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我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像是兩個人在交談。
一男一女。
女的聲音很熟悉，但是男的聲音卻很陌生。
說話的地方似乎離我有一段距離，而且他們也沒有用很大的聲音來說，所以，我聽得不是很清楚。
我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隻手。
毫無生機的手，雪白的皮膚，即使是用看，也知道上面已經沒有溫度了。
心頭像是被重重的擊打了一下，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湧上了我的心頭。
我現在還很迷糊，還沒有完全想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了，但是直覺告訴我，很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我想站起來，可是稍稍一動就牽引的全身疼痛不已。
因為疼痛，之前的事情，大概已經想起來了。
我，還活著嗎？
應該還活著吧，因為，好疼。
還能感覺到疼痛，還能感覺到寒冷。
我咬緊了牙關，用力的支起了身子。
沒錯，還在這裡，大樓的五樓。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支撐起了自己的身體，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這個空曠的場所裡，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是站著的。正在說話的兩個人，似乎並不在這裡。
我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畫面，讓我幾乎要窒息的一幕。
最不願意看到的畫面，我又一次的看到了。
空曠的場地上，躺著許許多多的人。有橫七豎八的躺著的，也有整整齊齊的排列著的。都是緊閉著眼睛，有的似乎還呼吸著，但是也有很多的，胸口已經沒有起伏了。
幾把磁能槍散落在遠處的地上，上面的強光燈還沒有關閉，所以，映照出了許多張慘白的臉，觸目驚心。
又是這樣，我帶來的隊伍，一個都不剩了，只剩下我。
胸口被重重的敲擊著，每一幅畫面對我來說都像是致命的。
最不想看到的，最害怕看到的……偏偏又讓我看到了……
視線好像是變了顏色，變得血紅血紅。
何欣然呢，她在哪裡？
我向四周望去，憑著模糊的記憶，我找到了她。她躺在地上，緊閉著雙眼。
我感到的身體變得好空洞，靈魂就像是要被抽空了一般，我強忍著疼痛，向著何欣然那裡走去。
好冷好冷，全身似乎都被凍僵了。
心裡好痛，何欣然她，會不會……
我不敢想下去了。
我拼了命的走向了何欣然，用盡了全力，但是卻仍舊舉步維艱。
終於是來到了何欣然的身邊了，在她的周圍，我並沒有看到曾曉月。曾曉月，去哪裡了？
我慢慢的跪在了何欣然的面前，用顫抖的手指去試探她的呼吸。
有兩滴水珠落在了何欣然的身上，那是我的淚水嗎？好像是啊，我已經麻木了，感覺不到這些了。
手指放在了何欣然的鼻子前面，似乎是有呼吸，但是好像又沒有，我的手指已經凍僵了呀，沒有知覺了。
我感覺好難過好難過，下意識的，我用雙手抱住了何欣然的身體。
啊，太好了，還有溫度的，她的心跳我也感覺到了。
太好了。
雖然已經確認了她還活著，但是我卻依舊緊緊地抱著她，我想哭，我真的忍不住要哭了，也許，我已經哭了。
現在，這裡還有意識的，只有我一個人了嗎？
好像是的呀。
為什麼，為什麼又是我一個人。
是我啊，又是我害了大家啊。
我放下了何欣然，然後想再次站起來，可惜，已經做不到了，我身體失去了重心，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躺在地上的我，眼睛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人。
是蘇雯雯，她也在不遠處躺著。
她是什麼時候上來的呀，我記得沒錯的話，之前她已經下樓了呀，並沒有和我們一起來到五樓，難道說，是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嗎？
蘇雯雯把那些傷員送回去之後，又特地的趕來了嗎？
應該是這樣的。
蘇雯雯啊，你真的好傻，為什麼要回來呢？
我已經沒有辦法站立起來，只有用盡全力向她爬了過去。
我抓住了她的手。
冰冷的一雙手，但是，手腕處還是有脈搏的。
還活著啊。
我把硬撐著的一口氣吐了出來，抓著蘇雯雯的手也鬆開了。
我好想哭。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我醒過來了，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哥哥你還有我啊。”
一個熟悉的女聲出現了，不是透過耳朵聽到的，而是直接在大腦裡產生的。
“是你……嗎？”我有氣無力的說道，因為心裡的極度悲傷，我感覺呼吸不暢。
“哥哥，你終於又肯和我說話了呀！”那個聲音聽起來好興奮：“這麼長時間了，你一直不肯理我的。”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今天哥哥為我吸收了不少的精神力呢，所以我多多少少還是能夠保護你一點的。”那個甜甜的女聲繼續說道：“但是要想讓我自由的活動，還差好多呢，哥哥可以幫我弄到嗎？”
“……”
“哥哥，現在只有依靠我了吧。”
“我，我想去看看。那邊好像有人。”我很艱難的說道：“你能夠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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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那個聲音似乎是很高興的樣子：“哥哥，你要我幫忙，就代表你肯原諒我了？”
我愣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道：“我要去看看，你能讓我站起來嗎？”
“嗯，好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用手按住地面，用力的支起了身子。
雖然還是很疼很疼，但是，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支撐著我的身體一般，讓我能夠勉強的站起來。
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震動了，只是震動的頻率很微弱。
因為，沒有足夠的精神力，妹妹她還不是很強。
妹妹，在扶著我。
雖然我看不見她，但是我知道，她在扶著我，或者說，是在用她的力量支撐我的身體。
就這樣，我在她的幫助下，一步一步的向著外面走去，那一男一女的對話聲，是樓道裡傳來的。
漸漸地，我靠近了樓道。手機的震動頻率似乎加快了。
“那裡有個傢伙有很強大的精神力呢，”妹妹笑著對我說道：“哥哥，把他那些都給我吧。”
“給你……都給你。”
“嘻嘻嘻……”
……
靠近了樓道，裡面的對話我也隱約能聽到一些了。我靠在了外面的牆壁上，靜靜地聽著，為了不讓對方發現，我甚至不敢大聲的呼吸。
那兩個人，就在樓道裡對話。
“你還在猶豫什麼呢？”男聲這樣說道：“你之前明明向我保證過的。”
“真的，非要這樣不可嗎？”女聲說道：“可是，他們並不願意……”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現在靠的近了，我頓時聽出來了，這是曾曉月在說話。
“這些問題，你之前都有考慮過吧。”男聲不緊不慢的說道：“我也和你說過了，你應該能夠理解的，這是在幫他們，不是害他們。”說到這裡，他微微的頓了頓，然後柔聲說道：“以前那種快樂的生活，還記得吧，你也說過的，你最盼望的事情就是我們大家能夠再次團聚，難道，你是騙我的？”
“當然不是了，”曾曉月低聲說道：“只是，我不想強迫欣然她們，之前，聽到我那麼說，欣然好像很抗拒。”
“你真傻，你還不明白嗎？那只是因為她們畏懼死亡。她們不明白，那不是死亡，是新生，是第二次生命。你看，現在他們已經沒有辦法抗拒了，你就照我說的做，把她們帶到我身邊吧，到時候，我和她們說，她們不會怪你的。”
“可是，你也看到了呀，”曾曉月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急促：“她們已經變心了，她們根本不是真心的想要過來和你在一起，你還不明白嗎？只有我啊，只有我是真心的。”說到這裡，她略微的頓了頓：“難道說，有我陪你，還不夠嗎？”
沉默，那個男的沒有作聲了。
這個男的是誰？
從對話的內容聽起來，我想，應該就是林了吧。
一直折磨著我們精神的傢伙，終於出現了呀，而且，和我近在咫尺。
我心裡的憤怒是難以形容的，可是我知道現在我不能衝動，於是，我只有咬緊了牙關，繼續等待著。
幾秒鐘之後，林又開口了。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放過他們。”他冷冷的說道：“不把她們帶過來，怎麼知道他們的真心，陰陽兩隔，想要相聚的話，不付出代價是不行的。她們那些因為畏懼死亡而說出來的違心的話，你不用在意。”
“可是……”
“沒什麼可是了！”林粗暴的打斷了曾曉月：“我不想聽這些！就像是你當初對待我的那樣，狠起心腸來吧。你看，我現在不是原諒你了嗎？到時候，她們和我一樣，也不會怪你的！”
又是一陣沉默。
聽到這裡，有一點我覺得很疑惑，聽起來，林似乎是在勸說曾曉月給我們注射那種奇怪的藥物，曾曉月是有些不願意的，那麼，既然林堅持要對我們下手，他為什麼不親自動手呢？為什麼一定要徵求曾曉月的同意並且一定要曾曉月來完成呢？這可真的是很奇怪啊。
這時，林放緩了語氣，看似很溫柔的勸道：“不要猶豫了，想想吧，大家在一起快樂的生活，那不是你最嚮往的嗎？而且，我說過，我已經對馮玲玲死心了，我會和你在一起，你明白嗎？”
似乎是猶豫了許久，曾曉月低聲說道：“我知道的。只是，覺得有點對不住欣然，她是好人啊，而且，我看得出來，她還是沒有理解我們。”
“就算如此，也沒什麼好內疚的。”林冷笑了一下，說道：“你的性格不就是這樣嗎？自己不得到的，寧可毀掉也不會留給別人。當初，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吧。”
“林……我……”
“我願意原諒你，但是，你要值得我原諒。你，懂嗎？”
“……嗯。”
“那就去吧，我不想再多說什麼了，因為你，已經耽誤了好久了。”
對話似乎是結束了，我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似乎就是向著我這個方向來的。
我有些慌亂了，想要離開，但是雙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的，動彈不得。
“哥哥，不要擔心，有我在。你的身體，借我用一下吧。”
話音未落，曾曉月已經走出了樓道，因此，很自然的，她看到了我。
見到我就靠在樓道口外面的牆壁上，曾曉月驚呆了，她張大了嘴巴，呆呆看著我。我注意到她的手中緊緊地握著一支針管。
“阿盛，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的手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動了起來。
原本是一點力氣也沒有的，但是這個時候卻出乎意料的迅速。
這是當然的，因為這根本就不是我自己的動作。只是妹妹藉助了我的身體來完成她的意願。
我的手猛的掐住了曾曉月的脖子，並且用力的把她按在牆上，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我居然將她提了起來，她的雙腳已經離地了。
曾曉月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手中的針管也掉在了地上，她的雙手死命的抓著我的手。
“可惡的女人！”我的嘴在動，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像你這種陰毒的傢伙，死掉才好呢！”
說這話，不是我的本意。
曾曉月看著我，她瞪圓了眼睛，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恐懼。
她好像很害怕現在的我。
妹妹似乎是很高興，她很喜歡這樣。因此，我的臉上浮現出了興奮的神情。
“你，死掉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