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1.1921:00西區公安局總部。

偌大的辦公室人來人往,警員小陳抱著一堆檔案跌跌撞撞往張元辦公室趕,檔案掉了一路,金紅跟在小陳身後,一邊撿著檔案一邊怒罵小陳。

“你說你這麼大一個人了,做事怎麼還那麼毛毛躁躁的!你看這都……”

金紅罵罵咧咧開啟張元辦公室的門,但張元並不在辦公室,只有纖羅坐在辦公桌前細細檢視著死者的資料。

“張隊呢?剛剛還在呢。”金紅一愣,“他出去了?”

小陳把檔案往桌上一堆,擦了擦額頭的汗,接話:“八成是被局長叫了過去。”

纖羅抬了抬頭,嘴角一勾,道:“你倒是挺瞭解那兩人的。”

小陳微頓,苦笑:“倒不是瞭解,局長為這案子煩了好些天,難得有些進展,自然要找張隊去問問。”

“是啊。”金紅臉色也一跨,“局長都兩三天沒回家了,昨天那單案子那麼慘,他怕是一整宿都沒睡。”

“昨天的案子?是第三個死者嗎?”纖羅停下翻閱的手。

“可不是,真的是太殘忍了,西區從來沒有兇殺案這樣的。”小陳聲音帶著幾分憤恨。

纖羅眉頭一動,拿過小陳遞過來的檔案,檔案標註著第三個死者楊奇的名字。一開啟,赫然就是死者的特寫照片,還有生平資料。再往後翻,就是死者屍體和案發現場的照片。

纖羅開了天眼,見過的東西比常人多,但是楊奇的死狀卻愣是讓纖羅也猛吸了一口冷氣,死者死在廚房,整個廚房亂得不成樣,垃圾躺了一地,死者躺在中間,整個人扭得跟麻繩一樣,兩眼反白,張大的嘴裡撘拉著魚的內臟,衣服黏著暗紅色液體,纖羅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死者的血和魚血。死者雙手的指甲因為掙扎都一一連根斷掉,四散著插在櫃子上,整個廚房都是手抓過的血痕,雙手可謂是血肉模糊。更讓人心中惡寒的是,死者自己咬斷自己的舌頭,砸成肉醬糊在臉還有脖子。

這般慘狀,讓纖羅心中打起了鼓,這件事不簡單!

小陳跟金紅見纖羅陷入沉思,以為纖羅野為楊奇的慘死憤恨難過,兩人相視一眼,想要寬慰一下纖羅。

“纖羅姑娘,死者已矣,別難過了,還死者一個公道才是正事。”說話的是小陳。

“是啊,纖羅姑娘,別想太多。”金紅應和。

“我沒事。只是想到了一些線索。”

“線索?”小陳和金紅驚呼。

“什麼線索?”金紅疑惑,“死者不是死於咒術嗎?”

“死者是死於咒術,這點沒錯。看了楊奇的死狀,我發現,事情遠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這個咒術不是一般高手能下的。那個冤鬼的道行,相當高,便是殺了我也沒問題。”

“什麼意思?”小陳不懂。

“被鬼魂害死的人死狀越慘,說明鬼魂的道行越高。我沒猜錯的話,咒術會漸漸加強,若不儘早找到施咒者,會有更慘的死者出現。”纖羅神色凝重。

小陳和金紅心中大震,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心裡的恐懼又加了幾分。金紅想到之前跟朋友因為好奇玩了一下見鬼遊戲,如今見識到鬼魂的可怕,心中有幾分崩潰的恐慌。

“纖羅……如果玩了見鬼遊戲……會……會怎麼樣?”金紅的聲音禁不住抖了起來。

聞言,纖羅和小陳都看向金紅。纖羅沉靜的眼睛從頭到尾打量了金紅一下,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仿若能看透一切,讓金紅心中忐忑不已。小陳看著金紅,俊秀的臉有一抹憂色。

“你倒是幸運,跟你一起玩的人中沒有靈能力者,否則你們最少要走幾個月黴運。神鬼你可以不信,但必須要敬畏,以後別拿這種事來尋樂趣了。”纖羅收回目光,隨意道。

話落,金紅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身子也不抖,手習慣性地往額頭抹了抹,這才發現額頭佈滿了冷汗。

“那只鬼的道行高到什麼程度?”

張元的聲音突然響起,纖羅幾人應聲回頭,見張元倚在門框,英眉緊緊皺著。原來,纖羅的話他都聽到了。

“我先說明一點,四個死者雖然都是死於咒術,但並不是說就是同一個冤鬼幹的,咒術的強大就在於能招來施咒者也不知道的鬼魂。殺死楊奇的那個冤鬼道行非常高,普通靈能力者根本不是對手。”

“那你呢?”張元直視纖羅的眼睛。

“我比之其他靈能力者唯一的優勢只是開了天眼,靈力只算普通,單靈力而言,估計是十個我也不是那只冤鬼的對手。”纖羅如實回答。

“怎麼會……”小陳不太相信,“我認識一個靈能力者,他還算是個好手,但他都沒你厲害,你怎麼會只是普通的靈能力者?”

“我說了,我唯一的優勢是開了天眼。靈力只是一般。這世上開了天眼靈能力又高的人,不多不少,只有三個。我不是其中一個。”

小陳詫異:“為什麼?”

“靈能力者命運多悖,都是有因有果才跟冥界有緣。我開了天眼,靈力不高,這是一種均衡。而開了天眼,卻還有高強靈力,這世上只有三人,而他們所受的苦痛,不是我們能想象的。你得到了什麼,相應就會有代價,我倒很感謝我靈力不高。”

“其實並不止三個人,只是活下來的只有三個,對吧?”張元發話。

“對。”纖羅沒有否認,腦海不由閃過一個人的面孔。

“那如此說來,這一次,你可能要跟高手過招了?”張元下結論。

“可以這麼說吧,不過,我有把握能對付這個高手,我背後有一個寺廟和一個道觀。”

“寺廟和道觀?”小陳撓撓頭,疑惑道,“纖羅你是出家人?”

“不是,有些事以後你們會知道的,先理清這些資料吧。”纖羅不願多說。

“你們先去忙吧。”張元對小陳和金紅細聲勸道,“這裡有我跟纖羅就夠了。”

“那我們先走了。”兩人也沒有多停留。

張元的辦公室就只剩下張元和纖羅,纖羅埋頭仔細翻查警局調查的資料,張元看著纖羅欲言又止,但還是把一些話嚥下,埋頭忙活起來。

2014.11.1923:35西區公安局總部

張元的辦公室裡,張元和纖羅正在焦頭爛額地翻閱著檔案,金紅悄悄探頭看了一眼,為兩人添了杯熱茶,便輕手輕腳回了女警的臨時休息間。

揉了揉發疼的額頭,疲憊的金紅連衣服也不換,關了燈脫了鞋就上床休息了。

但是最近這幾單人命案實在是太詭異,儘管累極了,金紅一躺在床上就止不住開始想著案情。

幾位死者除了住在同一個小區外,既不是什麼太親的親戚,也不是什麼太熟的人,但卻同時遭人下了死亡資訊的咒術,死於非命不止,到現在還找不到下咒的人。

金紅仔細想了想她看到的資料,第一個死者何大超跟第四個死者有點親戚,不過也是八輩子以前的親戚,兩人平時也沒什麼交流,說不上有多大聯絡。而第二位死者和第三位死者更是後來遷過來的外來戶,更別提有多大的聯絡,幾人平時怕是連招呼也不會打。

所以總結來看,這幾個人唯一的聯絡就是住在同一個小區。莫不是有人對整個南苑下了咒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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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紅被自己這個大膽的想法嚇到,她爸媽也住在南苑,如果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樣,自己爸媽豈不是很危險?

想到這,金紅心緒立馬就不安穩了起來,想著要去找纖羅問一問,不然沒法安心下來。

“嚓……嚓……”

金紅正想起床去找纖羅,突然從地面傳來一陣摩擦聲,聲音不大,但卻極有規律。

“嚓……嚓……嚓……嚓……”

詭異的摩擦聲讓金紅猛地心跳加速了起來,金紅雙手緊緊抓住被子,屏住呼吸仔細聽那聲音的來處。

“嚓……嚓……”

聲音很明顯是出自地面,就像是鞋底跟地面的摩擦聲,而且時遠時近,還帶著幾分詭異的樂趣。

金紅秀臉蒼白,渾身止不住發抖,汗毛一根根倒立起來,在黑暗中顯得有幾分無助。金紅強迫自己往地面上瞄了幾眼,但是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只有那摩擦聲越來越響,就像是要逗著金紅玩一樣。

“砰……”

忽然,有什麼東西輕輕相互碰了一下,接著摩擦的聲音變成了雙倍,帶著規律的聲音不斷刺激著金紅的耳膜。金紅深吸一口氣,睜大眼睛往黑漆漆的地面看去,這一次,金紅在黑中隱隱能看見什麼東西在移動。仔細辨認了一番後,金紅心猛一跳,竟然是自己的高跟鞋!鞋正擦著地面動來動去!

嚓嚓響的聲音是那麼清晰,鞋移動的幅度那麼大,金紅百分百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好端端的,鞋子為什麼會動?難不成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跟著自己了?金紅如是想,原本就害怕的心不由得慌張了起來,腦子攪成了一堆漿糊,拼命地想辦法,但是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怎麼辦?怎麼辦?

金紅不斷反問自己,可是越問越害怕,越問越慌張,喉嚨像被噎住了一般,發不出聲音。金紅偷偷捂住嘴,眼淚嘩嘩流了下來,地面上的摩擦聲卻一聲比一聲響,像是在嘲笑金紅一般。

怎麼辦?金紅揪緊被子,無限希望現在能有個人打開門進來,讓那個恐怖的聲音停下來。

“咚……”

正希望有人來打救,突然間金紅感覺到床震動了一下,似是有一個鞋子撞到了床腳,讓金紅的床微微震了起來。

金紅呼吸一滯,瞪大雙眼凝神聽著房間的動靜。鞋的摩擦聲已經停了下來,就像沒發生過一樣。

已經走了?金紅樂觀地想,但是這樣的想法還沒維持到一秒,一種聲響讓金紅瞬間崩潰。

安靜了一會的房間響起了布類的摩擦聲,金紅明顯感到有類似手一樣的重物壓住了她腳邊的被子,彷彿有什麼正欲爬上床來。這一下子讓金紅的大腦瞬間空白,鋪天蓋地的恐懼讓金紅已經無法思考。

生怕下一秒那東西就會爬上她的床跟她“同床共枕”,著急之下,金紅顧不了太多,猛抽一口氣,用盡力氣把床頭燈一把開啟,然後瞬間把自己蒙進被子裡,緊閉著眼睛,發瘋般尖叫了起來。

尖銳的叫聲把整個警局都震了震,纖羅跟張元先是一愣,接著纖羅明顯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不由臉色大變,在口袋裡抽出一張黃符,快速奔向發出聲音的臨時休息室。

纖羅衝到臨時休息室時,已經有幾名路過的警員在撞門,但是幾個漢子愣是沒有把那扇門給撞開,裡面的金紅一直在不停地尖叫。

“你們都讓開!”纖羅大喝一聲,幾步走到門前,把手上那道黃符一把拍在門上,結了個破魔手印,斥道:“破!”

一道紅光閃過,黃符瞬間燃燒殆盡,接著,啪嗒一聲,幾個漢子都撞不開的門自動開啟了。

纖羅碰的一聲一腳把門踹開,快速抽出一張黃符貼在門框上,金紅也在這時候從被子裡衝了出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抱住纖羅,嚎啕大哭,口齒不清地大喊著“有鬼”。

“別怕,有我在。”纖羅連忙安慰金紅。

有纖羅在,金紅的心安定了許多,忽然感覺到自己踩到了什麼,低頭一看,赫然是自己的鞋子!

“啊!”金紅尖叫著跳開,躲在纖羅後面,死活不敢再睜開眼睛。

“鞋!鞋!”金紅哭吼,“鞋會動!會動!有鬼啊!有鬼啊!”

聞言,一旁的警員不由臉色大變,默契地往後退了一步。纖羅凝了凝眼神,看向房間的某處,一個渾身藏青的餓死鬼正縮在那裡,骨瘦如柴,眼眶深陷,眼睛反白,似感到纖羅看著自己,畏畏縮縮不敢正視纖羅,那心虛的樣子很明顯是不小心闖進來的。

竟是不小心闖進來的?纖羅失笑,警局能有餓死鬼闖進來?看來西區是不能平靜了。纖羅心中的負擔又重了幾分。

餓死鬼抱腿蹲在地上瑟瑟發著抖,纖羅嘆了口氣,掏出一張黃符,對著餓死鬼凌空畫了一道往生符。相見就是一種緣法,而且這個餓死鬼也不算作惡,所以身為道教正統弟子的纖羅必須要渡他往生。

畫罷符,纖羅對餓死鬼嚴訓道:“今日有緣,我便渡你往生,雖你此番不是作惡,但卻也違背了冥道法則,你且好自為之。”

餓死鬼聞言,連忙五體投地,朝纖羅拜了三拜。

纖羅臉色不變,念出一道咒語:“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霑恩,有頭者超,無頭者生,鎗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叨命兒郎,跪吾臺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賤,由汝自招,敕就等眾,急急超生,敕就等眾,急急超生。”

話音一落,纖羅手中的黃符無火自燃,燃燒產生的青煙似有生命般快速飄向餓死鬼,把餓死鬼圈住,接著就如一個黑洞般,把餓死鬼吸進了地下,了無蹤跡。

纖羅呼了口氣,把尚在燃燒的殘符放到地上,轉回身拍了拍還在發抖的金紅,輕聲道:“沒事了,他不過是跟你開了個玩笑,沒事的。”

“好嚇人啊!嗚嗚……”金紅抱緊纖羅,埋在她頸間痛哭。

在一旁觀看了全程的張元不由眉頭一皺,對纖羅道:“怎麼回事?為何警局會……”

張元意思很明顯,纖羅思索一番,道:“我也不知道,警局是正氣聚結之地,本不應該有東西闖進來的,可能是你們中有不少人最近陽氣不足,運數偏低,才讓一些遊魂野鬼鑽了空子。以後睡覺別讓鞋頭對著床,這樣不好。”

“這都什麼啊!事都撞一塊了。”小陳有幾分懊惱,其他幾個警員眼中也是一片疲色。

張元目光沉了沉,思索著事情。

“聽說鬧鬼了,怎麼樣了?”局長匆匆走來,眼中帶著關切。

“局長,沒事了。”張元連忙安撫局長,“小姑娘都解決了。”

局長松了口氣,見金紅還在哭泣不止,放下的心中又提了起來。

“你們先扶金紅下去休息吧。”局長對小陳幾人道,“留幾個女同事陪著她。”

“知道了。”小陳連聲答應,說著就想要攙住金紅的手。可是金紅才受了驚嚇,除了纖羅誰也不信,怪叫了一聲竟是躲了過去,緊緊躲在纖羅身後,渾身都在發抖。

纖羅見狀,甚是無奈,拿出一道紅符,在紅符灌了幾道靈力,然後將之折成三角形,塞到金紅手裡,道:“這是我做的護身符,一般的小魔小怪是近不得你身的,你就放心去休息吧。”

金紅淚眼一愣,看了看纖羅,再看一看手中的護身符,一瞬間心居然安定了很多,金紅對著纖羅點點頭,由著小陳幾人扶著離去。

金紅幾人走了之後,局長才憂心忡忡道:“死亡資訊案有進展了嗎?現在連警局都不安生了,我心裡實在是……哎!”

纖羅跟張元相視一眼,斟酌了一番才道:“纖羅不才,目前沒有多大的發現,只能暫時先認定咒術是針對南苑所下。”

局長有一絲失望,搖了搖頭,道:“你們再抓緊一些吧,我這心一直都不踏實。”

“我們盡力。”張元拍拍局長的肩膀,“今晚多派些人盯緊南苑。”

“我知道怎麼做,”局長擺擺手,“你們先去忙吧。”

“局長,那我們去忙了。”兩人異口同聲。

局長點點頭,邁著沉重的步伐先行回辦公室,背影帶著讓纖羅兩人看不透的沉重。纖羅低頭沉默,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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