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名將高覽
在這糟糕的時代，河間也失去了本該的繁華。
路邊的剛生長出來的嫩草鮮花，都已經被啃食一空，道路兩旁的地皮光禿禿地，彷彿蝗蟲過境一般，寸草不生。
越往城西，便越嚴重，隨處可見。三三兩兩的人群，他們搖搖蕩蕩，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表情呆滯，如同沒了生機的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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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還有幾個蹲坐在路邊，面色青灰，有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安靜，麻木的看著來往的車馬、行人。那神情，也許下一秒自己就死屍倒地，也絲毫不意外。
“唉……出來的真不是時候！該死的天氣！”
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夾雜著對著世道的痛恨。說話的是名七八歲的男孩，身形消瘦。
與乞丐流民不同，少年看上去不是很髒，身上也沒有擾人的臭味，蠟黃的小臉上，有著一雙靈動的雙眸，璀璨奪目。
男孩正是杜淼，經過兩個月的學習，老馮能夠教給他的打鐵技巧，已經全部掌握。
不過大都是一些農具，至於武器，鎧甲，又怎麼會是一個小縣城的鐵匠能掌握的。
所以，杜淼如今也不再過度打鐵，畢竟他只有8歲，會影響身體發育。
今天出門遛彎，不想這天氣陰沉，似乎有大雨要來。不由得暗叫晦氣。
“看著天氣怕是有大雨啊，還是隨便轉轉吧。”
杜淼暗自尋思著。正想著天空已經有雨點落下了。
下意識的快走幾步，來到街市口卻看見一名皮膚黝黑，身材壯實的少年，跪在路邊。
面前停著一句屍體，破草蓆蓋住屍體，立著一塊牌子上書：“賣身葬母”
杜淼不由得搖搖頭，來到這兒已經近一個月了，見得最多就是死人。
從最初的恐懼噁心到難過同情，直至現在……麻木！
杜淼已經找不到第二個詞語來形容眼前這一幕，看的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回想自己剛見到這情景的時候，還會不忍心，還會把自己的食物分出去。
如今還是不忍心，可是又有什麼用呢，食物都給別人，餓肚子的就是自己。
“該死的老天。”杜淼咒罵著，以祈求讓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眼見天陰沉地厲害，小跑著奔進街市之中。
“老闆你再容我些時間，我這一時半會也找不見識字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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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粗獷的聲音傳進杜淼耳中，抬頭一看原來，不知不覺來到了驛站附近，一名男子正拉著驛站老闆糾纏。
男人杜淼認識，正是本地的殺豬賣肉的李屠戶。
走近一聽，原來是李屠戶想給幽州的弟弟帶書信，自己又不識字，而驛站外派都是有規定時間的，所以一時間央求起來。
驛站老闆一臉無奈。
“老李，這光天化日的拉拉扯扯，我們是有規定時間的，晚一天誰負的責任，我識字也不多，你還是等下次吧。”
李屠戶則繼續央求著：“這一來一回得多久啊，況且現在也不太平，誰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幫幫忙。”
“嘿嘿~，這可撞我手裡了，寫家書，多好的來錢道。”
杜淼急忙將自己剛買的黍米裝入懷中，整整衣物，走上前去，開口說道。
“李叔，給家寫信啊，我幫你啊？”
兩人聞言齊齊看向杜淼，李屠戶上下打量著杜淼，呵斥道。
“滾蛋，小屁孩兒，別惹我發火，沒東西給你。”一臉不耐的擺擺手。
杜淼也不氣惱，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書寫起來，“家書”二字，標準的隸書。
屠戶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看地上的字又看了看驛站老闆，老闆點了點頭。
老闆雖然識字不多，這兩字還是認識的。
得到肯定後，屠戶訕訕的笑道。
“沒想到，小兄弟還識文斷字，有出息，你幫我寫封信，我給你一斤肉如何？”
杜淼搖搖頭：“不，李大叔，我要200錢！”
“什麼？”李屠戶聞言大聲吼道。
“你瘋啦，200錢夠買10斤肉的，你這是想死啊！”
說完一臉憤恨的看著杜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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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淼微微一笑：“別急，李大叔，您不惜阻攔官驛，一定是有什麼緊急事情，否則就是你找死了。此時只有我能幫您，十萬火急，您再想想？這200錢值還是不值。”
李屠戶一愣說不出話，原來李屠戶的兒子即將娶親，於是他託回鄉的朋友捎回些許錢財。
由於不是小數目，又怕朋友起了貪念，貪墨一部分，於是想委託官驛另帶家書，說明情況。
這次驛站趕不上，下次生怕來不及，萬般無奈只得在此糾纏。
望著杜淼，屠戶面露無奈。
“好吧，便宜你這臭小子了。”
片刻之後，杜淼揣著200錢飛快的逃走了，生怕李屠戶反悔。
買了些豆餅，豬肉花了大概60錢，杜淼這才急匆匆往回走去。
天上的雨已經下了起來，而且越來越大，電閃雷鳴甚是恐怖。
雨實在太大了，杜淼只好在街邊房簷下暫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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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杜淼發現，路口有個人影，一動不動地跪在這瓢潑大雨之中。
“是他！”正是之前賣身葬母的壯碩少年。
其實往常像他這樣倒也不愁，年輕力壯正是賣力氣的好時候。
可是今天由於天氣原因，街上的人本來就少，那些大戶人家更不會出來了。
所以少年今日註定一無所獲。
看著暴雨中的如黑塔一般的少年，杜淼心中有些不忍。
然而想想自身還泥菩薩過河，無奈的搖搖頭嘆息著。
就在這時，只見那少年突然弓**子，用自己的身軀，儘可能的擋住那句稻草下的屍體，為其亡母擋雨。
杜淼鼻頭一酸，跑進大雨之中，飛快地朝著少年跑去。
很快跑到近前，黑大個察覺面前有人，抬頭發現是名比他還要小的少年，不由的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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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開口，杜淼先說話了。
“這雨一時也停不下來，今天不會有人來買你了，我這有100多錢，給你，去給你娘買個最便宜的薄棺材吧，讓她入土為安。”
黑塔少年看著杜淼遞過來的錢，半晌說不出話來。
其實即便是有人買他，也不會有多少錢，要知道一副最好的棺材可是要1500錢左右。
沉默了好一會，勐地站起身來，對著杜淼說道：“好，我是你的人了。”
杜淼眉頭微皺，怎麼聽怎麼彆扭，於是急忙擺手。
“不說這個，你快去買棺材吧，我看著你母親。”
少年點點頭，深深地看了杜淼一眼，衝了出去。
很快就扛回一副最便宜地薄皮棺材，少年看著雨中用自己瘦小身軀護著自己母親的男孩，眼圈有些發紅。
雨愈發的大了，狂風裹挾著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讓人很疼，電閃雷鳴讓人心生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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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一片墳地之中，一大一小兩名少年在一棵大樹下費力的刨著坑，身邊停著一口簡單至極的棺材。
他們用著手邊一切能用到的工具，石頭樹枝木棒。
年紀小的那個,還在大聲的呼喊著：“挖的深一些，要不會被野狗掏出來的。”
年齡大的點了點頭，悶頭挖著，沒有任何表情，彷彿這惡劣的天氣並不存在一樣。
兩人挖出了比平常要深兩倍的墓穴，這才罷手，雨終於漸漸小了。
待雨停之後，他們又掏了掏坑中的積水，將稻草鋪在下面，二人合力將棺材抬了進去，填平。
杜淼把撿來的木板端端正正的立在墳前，用石頭刻上名字，這才恭敬的磕了三個頭，站起身來。
黑塔少年，望著自己母親的墳墓，終於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心痛至極。
杜淼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心裡同樣有著一絲陰霾。
一刻鍾後，黑塔少年終於停止了哭泣，對著墳頭輕聲說著。
“娘，兒子一定好好活下去，聽您的話，將來出人頭地，封官拜相，您老在天有靈保佑兒子。”
說完起身，走向杜淼，來到杜淼身前，勐地跪了下去，高聲說道。
“恩公在上，吾名高覽，大恩大德，終身不忘，今後，赴湯蹈火，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