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寶聽了苗道一的稟報,心中有些納悶。

宇護文來找自己,並不意外,畢竟他還想著讓自己去阿合馬那邊。

以他的消息靈通,自己這邊焚經一結束便能知曉了。

倒是寶雞縣縣令秦有為一起過來,張君寶沒想到。

秦有為他見過幾面,當時師父不時下山給人看病,秦有為知道後便來火龍觀拜訪過。

只是他對秦有為的印象不算太深,從寶雞縣百姓的反應來看,秦有為算是一個好官。

他一個地方的縣令怎麼會在大都?

難道說升官了?

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張君寶否決了。

就算秦有為升官也不大可能直接調入大都。

好奇歸好奇,張君寶請人進來了。

宇護文和秦有為得知火龍真人還在閉關的時候,心中有些遺憾。

不過當他們提及了來意之後,張君寶應下了,兩人心中又是一喜。

張君寶能去也是差不多的,去就是代表了一種態度。

等到火龍真人出關,一切不都是水到渠成了嗎?

張君寶沒想到秦有為還真是出人意料,他一個小小的縣令敢為稅賦一事直接來大都找丞相阿合馬。

先不說這件事能否成,就憑他這份勁,張君寶有些佩服了。

難怪百姓說他是一個好官,的確不假。

他的那些上官肯定將朝廷分攤的稅賦層層下派,下壓,根本不顧下面人的死活。

宇護文和秦有為走到了一起,張君寶現在也明白了。

宇護文是怕自己不去阿合馬府上,遇到了秦有為大概是如獲至寶,覺得以此可以說動師父。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本就有意要去阿合馬府上一趟的。

這樣也好,要是能夠順便幫秦有為的事辦了,也是替寶雞縣百姓辦了件好事。

如此瘋狂的加稅,真不給人活路了啊。

苗道一跟著張君寶一同去丞相府,他現在成了張君寶的貼身護衛了。

當幾人出現在丞相府門口的時候,守門的家丁立即恭敬上前。

“宇大掌櫃,您快請進,丞相還未下朝,應該快了,您先去裡面坐坐。”家丁恭聲道。

誰不知道宇護文是丞相大人的大紅人,他們這些家丁下人勢利眼,當然是看人下菜的。

不過當他看到秦有為的時候,愣了一下,臉色一白。

那天便是他奚落了秦有為。

現在看到這個自稱縣令的老頭竟然和宇護文在一起,他的心在顫抖,自己看走眼了。

至於張君寶和苗道一兩人,他就沒心情理會了。

“這~~這位大人,小的上次有眼無珠,有眼無珠……”說著勐地給自己好幾個耳光,嘴角都滲出了血跡,力道不可謂不大。

秦有為冷哼了一聲,沒出聲。

上次他還真有不小的怨氣,不過他倒也不想和這些下人計較什麼。

而且對方這副模樣也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宇護文,自己沒什麼好得意的。

“張道長,苗道長,秦大人,那我們先進去等丞相大人吧。”宇護文冷冷掃了家丁一眼,然後對三人笑道。

張君寶點了點頭,在宇護文的帶領下進了丞相府。

家丁暗暗抹了一把汗,他這才反應過來,那兩個道長中有一個不是苗道一嗎?

另外一個張道長?

他心中一驚,莫非就是這幾日大都人盡皆知的張君寶?

“瞎了眼,瞎了眼。”家丁暗罵了自己幾聲。

剛才心中一急,竟然連苗道一都沒認出來。

你說沒認出張君寶也就算了,畢竟他還不曾見過真人。

而苗道一多有在大都城中走動,他豈能沒見過?

這幾件事自己辦的是夠蠢的,接下來這要反省反省了。

還好宇大掌櫃他們沒和自己一般計較,否則自己定然吃不了兜著走。

不愧是丞相府,在大都城中,佔地面積和奢華程度少有府邸能夠相比了。

大概只有少數王府才能壓其一頭,這還得是那種手握實權深受忽必烈信任的王爺,否則一般的王爺及蒙古貴族的府邸遠不及阿合馬的。

宇護文在丞相府指揮著下人招待張君寶他們,好像這裡是他宇府一般。

張君寶心中感嘆,宇護文還真是受阿合馬的器重。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

丞相府上的下人面對宇護文的命令沒絲毫的遲疑,可見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了,而且是得到了阿合馬的許可。

否則宇護文膽子再大也不敢在丞相府發號施令。

等了半個時辰,阿合馬從外面走了進來。

一進來便哈哈大笑:“張道長,果真是年少有為,本官佩服。”

話音落下,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秦有為一眼。

這裡只有秦有為他不認識。

宇護文急忙起身給阿合馬介紹了一下。

“一個縣令?”阿合馬眉頭微微一皺。

他覺得宇護文有些莫名其妙,將一個縣令帶來做什麼?

注意到阿合馬的神情變化,宇護文不由補充了一句道:“火龍真人的火龍觀便在寶雞縣。”

阿合馬這才回過神,那就是和火龍真人有關了。

如此自己還真不能將秦有為當一個小小縣令看待了。

他身為丞相,不要說是一個縣令了,就算是那些知府過來,除非是有特殊的原因,比如一些重要人的引薦,否則是見不到他的。

宇護文見張君寶沒出聲的意思,他不由繼續將秦有為的來意說了一遍。

這話讓阿合馬眉頭緊鎖。

他心中有些不悅,宇護文這是參合什麼?

這樣的事豈不是讓自己為難?

這個縣減稅,那其他縣豈不是也要有學有樣?

“丞相大人,百姓不堪重負,還望丞相明察。”秦有為跪在了阿合馬面前。

“丞相大人,寶雞縣本就不富裕,百姓這些年也是勉強才能度日。”張君寶這才提了一句。

“秦大人放心,此事本官心中有數。”阿合馬讓秦有為起身。

看在張君寶的面子上,秦有為這件事自己還真不好拒絕。

他心中很快就有些明白過來了。

張君寶能這麼快來丞相府可能就是為了秦有為的事。

想到這裡,他對宇護文的一些不快立即煙消雲散了。

宇護文辦事從來都非常靠譜。

自己和全真教的祁志誠關係不好,祁志誠恐怕是不會同意張君寶過來。

至於火龍真人,身為世外高人沒什麼要求自己的,按理說更不會理會自己。

沒想到宇護文能找到秦有為這樣一個傢伙,火龍真人可以不在乎自己,可對於秦有為的請求顯然無法拒絕。

雖說這次火龍真人沒來,但張君寶在這裡就說明了火龍真人的態度。

大家都是相互給面子的嘛。

聽到阿合馬的話,秦有為急忙連連磕頭。

就這麼一句話,寶雞縣的稅賦就被減免了。

“陝西那邊的稅賦,能否請大人一併考慮,民生艱難。”張君寶又說道。

阿合馬的神情一滯。

宇護文心中一驚,剛才大人答應了秦有為這不是很好嗎?

張君寶怎麼又提整個陝西了,這可不是一個縣啊,影響太大。

他覺得阿合馬可能會生氣。

當他想要出聲緩和緩和氣氛的時候,阿合馬不由哈哈大笑道:“火龍真人不愧是得道高人,心懷天下。稅賦一事本官會再和諸位大人商量,不僅僅是陝西,其他各地的稅賦也得重新再議。的確得讓百姓休養生息,這些年稅賦怕是重了些。”

“多謝大人。”張君寶謝道。

他這一次既然來了丞相府,心中早有計較。

這不是來求阿合馬的,而是要將自己擺在更高的位置。

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他阿合馬有求於自己,自己是看在黎民百姓的面子上才來的。

反正在阿合馬看來,自己代表的是師父。

既然如此,自己越高調,越肆意越好,否則豈不是墮了師父的威名?

所以他將稅賦一事擴大到了整個陝西,沒想到阿合馬更是將稅賦一事推及到了全國。

那樣就最好了,讓天下百姓都受益。

不管減稅多少,那總歸是少了。

相信阿合馬不至於在這件事上忽悠自己,畢竟這種事事後瞞不住。

秦有為更是激動地全身顫抖,不住磕頭。

他不是不知道陝西其他的各地的情況,有些府縣比自己寶雞縣還要悽慘。

可他只是一個縣令,只能先保自己治下百姓。

其他的,有心無力。

阿合馬朝著宇護文使了個眼色,宇護文立即上前攙扶起秦有為道:“秦大人,丞相大人已經答應,你就放寬心吧。來,咱們先出去平復一下心情。”

秦有為聽到宇護文的話,心中明白了,接下來丞相和張道長有些話要說,自己再在這裡就不大合適了。

於是他朝著張君寶躬身一禮之後便和宇護文出去了。

“張道長,聽說令師已經高壽一百多歲了啊?”阿合馬看了站在張君寶身旁的苗道一一眼,倒是不大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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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慚愧,師父到底幾歲,小道也不清楚。”張君寶答道。

他知道阿合馬的心思,只是阿合馬不說,自己也就順著他的意思,等著他自己挑明。

似乎意識到了張君寶的態度,阿合馬輕咳了一聲道:“張道長,本官有些話便直說了,此次請道長前來,就是想要討要一些長壽之法,張道長你放心,你有需要的儘管替,只要本官能做到的,絕不推辭。本官不是誇口,這天下之事,少有本官做不到的。”

“丞相大人言重了。”張君寶笑道,“其實這長壽之法……怕是很難讓大人滿意。我師父的確有不少長壽的功法,可這些功法一則要從小修練,二則需要持之以恆,三則需要極高的天資,而大人……”

說著張君寶上下打量了阿合馬一眼,微微搖頭。

阿合馬愣了一下,然後急忙說道:“張道長你誤會了,本官並不是說這些功法。本官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對於武功一道是一點天賦都沒有,再說這個年紀了,也不可能再去修練什麼功法。”

“那大人的意思是?”張君寶恍然道,“藉助外力?”

“對,就是這個意思。”阿合馬點頭。

張君寶有些疑惑地問道:“大人,小道聽說密宗有灌頂之法,可以讓人長壽。據說帝師便有給陛下施以灌頂之法,大人何不請帝師幫忙?”

阿合馬心中冷哼了一聲。

自己要是請得動巴適,還要你做什麼?

先不說巴適的身份地位不下自己,就算巴適答應,陛下都不會答應。

灌頂關係到長壽,陛下是不會讓巴適替他人灌頂,以免影響到他。

“帝師關係到陛下,此事不成。”阿合馬搖頭。

“那麼其他密宗高僧呢?”張君寶又問道,“以大人的身份,帝師之下的其他高僧應該請得動吧?”

聽到這話,阿合馬不由嘆息了一聲道:“請得動,也請了,可惜效果不明顯,所以聽到火龍真人這般活神仙,本官才有心求教。”

張君寶點了點頭道:“敢問大人,密宗高僧對於灌頂效果是如何和大人講的。”

“一次灌頂說是能夠讓本官延壽三年。”阿合馬道,“可本官知道沒那麼準,大概不到。由於他們功力不如帝師,除了第一次效果明顯之外,後面幾次本官幾乎沒什麼感覺,恐怕是沒什麼效果了。所以本官想,火龍真人是否也有類似灌頂的功法?道佛有別,佛門這邊秘法無用,道門或許還有效。”

張君寶心中冷笑。

這傢伙還真敢提,密宗的灌頂之法其實對施法之人有很大的後遺症。

首先便是功力虧損,嚴重的還會影響施法之人的壽命。

可以說,這完全是一種損己利人的法術。

就算道門這邊真有類似法門,同樣會讓施法之人留下後遺症,代價極大。

阿合馬如今權勢滔天,密宗那邊也得和他處好關係,才會給他施以灌頂之法。

只不過比起巴適對忽必烈竭盡全力,阿合馬這邊就有點應付了。

對此阿合馬心中肯定是清楚的。

所以他就想要找另外的途徑。

本來全真教是一條路,可由於安童的緣故,他和祁志誠的關係惡劣,就斷了這個念想。

如今自己師父出世,讓他看到了希望。

“丞相大人,你剛才所言只是小道。”張君寶臉上露出不屑之色。

“這麼說道門還有大道之法?”阿合馬心中激動。

他知道道佛兩門的恩怨,張君寶貶低佛門秘法可以理解。

不管小道還是大道,只要道門能幫自己延壽就行。

至少從張君寶的話中,他聽出了端倪。

“沒錯,來之前,師父叮囑說丞相勞心勞累,可不能因此累壞了身子,因此讓小道帶來一枚丹藥,可以讓丞相舒筋活絡,延年益壽。”張君寶說著拿出了一個小玉瓶。

阿合馬急忙小心接過:“敢問張道長,此丹能延壽幾載?”

不問丹名,只問藥效。

道門的煉丹術可是聞名天下,他倒是不懷疑。

“五載。”張君寶攤開右手,張開五指在阿合馬面前晃了晃。

祁志誠給他三枚丹藥,效果嘛,就是一年左右,像阿合馬這樣不懂節制的,能延長半年壽命就很好了。

張君寶之所以這麼說,是為了壓過密宗灌頂之法,提升自己師父在阿合馬心中高大的形象,給自己這邊爭取更大的好處。

反正阿合馬沒多久好活了,丹藥效果不怕被揭穿,要不是太誇張,他都想說可以延壽十年了。

至於另外兩枚丹藥,先不給阿合馬,還得吊著他,否則手中沒了他想要的東西,他辦起事來豈能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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