨識不出。

不過他的頭微微點著,等古川說完,用老朽的都能聞出死神氣息的聲音評道:“就是陳家人中這樣的風水相師也不多見。千雪跟了你也不錯。”

十三叔說了這一句,又拄著柺杖退了回去,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看那樣子竟是默許了古川以半個陳家人的關係進陳家祖祀。

陳全安那一系的人馬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陳林更是恨得磨牙出聲,咯吱咯吱地彷彿要把牙齒磨平。

他自見到古川前,一直順風順水,在陳家中向來以風水第一自居,身邊同輩也確實沒有人可以在風水一項上望其項背,可是他卻很少得到十三叔的讚許。

現在十三叔不過是問了幾句那小子的風水設計,居然就說出那種話,怎不讓陳林妒火中燒,再聯想到陳千雪私自將那三願道典交給古川,讓他風水相術大進,更是怒不可遏。

陳百里這時突然笑道:“既然十三叔開口,那古川以陳家女婿的身份上柱香也無不可。古川,你上香吧。”

陳千強表情複雜地看了陳百里一眼,他沒想到陳百里居然會為他們這一派說話。不過轉念一想,那邊陳全安、陳林父子一派是京北陳家人的本土勢力,人多勢眾,站在祖祀中明顯比陳百里那群陳家外地人胖了一圈,所以在家主一事形勢還未明朗前,陳百里當然會暫時聯合陳千強這一系。

這個時候,阿剛那三個青年也終於吃不得羞退了回去。

陳全安本想出言反對古川上香,如果讓他上香,就等於承認他陳家人的身份,到時候祭祖落燈會上殺出這樣一個對手,對陳林的家主位置可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陳家其他人也許不清楚陳林在龍泉比試中輸給過是古川的事,他卻是知道的。

只是一時半會想不出什麼辦法,這小子又是武力值爆表,就是上前動粗估計也佔不了上風。

只能靜觀其變了。

陳全安如毒蛇似的目光落在古川的後背上,像是要等他露出破綻的那一刻才會突然使出致命一擊。

既然陳百里開了口,而且其他陳家人也沒有人站出來反對,古川走了幾步,來到神桌前,那鵲尾香爐上已經插滿了細香,只有三兩個落腳的地方。

古川捧香虛拜了三次,然後就要將香入香爐,卻聽到周圍一聲聲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他耳目本來就靈,這麼空曠的一個場地,再加上無人出聲,那混雜在一起的呼吸聲就顯得格外細微,其中稍微有人的節奏加快,就被他辯識出來。

他心中一動,插香的手頓了一下,看向那個地方。卻對上了陳林的眼睛,還有陳全安。

這幾人的目光和他一觸即潰,沒有和他對視的意願。

古川再看向那個香爐時,卻又想到了一種可能,將插香的位置緩緩移到另一個地方,作勢插下,果然耳邊又響起了混亂的呼吸聲。

這回他不用回頭去看,也知道這插香一事一定有問題。

陳家祖祀有什麼規矩,古川是一概不知,來的路上,陳千雪只擔心哥哥孤身一人在祖祀中會吃虧,也沒來得及跟古川說。

但是心裡有提防的古川,再度看向那香爐上滿插的香火時,他看出了其中的關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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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香爐上的細香赫然是一個陣法。

七星白玉陣。

這個陣他很熟悉,或是說這個陣還有個完整變式,他曾在龍泉城看過。就在那劉昌運的通寶閣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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