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韋仁向陳近南請安,並告知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陳近南聽了沉吟了些許時間,道:“小寶,咱們天地會‘反清復明’,可不當賣國賊,既然是為了抵禦羅剎鬼入侵,恢復失地,那你便去做,而且要做好。但是你一定要記住,要將這支洋人僱傭兵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千萬不能成為滿清韃子手中的屠刀。”

韋仁邊聽邊點頭,道:“師父放心,徒兒知道怎麼行事呢。不過,羅剎國人紅毛綠眼睛,倒也不怕,可他們的火器可真厲害,一槍轟來,任你英雄好漢,也抵擋不住。師父,羅剎國的火器,當真沒法子對付嗎?”

陳近南道:“對了,小寶,這次我從臺灣帶來一個人,你可以見見,可能對你有所助益。”

說著,他走到門口對守衛在外的護衛低聲說了一句話。不久,便有人敲門進來。

陳近南見來人走進來,道:“興珠,你過來。”

“是。”那人走近來,向陳近南微微躬身,這人四十來歲年紀,身材瘦小,滿臉英悍之色。

陳近南道:“興珠,這是我的徒弟,姓韋。”

那人抱拳行禮。

陳近南對韋仁道:“小寶,這位林興珠林兄弟,一直在臺灣跟著我辦事,很是得力。當年國姓爺打敗紅毛鬼,攻克臺灣,林兄弟也是有功之人。”

韋仁站起來與林興珠見過禮,笑道:“林大哥打敗過紅毛鬼,那好極了。羅剎鬼有槍炮火器,紅毛鬼也有槍炮火器,對付槍炮火槍林大哥一定有很好的法子。”

陳近南微笑道:“當年國姓爺攻打臺灣,紅毛鬼炮火厲害,果然極難抵敵。我們當時便構築土堤,把幾千名紅毛兵圍在城裡,斷了城中水源,叫他們沒水喝。紅毛兵熬不住了,衝出來攻擊,我們白天不戰,只晚上跟他們近鬥。興珠,當時怎生打法,跟大家說說。”

林興珠道:“國姓爺於永曆十五年二月初一日祭江,督率文武百官、親軍武衛,乘坐戰艦,自科羅灣放洋,二十四日到澎湖。四月初一日到達臺灣鹿耳門。門外有淺灘數十裡,紅毛兵又鑿沉了船,阻塞港口。咱們的戰艦開不進去。正在無法可施的當兒,忽然潮水大漲,眾兵將歡聲震天,諸艦湧進,在水寨港登岸。紅毛兵就帶了槍炮來打。國姓爺對大夥兒說,咱們倘若後退一步,給趕入大海,那就死無葬身之地。紅毛鬼槍炮雖然厲害,大夥兒都須奮勇上前。眾兵將齊奉號令,軍師親自領了我們衝鋒。突然之間,我耳邊好像打了幾千百個霹靂,眼前煙霧瀰漫,前面的兄弟倒了一排。大家一慌亂,就逃了回來。”

韋仁道:“我第一次聽見開紅毛槍,也嚇得一塌胡塗。”

林興珠道:“我正如沒頭蒼蠅般亂了手腳,只聽軍師(陳近南為鄭成功獻策攻臺,克成大功,當時軍中都稱他為‘軍師’,因而在現在臺灣軍中將軍軍士均一直沿襲著對陳近南‘軍師’的稱謂。)大聲叫道:‘紅毛鬼放了一槍,要上火藥裝鉛子,大夥兒衝啊!’我忙領著眾兄弟衝了上去,果然紅毛鬼一時來不及放槍。可是剛衝到跟前,紅毛鬼又放槍了,我立即滾在地下躲避,不少兄弟卻給打死了,沒有法子,只得退了下來。紅毛鬼卻也不敢追趕。這一仗陣亡了好幾百兄弟,大家垂頭喪氣,一想到紅毛鬼的槍炮就心驚肉跳。”

韋仁道:“後來終於是我師父想出了妙計?”

林興珠叫道:“是啊。那天晚上,軍師把我了去,他知道我武夷山地堂門的弟子,見我在日裡紅毛鬼放槍時,滾倒在地躲槍時身法很敏捷,這才向我詢問。當時,我還以為我臨陣躲避,會被認為是貪生怕死,折了我大明官兵的威風,要受到懲罰。後來,軍師說‘你不可會錯了意。我見你的燕青十八翻、松鼠草上飛的身法挺合用,可以應付紅毛鬼。有一套地堂刀法,你練得怎樣?’我聽軍師不是責罵我膽小怕死,這才放心,說道:‘回軍師的話:地堂刀法小將是練過的,當年師父說道,倘若上陣打仗,可以滾過去斫敵人的馬腳,不過紅毛鬼不騎馬,只怕無用。’軍師道:‘紅毛鬼雖沒騎馬,咱們斫他人腳,有何不可?’我一聽之下,恍然大悟,連說:‘是,是,小將腦筋不靈,想不到這一點。’”

韋仁拍手,道:“師父說得對,林大哥的刀法能斫馬腳,就一定能斫人腳。”

林興珠點頭稱是,他接著說道:“當時軍師讓我將刀法演了一遍後,說道:‘地堂門刀法身法,沒有十多年的寒暑之功看來是難以練成的。可是咱們明天就要打仗,大夥兒現在練,恐怕是來不及了。’我也想軍師說得有道理,當時便有些垂頭喪氣。但是這事並沒有難住軍師,軍師道:‘咱們先趕築土堤,用弓箭守住營盤,使紅毛鬼攻不進來。你馬上去教眾兵將滾地上前、揮刀砍足的法子。只須教三四下招式,大夥兒熟練就可以了,地堂門中的深奧武功,一概不用教。’我接了軍師將令,當晚先去教了本隊士兵,不到兩日便將地堂刀法的基本五招練會。然後又將本隊士兵派到別隊傳授他們的官兵。接著,軍師又吩咐大夥兒砍下樹枝,紮成一面面盾牌,好擋紅毛兵的鉛彈。第四日早上,紅毛兵又大舉衝來,我們上去迎戰,滾地前進,只殺得紅毛鬼落花流水,戰場上留下了幾百條毛腿。赤嵌城守將紅毛頭的左腿也給砍了下來。這紅毛頭就此投降。後來再攻衛城,用的也是這法子。”

韋仁喜道:“太好了!日後跟羅剎鬼子交鋒打仗,便可用地堂功夫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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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近南道:“這倒可行。不過對付羅剎鬼的情形有些不同。當年在臺灣的紅毛兵,不過三四千人,死一個,少一個。羅剎兵如來進犯,少說也有幾萬人,源源而來,殺不勝殺,再說,地堂刀法只能用於近戰。羅剎兵如用大炮轟擊,那也難以抵擋,所以,你們到時禦敵時,一定得要謹慎,切不可大意。興珠,你便留在小寶身邊,幫助他對付羅剎鬼。”

林興珠忙拱手稱是。

這時,從門外闖進一人,叫道:“相公,相公……”

此人正是雙兒。平日裡,雙兒最為乖巧規矩,行事十分溫和溫順,現在她竟然是急沖沖的,而且臉上滿是喜色。一定是有什麼要緊事,韋仁問:“雙兒,你有什麼事嗎?”

雙兒進來後,一見陳近南、林興珠在屋裡,頓時感到一陣的羞愧,紅暈雙頰,神色甚是忸怩,急忙向陳近南行禮道:“師父……我……”

陳近南知道雙兒為人和善,尤其是對韋仁忠心耿耿,加之韋仁已經向他稟報自己這雙兒已經成為了他屋中人,因此更加喜歡她,還同意韋仁將師門的武功傳授給她。現在,他見雙兒的模樣,不由笑道:“雙兒,有何喜事?說出來,讓我們也高興高興。”

“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屋外傳來,“屬下吳六奇、馬超興求見總舵主。”

“吳大哥、馬兄弟快請進!”雙兒開啟房門,陳近南站起身急步相迎道。

“屬下參見總舵主,見過韋兄弟、林兄弟。”吳六奇、馬超興與屋內眾人見過禮。

雙兒也上前見禮道:“雙兒見過吳大哥、馬香主。”

“吳大哥!”

“吳大哥!”

屋中眾人均驚訝道。他們知道雙兒為人謙卑,對眾人的稱呼,要不是以職務相稱,要不就是大爺稱謂。

吳六奇笑道:“總舵主、各位兄弟,這個小丫頭雙兒,我已跟她拜了把子,結成了兄妹。現在,我特意請馬老弟到總舵主這兒來,便是想請大家做個見證的!”

陳近南笑道:“這是好事!我們十分樂意為你們作證。”

“那好!多謝總舵主和眾位兄弟了!”吳六奇正色對著韋仁說道:“韋兄弟,我這個義妹忠肝義膽,勝於鬚眉,正是我輩中人,我很喜歡。做哥哥的對她好生相敬,便要跟雙兒拜把子。她可說甚麼也不肯,說是高攀不上。我一個老叫化,有甚麼高攀、低攀了?我非拜不可,她只好答應。韋兄弟,從今而後,你對我這義妹可得另眼相看,倘若得罪了她,我可要跟你過不去。”

韋仁笑道:“有你這樣一位大哥撐腰,就是玉皇大帝、閻羅老子也不敢得罪她了。”

“你知道便好!妹子,如果這小子欺負了你,你就告訴大哥,看我不好好修理他!”吳六奇又回頭對雙兒道。

雙兒忙道:“不……不會的,相公他……他待我很好,很疼我,他不會欺負我的。”

“妹子,你不用這麼急著幫他說話,否則他就會騎到你的頭上,作威作福的!”吳六奇道。

屋中眾人聽了,頓時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韋仁這時在雙兒耳邊輕聲說道:“雙兒,這回你可威風了!有娘家人為你撐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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