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弟子自然知道屋中還有張君寶。
聽到這話，又沒聽到掌教的動靜，看來是掌教預設了。
“是，弟子領命。”
聽到外面的弟子離去，祁志誠說道：“我本想著讓你去的，現在看來還是你的處理更解氣。”
張君寶心中還真是有氣了。
他們是恨不得現在就將道門經文一燒而空吧。
德義和尚，張君寶倒不認識，不過他和奉福寺長老德亨同為德字輩，那輩分就小不了了。
全真教弟子喊他德義和尚，而不是德義大師，可見道佛兩家矛盾真的很大。
不過細想之下，張君寶覺得這大概是忽必烈喜聞樂見的吧。
若是兩家一團和氣，你農我農的，說不定忽必烈會來個佛道齊滅。
歷史上不是沒出現過這種事。
“師兄，等經文一事結束後，我去丞相府走一趟。”張君寶起身告辭了。
他看得出來祁志誠的精神狀態不大好。
這次輸了對他的打擊很大，同時他本身中了巫神道的毒也是一個原因。
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張君寶將明日面對德義和尚的事想了想，必須要儘可能多的保住經文。
同時他又想到了祁志誠，想到安童和阿合馬這一塊。
剛才自己還對祁志誠讓自己去丞相府有些意外，現在回想一下，祁志誠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從祁志誠的經歷來看，他能夠當上全真掌教，安童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當時安童權勢極大，正如同現在的阿合馬。
而祁志誠和安童私交甚篤，在安童的支援下，祁志誠登上了掌教之位。
其實像全真教這樣的勢力，真想完全不涉及朝堂之事，那是不可能的。
畢竟這個影響力已經在了，誰都無法否認，或者視而不見。
而且全真教能夠興盛，也是靠長春真人丘處機得到了鐵木真的信任和支援。
再比如元蒙哥時期第一次道佛之辯落敗，全真教明面上答應蒙哥接受懲罰，可私底下基本上沒有照辦，所以說此次懲罰很輕。
全真教敢這麼做是有原因的，那是因為時任掌教李志常在蒙古上層貴族之中很有名望，所以說有了朝廷這一層關係，就算是蒙哥看在這麼多人的面子上，也不會太過追究，意思意思就過去了。
第二次蒙哥讓忽必烈主持辯經，全真時任掌教是張志敬，他在蒙古上層貴族中的名望遠不及李志常，再加上忽必烈有意扶植佛教，這一次全真教受到的打擊就有點重了，被焚燬數十部經文。
由此可見，全真教一開始就有涉及朝廷之事，和朝廷官員，蒙古貴族有往來。
現在祁志誠讓自己藉助阿合馬的勢力也就說得通了，一切都是為了宗門，其他的私人恩怨完全可以放在一旁。
想了一會之後，張君寶便盤腿坐在床上，按照睡夢圖進入夢境了。
不能浪費時間了。
在長春宮這樣的安全之地，自己沒理由偷懶的。
三月四日清晨，阿合馬的丞相府外早已排起了一條長龍。
這些都是想來走阿合馬的門路，準備了厚禮。
可就算如此，能否見到阿合馬都是一個未知數。
每天都是這樣，絡繹不絕，有些甚至是見不到丞相不罷休的架勢。
“就一個拜帖？”守門的家丁接過遞過來的一個拜帖，有些詫異地看著對方。
“是，下官陝西寶雞縣縣令秦有為想拜見丞相大人。”秦有為朝著家丁拱了拱手道。
宰相門前七品官，誰敢小瞧？
“滾滾滾，丞相大人日理萬機，豈是你一個小小的芝麻縣令能見的？”家丁將拜帖直接甩到了秦有為的身上。
感情這老家夥是空手而來，真是豈有此理啊。
還縣令，就算是知府自己也不正眼瞧一眼。
“你？”秦有為臉上有些惱怒，“本官是為黎民百姓請命而來，豈容你羞辱？”
“哎喲喂，大家夥瞧瞧，這都是什麼世道啊，一個不知道哪來的縣令也敢在此撒野？你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來人啊，給我轟出去。”
隨著家丁的話音落下，立即有侍衛上前架起秦有為往外拖去。
任憑秦有為掙扎喊叫，沒一點效果。
邊上排隊的人都是指指點點，面帶嘲諷之色。
什麼東西都不帶，還想見丞相，簡直痴人說夢。
秦有為被拖到了十幾丈開外的一個街道拐角處扔下。
“趕緊滾，再來打斷你狗腿。”侍衛離開前放下了一句狠話。
管秦有為是不是縣令，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一個外地縣令在大都算得了什麼？
“我要見丞相~~啊喲~~”還未等秦有為說完，侍衛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眼角頓時一片烏青。
疼的秦有為蹲下身子痛哭流涕。
“行了，走吧走吧，和他較什麼勁？”這個侍衛本還想上前踹幾腳，被身旁的同伴拉走了。
“有為兄，你怎麼了？”當幾個侍衛離開後，遠處一個年紀和秦有為相彷的老者，六十上下，快步走了過來。
秦有為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你啊你，昨晚我不是和你說了嗎？此事還得從長計議，你這麼過來豈不是找罪受嗎？”老者嘆道，“來，先跟我回去。實在是我職位低微，說不上話，否則也不至於讓你如此難堪。”
“大成兄，你的心意我領了，今日我見不到丞相就不走了。”秦有為有了脾氣。
這個叫大成的老者搖頭道：“有為兄，你看看那隊伍，車載肩挑的，都看不到頭。這些人尚且不一定能見到丞相大人，你空手而來，怎麼行呢？”
秦有為更來氣了：“你的意思是讓我送禮？哼，可惜我秦有為兩袖清風，拿不出多少銀子。”
大成知道秦有為的脾氣，不由好生勸說道：“眼下世道如此，為之奈何？你久在外地，可能對丞相大人不瞭解。”
說到這裡，他不由壓低了聲音，湊到了秦有為的耳旁：“大都流傳著一句話，想要見到丞相，不僅僅需要送錢財，還需要掂量掂量，汝妻女貌美否？”
“何意？”秦有為愣了一下。
“丞相好美色呀，尤其是~~”大成搖頭嘆息道。
“豈有此理，豈不是賣妻賣女？”秦有為怒聲道。
他立即明白過來了，這不是說將自己的妻女送給阿合馬？
可惜自己的妻子早已年老色衰，又不曾娶妾，膝下只有兩個兒子。
就算有女兒，他也不會幹出送女這樣荒唐的事。
“噓，小聲小聲。”大成嚇了一跳，“這世道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著送妻送女，好攀附丞相這棵大樹啊。”
秦有為臉色一暗，如此看來，自己怎麼也見不到丞相了。
“隨我回去吧，慢慢再想辦法。”大成攙扶著秦有為往回走去，“這大都呀，龍潭虎穴，水深得很。別說你一個小小的縣令了，知府來了也得小心，說不定撞到一個便是達官貴人，得罪不起。我與你說，前些年一個知府大概在地方上橫貫了，來大都不知收斂……”
‘吱呀~~’忽然一輛馬車快速駛來，差點就撞到了兩人。
“你們兩個眼瞎嗎？”趕車的人喝斥道。
“阿福，是你差點撞到人，還不賠禮道歉？兩位沒事吧？”馬車中傳出了一個聲音。
“啊，是宇大掌櫃，沒事沒事，是我們兩個走路沒注意。”大成急忙說道。
“哦，是工部的吳大人，你身旁這位是怎麼了？”宇護文今早過來是要去丞相府。
吳大成，是工部下面的一個小官，工部又不是什麼權力要害部門，他就更沒什麼權力了。
在這大都，還真就不起眼了。
宇護文不同了，他八面玲瓏，哪怕是一個小官都認識。
“這位是在下好友，陝西寶雞縣縣令秦有為……”
還未等吳大成介紹完，宇護文不由驚疑了一聲，從馬車上下來急忙問道：“寶雞縣縣城外是否有一座金臺山，金臺山上有個火龍觀？”
“咦？”秦有為有些詫異道，“宇大掌櫃知道火龍觀？”
他來大都有幾日了，對於這個宇大掌櫃還是聽說過的。
宇盛商行東家，富可敵國。
沒想到今日見到了真人。
據說他和丞相阿合馬的關係親密，秦有為思緒急轉，能否請他幫忙引薦？
不過他很快便否決了，自己和對方根本不熟。
只是對方提到了火龍觀讓他有些驚訝，那就是一個破道觀，不過觀主火龍真人好像道行不淺。
在他看來，能夠在山上清修，耐得住寂寞，這才是修道之人該有的樣子。
“豈止知道，可了不得了。不知秦大人和火龍真人是否熟悉？”宇護文問道。
他昨晚可是一直惦記著請張君寶去丞相府的事，現在遇到了寶雞縣的父母官，還真的好好瞭解一下。
“那是一位真正的得道高人，隱居火龍觀修行，經常下山為窮苦百姓看病，在下曾拜訪過。”秦有為不知道對方怎麼提起了火龍真人，想來其中有原因了。
昨日的道佛辯經結果還未大範圍傳開，上層人士知道了，可對於吳大成這樣的還無法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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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護文暗暗點頭，不管對方和火龍真人熟不熟悉，只要能夠搭上話就行。
“秦大人是要找丞相？”宇護文剛才見到他們從丞相府那邊過來，不由問道。
秦有為心中一動，他有些期待，於是將自己的來意說了一下。
他是為了稅賦而來，陝西那邊的稅，前年翻了一倍，去年又加了一倍，今年還得翻翻，如此頻繁加稅，豈不是要人命？
寶雞縣實在是收不齊這麼多的稅銀，因此他為了寶雞縣的百姓來大都為民請命。
阿合馬負責此事，他希望見到丞相，請求能夠減免今年稅賦。
得知了秦有為的來意之後，宇護文暗暗想了想，關係到百姓民生，說不定能夠請動火龍真人。
“秦大人，此事直接找丞相不妥，你也看到了外面這個情況了吧？你可能不知道，火龍真人和其弟子正在大都。”宇護文指了指長長的隊伍說道，“丞相大人正準備請火龍真人，可火龍真人乃世外高人，丞相大人也不一定能請得動，若是秦大人能夠和火龍真人一起？”
秦有為立即明白了宇護文的意思：“這是給自己指點了，看來能否見到丞相還得落到火龍真人身上了。”
“敢問宇大掌櫃，不知火龍真人身在何處，在下立即去拜訪。”秦有為問道。
他知道火龍真人大概是不想和朝廷中人有什麼瓜葛，可為了治下百姓，秦有為決定試試，請求火龍真人幫忙。
“在全真教長春宮，不過這幾日火龍真人怕是脫不開身，這樣吧，秦大人不妨到老頭子府上暫住，等那邊有訊息，我便通知你。”宇護文說道。
在他看來，火龍真人應該會替秦有為出頭吧，怎麼說秦有為都是為了百姓。
他當然知道丞相的目標是火龍真人，只要火龍真人去丞相府，自己就算是完成了丞相交代的任務。
這幾天肯定是不成了，關於焚燒偽經一事恐怕不會那麼快就完成，佛道兩方肯定還得扯一陣子。
“有為兄，宇大掌櫃的主意可以一試。”吳大成小聲道。
在這大都，宇大掌櫃和阿合馬的關係誰不知道？
自己這邊肯定是想不到什麼辦法了，現在宇護文出面，他們還有什麼好遲疑的？
秦有為想了想，朝著宇護文拱手道：“打擾了。”
“何須客氣，兩位大人，老頭子的馬車還寬敞，不如一起過府一敘？”宇護文哈哈一笑道。
秦有為點了點頭，拉著吳大成一起上了馬車。
對於吳大成這位老友，他還是很感激的。
宇護文雖說只是一商賈，但有阿合馬的關係，在大都的能耐極大。
現在有機會和對方搭上關係，他當然不能忘了吳大成這位老友。
自己到時候會回到地方上，可對吳大成來說，能夠和宇護文扯上點關係，相信對他在大都的日子會有不少改善，說不定能挪動挪動幾年不動的屁股。
“調頭，回府。”碰到秦有為，宇護文覺得是撿到了寶，丞相那邊暫時就不用過去了。
張君寶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當他開啟房門，發現外面有好些弟子候著了。
“師叔祖！”苗道一站在最前面。
“睡過頭了。”張君寶嘿嘿一笑道，“那些和尚怎麼樣了？有沒有耍脾氣？”
“沒有，他們就靜靜在大殿等著。”苗道一答道。
“倒是沉得住氣。”張君寶冷哼了一聲，“走，去會會他們。”
這件事就由他負責了，他還真得拿出掌教師弟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