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子建和彭秘書長的關係是在華子建來到柳林市之後發展起來的,但兩人還能意氣相投,彼此瞭解對方就像瞭解自己一樣,一個眼神,一個舉止,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想做什麼。因此,配合十分默契。

漸漸地,他們不僅成了工作搭檔,也成了好朋友鐵哥們。

華子建就答應了彭秘書長的邀請,他又給家裡去了個電話,說:“老爹,我剛開完會,本來要回去的,一個同事邀請著一起吃飯,明天吧,明白我回去看你們。”

老爹又說了幾句,無非是少喝酒,多吃菜之類的話,華子建也笑呵呵的順口全部答應了。

在離開政府前,華子建又去了一趟辦公室,他知道秘書科那位老科長也沒下班,他還在等他。這位兢兢業業的老科長每天都要等他離開辦公室後,才最後一個走。

華子建就過去敲敲門說:“老科長,下班了。”

老科長移開臉上的報紙,透過老花眼鏡說:“華書記還有什麼吩咐嗎?”

華子建笑著說:“沒什麼事情了,你老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老科長想笑,似乎不會笑,咧了嘴角,說:“謝謝!”

華子建心中有點感動,如果要謝,應該是自己向他道謝才是。

碧雲天酒店的金海大包房是一個挺大的包間,但今天這晚吃飯的人不多,準確地說,只有李華子建和彭秘書長,純屬私人聚餐,因此包間就顯的有點空蕩蕩的。

對於彭秘書長這種老吃手來說,人不多,也有人不多的吃法,不用大點特點擺滿一桌菜,彭秘書長點貴的精的,先點了一個清宮鮑魚,在房間裡慢慢地煲,其他幾個下酒菜等華子建到了再點。

彭秘書長也知道,華子建總是晚到許多,總要把手頭上的事處理好了才過來。

做領導就是累!何況像華子建這樣的書記,市長一肩挑的領導。

彭秘書長是一個易於滿足的人,他認為,以自己的能力和水平坐到今天的位置已經是過頭了,自己沒有什麼根深蒂固的後臺,混了多少年都一直是個市政府的秘書長,全靠華子建來了之後,對自己的賞識,最後把自己提到了市委秘書長的位置上,還進了市委常委,要憑自己幹,永遠也不可能走到這一步。

於是,彭秘書長很清楚,他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並不是他的能力,而是華子建的提攜,沒有華子建就沒有他的今天。

他經常說:“只要你華子建讓說的話,我一定照說,得罪誰也沒關係。只要你華子建讓我辦的事,我一定照辦,命也可以不要。”

華子建媳婦不在柳林市,所以彭秘書長就隔三差五地約華子建出來吃飯喝酒,有時候也找幾個小姐陪陪,放鬆放鬆,不過他們都很注意,陌生的,不太瞭解的,還有不是很安全的地方他們是絕不會去的,而且在那些地方,華子建幾乎很少亂來過。

當華子建進了金海大包房時,彭秘書長正和媽咪打情罵俏。

這包間裡面裝修風格獨樹一幟,既奢華卻不庸俗,古典中透漏張揚。雅緻卻不失高貴,筆墨難以形容的富麗堂皇。

說著話,彭秘書長見華子建進來了,示意媽咪也跟華子建喝交杯酒。

彭秘書長說:“我的老闆來了,你也敬杯他,和他喝杯交杯酒。”

媽咪說:“不了,不了。今天那個來了,今天再不能喝了。”

媽咪跑到餐桌對面去了,彭秘書長就說:“不管怎麼樣,這杯你一定要和老闆喝。你跟我喝了,不能不跟我老闆喝。我這老闆小氣的很,一不高興,就把我給撤了。”

媽咪只好接了酒杯說:“最後這杯了,喝了就不再喝了。”

彭秘書長說:“要喝交杯酒。”

媽咪假惺惺說:“我剛和你喝了交杯酒,怎麼又和他喝交杯酒,我這人很專一的。”

華子建對彭秘書長笑著說:“算了,就碰碰杯吧。”

說完端起了杯子,和媽咪兩人酒杯一碰,就喝了。

彭秘書長假借檢查酒杯有沒喝乾淨,湊近媽咪,抱住她,就往華子建身上推,這媽咪是那種千人摟萬人抱的角色,一點不在意,順勢就倒在華子建的懷裡。

華子建笑著搖搖頭,說:“算了,上菜吃飯吧。”

媽咪就轉過身,走近彭秘書長,雙手抱著胸,怕彭秘書長又佔她便宜。

媽咪也和彭秘書長很熟悉的,所以就沒把她當成客人,現在有點不耐煩的說:“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走了。”

彭秘書長這才說:“去吧,去叫幾個小姐過來。”

媽咪離開後,華子建坐下來,他笑著對彭秘書長說:“你快成流氓了。”

彭秘書長也笑著說:“來到這種地方,就是要放開啊,我可不像書記你這樣高雅,呵呵呵。”

華子建沒有拒絕。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安排。當然,也只有彭秘書長才能這麼安排。換了別人,華子建根本不到這種地方。

對彭秘書長,華子建還是能夠相信的,一個秘書長,就想是一把手身邊的影子,更像是纏繞在大樹上的藤條,大樹沒有了,藤條也沒有著力之地,不管從哪一方面講,秘書長都要維護自己所代表的一把手的地位,從這個意義上講,他們也挺像是一種寄生蟲。

華子建也知道彭秘書長隔三五天就給自己電話,請自己吃飯的用心良苦。有時候,他也渴望彭秘書長的這種用心良苦。

他太悶,工作壓力也大,因此,他也有需要放鬆和調節機會。

彭秘書長很少見華子建這樣放鬆過,忍住笑,歌就唱不下去了。

華子建問:“笑什麼?”

彭秘書長說:“不關你們事。我們笑我們的。你們繼續跳你們的舞,我們還唱我們的歌。”

散場的時候,彭秘書長拍了拍肥妹,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彭秘書長就把小費給了另兩個小姐,還多給了她們打的的車費。

他說:“你們把肥妹照顧好了,今晚要把她送到家。”

兩個小姐說:“老闆,你放心。”

華子建心想,這傢伙,還沒壞到底,還有點人性!

回去之後的華子建睡的很踏實,已經好多天沒有這樣無牽無掛的睡覺了,但他一點都不知道,這樣的踏實覺已經沒有幾個可以讓他睡了,不久,一場真正的人生,仕途的打擊就從天而降了。

一切都在華子建心理還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出現了變化,先是樂世祥在幾天之後給華子建來了一個電話:“子建,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決定了。”

這話來的有點突然,華子建一時摸不著頭腦,他問:“樂書記,請問是關於什麼的決定。”

樂世祥在那面躊躇著說:“關於你工作上的一個調整。”

對這一點華子建早就有過準備,不就是退回到市長的位置,把那個代書記讓出來嘛,讓就讓吧,華子建心中只是稍微了有點遺憾,說:“奧,這樣啊,那我也沒有什麼選擇了,我執行上級的決定。”

這個態是一定要表的,樂世祥是省委的書記,決定當然是出之於他的首肯了,華子建也不用多問什麼,總之自己已經有了心裡的準備,不必有太大的驚慌。

“嗯,你有這個態度就好,只是。”樂世祥停頓了一下,似乎在遣詞造句,儘量讓自己的話說的婉轉一點:“只是。恐怕對你來說是個不大不小的考驗。”

“沒有關係的,我能夠經受的住。”華子建很篤定的說。

“那就好,那就好,子建啊,組織上準備讓你到北江省最邊遠的新屏市去做副市長,級別也降為副廳,這有點委屈你了,但我希望你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漢,暫時的調整算不得什麼,是明珠總會。華子建,華子建,你在聽嗎?”

樂世祥不得不停下了,因為在電話的這頭,華子建整個已經傻了。

這絕對讓華子建沒有想到,他甚至還想到過自己會受到一個什麼處分,或者是最嚴重的結果就是離開柳林市,換到一個清水衙門,做一些現成的工作,不在像現在這樣,可以手掌權柄,叱吒風雲。

可是,可是現在竟然會是這樣一個決定,降半級,為什麼降?他們能拿出一個讓自己信服的理由和藉口嗎?

當然了,這樣的處理決定從來都是不需要什麼理由的,一句工作需要,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由不得你自己,可是,可是他們這樣對待自己實在是讓自己想不通。

柳林市對自己來說就是一個舞臺,一個戰場,自己在這個地方拋灑了多少汗水和辛勤,剛剛又了起色,自己剛要揚眉吐氣,就傳來了這個噩耗,華子建根本是想不通的。

更為嚴重的是,自己到新屏市去做副市長,也虧他們想得出來,那是一個什麼市,全年產值連柳林市一半都跟不上,地理位置偏僻,去一趟省城要跑半天的車,民風還異常的刁悍,思想更是落後於北江省所有的地級市,而且還是讓自己去做副市長?做一個仰人鼻息,聽人吆喝的副市長,這樣的調整還不如乾脆吧自己扯了。

華子建心頭的不滿和沮喪是顯而易見的。

這也是樂世祥所擔心的地方,他能體會到華子建此刻的心情,但自己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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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幾天前,樂世祥接到了中組部肖副部長的電話,在電話中肖副部長不無遺憾的說:“老樂啊,我盡力了,但部長的意思還是要你們動一動,所以我想在徵求一下你的意見啊。”

樂世祥明白已經是躲不過去了,他沉穩的問:“上面的意思是準備怎麼動?”

“你恐怕要離開北江,到中央部委來掛個副職了,至於華子建,肯定也要動一動,但他的動到是可以靈活一點,畢竟上面不好直接管的如此具體,所以可以適當的。”

樂世祥心中當時也是一片淒寒,看來自己的政治生命到此完結了,到部裡去當個閒置的副手,除非是肖副部長這樣的組織部,一般的部裡副職,比起一方諸侯的省委書記,簡直就不在一個級別。書記,省長,市長,縣長那才是真正的‘官’,他們操控著像是一個獨立王國一樣的權利,從政治,經濟,文化,商貿,人事等等方方面面的事情他們都有權利去管理,那個舞臺的寬廣的,也是全面的。

而所謂的部,廳,局的首長們,他們只能稱之為‘吏’,他們只能單獨的管理某一方面的工作,他們更多的時候是接受上面的指示,去和別人協作,配合。

他們和真正的擁有地盤,勢力的諸侯們相比,不管從能力上,還是從中央的重視程度上,那都又極大的差別。

但作為一個擁有幾十年黨齡的老幹部來說,樂世祥就算心中淒涼,語氣上也絕不會露出半點不滿來,他嚥下了自己心中的苦果,要好好的思考一下華子建的未來了,自己肯定是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去留,升降,這點很清晰,但華子建的走向或許自己還可以把握一下。

他在猶豫之後說:“老肖,那你看能不能這樣,讓華子建也降一級,做副廳的副市長?”

肖老頭長吁了一口氣,說:“你這樣想最好,我也是這樣考慮的,但感覺提出這樣的話不大好,怕你多心,你說出來了,我心裡的石頭也就落地了。”

“這樣說我們還算是英雄所見略同了。”樂世祥很大氣的拋開自己的傷心,開了一句玩笑。

“那是肯定的,你說下,不動他肯定說不過去,動一動,按常規的來個平調,給個閒職讓他養老?這真是浪費了一塊好鋼,還不如直接降半級,對上也好交代,對他個人來說,讓他留在那個還有希望幹出成績的地方,再好好磨練一下,幹出點什麼來,將來他不是不可以再展宏圖的。”

樂世祥也不斷的點頭說:“我也是這樣想的,他畢竟還很年輕,來日方長,環境對他很重要,到閒散的機關,只怕要不了一年就能消耗掉他身上的銳氣和靈氣。”

“對的,他這樣的年輕人就是要讓他去拼殺,讓他去憤爭,讓他生活在壓力和危機中才能不斷進步,不斷昇華。”

“那麼好吧,既然你老也贊同這樣處理,我就在最近把這事情定下來,免得有的人老打主意。”樂世祥到底還是發洩了一句心中的不滿來。

肖副部長裝著沒有聽見一樣,並不去接他的話,自顧自的說:“我看還是把他換個地方吧?繼續待在柳林市不利於他的工作,他心理上也會又更大的牴觸,後面接手的書記和市長也不好開展工作。”

樂世祥說:“這我也明白,你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只是還有一件事情。”

電話那頭的肖副部長說:“什麼事情,說出來。”

樂世祥就單刀直入的說:“我走之前,希望可以把北江市的副書記秋紫雲提起來。”

“老樂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會讓別人說閒話的,說你。”

樂世祥很固執的說:“誰想說就說吧,大不了說我臨走還安插親信,但我問心無愧,為了北江省的工作和發展,我不在乎。”

“奧,那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決定?”

“因為我要走了。”

“哈哈,老樂啊,這可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當然,但我走是因,平衡是果。”

“平衡?”

“對,平衡。”

電話那頭的肖副部長猶豫了,他聽出了樂世祥的意思,假如樂世祥一離開北江省,接下來的北江會出現一種權利的更迭,如果沒有平衡的力量來維繫北江市的高層建築,後果也是嚴重的,而秋紫雲的提升,作為一個北江省會城市,秋紫雲就勢必會成為省委常委,這對於維持過去樂世祥的勢力平衡很有好處,也給後面接任的省委書記留下了可以靈活掌控的空間,不然讓另一派一方獨大,就算後來接任的省委書記,也難以發揮自己的能力了。

在猶豫了很長時間之後,肖副部長才很謹慎的說:“樂書記,這件事情我需要和部長溝通一下,等有情況再給你通報。”

“嗯,好,我等你的電話。”

在這兩件事情都做出了適當的安排之後,樂世祥才對自己的事情傷感了起來。

今天他還是不得不給華子建傳達這個決定,他知道華子建會一時想不通,不過樂世祥已經想好了語言來說服華子建了:“子建,是不是感覺降了半級,想不通啊?”

華子建已經好長時間沒說話了,拿著電話在發呆,在傷心,在氣憤,現在聽樂世祥這樣問,就帶著情緒,說:“誰能想得通?”

“嗯,那麼不給你降也成,調你到政協去?”

華子建愣了,政協去做什麼,那是鼓掌隊,那是點頭團,除了拍巴掌就沒什麼事情做,自己寧願當個縣長也不去那地方,每天喝茶,看報子,閒都能把人閒出病來。

樂世祥見他不說話了,就淡淡的一笑說:“比起我來,你小子已經算好的了,至少還能踏踏實實,大刀闊斧的工作,所以你就不要在想不通了,準備一下,過幾天調令就下發。”

華子建震驚了,他聽出了樂世祥話中的另外的一層意思,難道這場地震連樂世祥也震下馬了嗎?難道他也要離開北江從他的話中還可以聽出,他去得地方恐怕以後都要遠離權利中心了。

一想到這裡,華子建的心就揪了起來,他再也顧不得自己的得失了,他感到內疚,感到慚愧,都是自己啊,都是自己發起的對韋俊海的那一戰,打倒了別人,也砸傷了自己。

這就是官場,這就是深不可測的權利之場,牽一發而動全域性,勝不為勝,敗未必敗,很多事情猶如鏡花水月一般,看不清楚,看不明白,只有當你踏上了一步之後,才知道原來如此。

今天的訊息真的是一個壞消息,一向豁達的華子建自己也感到自己的人生遭遇上了一次苦難的考驗,雖然在許許多多的格言中不斷的在說:苦難是一種磨礪,可以讓其鋒利,也讓其圓潤;在鋒利與圓潤之間,都是無形的財富。

但那樣的結果和過程太讓人難忍,華子建也是一樣的,他沮喪,他憤怒,他還有很多的內疚,這種種的情感彙集在了一起,就讓華子建變得消沉下來,他再也沒有了一點工作的熱情和動力,他近乎粗暴的推掉了今天所有的會議和安排,一個人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獨自哀嘆。

訊息當然也傳到了江可蕊的耳朵裡了,她在下午吃飯的時候聽到了這個讓她難以置信的訊息,她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呆呆的看著老爹,後來慢慢的清楚了,不錯,老爹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樣子,他說的是真的,切切實實,絕無虛言。

江可蕊就心疼起來了,她對自己最近不斷和華子建鬧別擰感到了悔恨,自己就想著自己那一點點的情感,卻沒有去想華子建在最近飽受的壓力和困惑,自己是不是太過自私了一點,太膚淺了一點,自己當初和華子建相戀時的那種真誠和溫柔也隨著時光的流逝消失了嗎?

江可蕊低下了頭,她對母親江處長愛憐,痛惜的撫摸一點都沒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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