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白牆的房間中清透著一股純淨水般清澈的味道。

開啟房門的君飄搖感受著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逐漸變得越來越快,她頓住腳步站在原地,卻再也走不出一步路。

初入眼簾的是這個房間的格局,依然與十年前一樣的不變格局,書櫃仍然緊緊的貼著牆壁,入目的依然還有那張乾淨的書桌,然而再將目光往裡頭看去,卻是看到了裡面那個原本開啟的房門已經關上了。

緊接著,在君飄搖來不及思考什麼之前,那扇關著的門內傳來了男人低沉悅耳的嗓音。

“出去。”

冷漠又磁性。

撼動著她那顆原本就做賊似的心。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聲音有點低弱,垂下了頭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一般,站在原地,放在門把上的手卻是怎麼也放不下來,這一刻就像是黏在了那門把上一般。

“別再讓我說第二遍。”

唐子騫眉峰猛地攏緊,霍然間睜開的那雙盲目中盡顯芳華,然而微動的薄唇上卻展現出無盡的涼薄味道。

“……我現在就走。”

君飄搖終於低下頭來,鬆開了自己放在門把上的手,然後逃似的離開了這個房間。

但是她卻沒有走遠,站在樓梯口處的欄杆旁,她輕輕的撫摸著自己那顆因為這道聲音而跳躍的心臟,抬起頭,她再次向著剛才那個方向看去,眼中全都是情竇初開的情愫。

這個房間的主人,如今已經回來了麼?

那麼如果非要聯姻的話,她可不可以選擇他呢?

心中這般想著,君飄搖的臉蛋兒也順著這個想法而變得有些緋紅,想到剛才男人不悅的話語,她抿了抿唇,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尖。

房間內,唐子騫從床上坐起身來,沒有動彈,可是他仰靠在床頭的身影卻萬分倨傲。

唐家與其他家族有些地方不大一樣,比如唐家宗族中的人都不是分開生活的。

再比如,唐家這個大家族,所有唐家的人都是生活在這個巨大而又空曠的別院內的。

因此,平常時間中,在唐家這個家族幾乎是不可能會發生今天這樣的情況的。聽到那女孩的聲音,唐子騫心底的不悅越發的濃郁,什麼時候開始,唐家居然都有人可以隨意的在內裡出入了?哼!

黑曜石般的眸子忽然間轉動著往門外的方向側去,他沉靜而又宛若上古浮木的面容頓時間隱匿在房間中的燈光下,站起身來,他伸出雙手捋了捋自己的襯衫和西裝,神色不動的向著外邊走去。

推開房門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他就知道剛才那個女孩還沒有離開。

君飄搖也在這一瞬間呆住了。

看著那個推門而出的身影,她唇瓣微張,卻說不出話來。道歉的話這個人不愛聽,否則剛才她道歉的時候,他也不可能會那麼兇了。心下有些不知所措,君飄搖站在原地的身影這時也顯得有幾分小可憐。

“沒有人教過你,別輕易在陌生人家亂走?最基本的禮貌,如果你都沒有的話,那恐怕是你君家的教養問題了。”

走到她的身邊,唐子騫聞著鼻息間與房間門口處香味兒一樣的香水味道,淡然而又冷漠的說出了這番話來。

然後頭也不回的向著樓下走去。

雖然每一步都很慢,可是君飄搖卻還是從他那高大偉岸的身影中看見了一絲譏誚的味道,眼眶立時一紅,她就這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唐子騫的離開。

她知道,他就是那個傳奇。

她知道,他就是那個叫唐子騫的人。

可是她卻不知道,他是如此的不近人情。

簡直倨傲到令人崩潰的背影,帶著他看似單薄卻狂野不羈的性格,承載著他為人處世這些年來的桀驁。

“飄搖?你怎麼在這裡?今天跟你爺爺一起來唐家的吧,怎麼了?眼睛紅紅的,誰欺負你了?不如跟哥哥一起出去走走吧?我看你一個人也挺無聊的。”就在這個時候,君飄搖的身後傳來了一道男聲。

君飄搖在這輕佻的聲音中回過頭去,卻看到了唐慶的臉龐。她認識唐慶,十年前她就見過唐慶了,只不過從那時候開始到現在,她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跟唐慶說過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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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慶,乃是唐遠山的大嫡孫。

與唐子騫這個最小的嫡孫不同,唐慶父母皆是在世。並且唐慶的父親乃是唐遠山的大兒子,昨天也就是這個唐慶,出面將唐子騫帶到了樓下的那場會議上的。

唐慶是個花花公子,從小到大在外面不知道泡過多少妞,對於唐家的一些規則他看在心裡,實則卻不以為然。

爺爺唐遠山這一生只有兩個親生兒子,一個是他的父親,還有一個就是唐子騫的父親。

那些年自己的父親沒能登上唐氏接班人的寶座,這些年在他的心裡,也就只有他才是真正可以匹配這唐氏接班人寶座的最佳候選人。因為唐子騫的雙目失明,所以這些年來他對這個弟弟從來就沒有產生過一絲的敵意和畏懼。

畢竟都是個瞎子了,對他又怎麼談得上威脅二字?

十幾年的時間,唐子騫也都不曾在唐家出現過,只不過是因為這一次的唐氏接班人事件,唐子騫才會回到唐家。雖然已經成年長大,可是在唐慶看來,唐子騫確實是一個不足為慮的對手。

“唐慶哥哥,我爺爺正在樓下跟唐爺爺說話,所以我才隨意走走的,不過現在我要去找我爺爺了。”看了這一樣高大俊美的唐慶一眼,君飄搖搖了搖頭,然後轉身就向著唐子騫剛剛離去的方向走去。

雖然唐慶長得也不錯,可是從唐慶的身上,她卻看不到一絲心動的影子。

她喜歡唐子騫。

從很多很多年前開始,從很小很小開始。

可是唐子騫卻不搭理她。

想到這裡,她加快了步伐,向著前面追去。

看著她迫不及待轉身的背影,唐慶的眼底劃過一絲黑暗,隨即又消失不見。這個唐子騫,除了臉長得好看一點,還有什麼能力?這些年來在外邊估計也是混得不好,否則用得著這個時候回來跟他搶接班人的地位?

唐慶心下不屑,唇角處卻揚起了一抹陰森的笑容。

從小到大都在唐家成長的唐慶知道,想要登上這唐氏接班人的寶座,就必須娶君家的女兒為妻。這是這麼多年以來,父母一直在耳邊叮囑他的事情。雖然這些年他在外面風流成性,但總歸還是沒有做出什麼太不堪的事情來。

想必如果自己奪得了這唐氏接班人的寶座,君家的女兒也會乖乖的送上門來吧?

畢竟嫁給唐氏接班人,也已經成為了君家不可改變的規定。

想要繼續成為京市的第一家族,那麼他們君家就必須攀附唐家。而唐家也必須在與君家聯姻的過程中,繼續在京市保持巍峨不動的位置,這些秘密對於唐家和君家來說,卻早已經不是秘密。

只是外界那些對京市四大家族不清不楚的人才會覺得唐家煙霧繚繞。

樓下。

唐子騫緩緩向著健身房走去,對於身後發生了什麼,他一點興趣都沒有。唐慶這些年來對他的態度如何他看在眼裡放在心裡,總歸是沒有做出什麼觸及他底線的事情,被他奚落被他嘲笑,唐子騫也都覺得無所謂。

畢竟他不需要依附唐氏生存,因此沒有與唐家的牽連,對他來說未必不是好事兒。

“唐……子騫。”君飄搖追到這裡來了,腳步倒是一點都不慢,動作也極快,出現的時候剛好對上了唐子騫的背影,於是她就這樣自然而然的喊出了口。

“你跟著我做什麼?”不耐的動了動唇,淡漠的話語不經意間從他的唇角處溢位。

君飄搖臉色又是一紅,然後看了一眼他俊若天神的側顏,心砰砰的跳:“我仰慕你很久了。”

鼓起了最大的勇氣,君飄搖終於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可是等到這話說出來,她卻又覺得很難為情。其實她原本只是想告訴唐子騫,她對他慕名很久了,可是話到了嘴邊一轉,卻成了仰慕。

“呵,仰慕我麼?我一個瞎子,你有什麼好仰慕的。”

唐子騫伸出手摸上身側的跑步機,背對著君飄搖自然的冷笑一聲,說出了這話。

君飄搖紅著臉想要辯駁:你不是瞎子,你雖然眼睛看不見,可是你卻比一些看得見的人更厲害。

但她卻最後什麼都沒說出來。

“你出去吧,我要鍛鍊身體了。君家的確是要跟唐家聯姻,但是我看唐慶會是你最好的選擇。”心知肚明這個女孩的來歷,唐子騫直接說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並且在話語中做到了對她的拒絕。

君家和唐家的聯姻是必須的,只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既然今天君家的人前來間唐遠山,把這君家的孫女也一併帶了過來,那倒不如推個順水人情,給這位姑娘指明一條路。

他唐子騫這一生,都沒有辦法多看其他人一眼。

因為他已經是個瞎子了。

而他那顆明鏡般的心,卻也只會為一個人而熱烈。

“我不喜歡唐慶哥哥啊,如果君家必須和唐家聯姻,我想嫁給你。”十八歲的年紀,其實是個知羞恥的年紀了,但是在自己仰慕的男子面前,君飄搖卻無法再淡定下去。

她曾經在網路上看到過這樣的一句話——

當你想念一個人的時候,盡情去想念吧,也許有一天,你再也不會如此想念他了。到了那一天,你會想念曾經那麼想念一個人的滋味。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盡情去愛吧,也讓他知道你是如此愛他。也許有一天,當你再看曾經,才發現受過太多傷,失望太多,思慮太多了,你再也不會那麼熾烈的愛一個人。

雖然是青蔥的年紀,但是她卻還是想要選擇勇敢的說出來。

君飄搖就這樣站在健身房,空蕩蕩的健身房內此時只有她和他的影子。

明亮的白熾燈下,君飄搖那雙大眼睛裡含著幾分青澀的喜歡,朦朧著幾分大膽的勇氣,她姣好的五官更是在這明亮的光線中越發的清晰,但終究唐子騫是無法看見她的臉了。

“可我不想娶你。我有心上人了。”

淡笑一聲,唐子騫並沒有以冷嘲熱諷的語氣跟她說話,反倒是一種超然的平和語氣,他就這樣佇立而站,略顯倨傲的身影雖然看似單薄,可他面如冠玉的臉龐上卻帶著一抹任何人都無法撼動的堅定之色。

這一刻,君飄搖多麼希望,他口中的那個心上人,就是她。

她想,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個人能夠被失明了的唐子騫愛著,那這個人一定是極其幸福的吧?

“可是唐家必須跟君家聯姻不是嗎?”

君飄搖不死心,她再問。

唐子騫卻在這個時候轉過身來。

這一轉身,他整個人沉靜的容顏都展現在君飄搖的眼底,她心下一陣陣的驚豔,面上一段段的寸寸變紅,她睜大了那雙眼睛,看著這個風華絕代宛若神邸一般俊美無儔的男子,心動的厲害。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或許是必然,但對於我,卻是虛無。成為唐氏接班人的代價是娶君家的孫女?那麼這唐氏接班人的位置,我唐子騫不要也罷。”

罷罷罷!他終其一生,也只會娶一個人。那個人,她曾經答應過他,如果無法回到過去,那麼就重新開始。

這句話落下,唐子騫不再跟君飄搖多說什麼,目光似是有意無意的向著這健身房的門口處看去,然後在摸索的黑暗中一步步的離開了這裡。

直至他離開,君飄搖也回不過神來。

她忽然淚流滿面。

卻是為別人而哭。

到底是什麼人,什麼樣的女子,什麼樣的她?竟是令她心目中宛若天神般的男神如此神魂顛倒?

在君飄搖所沒有看到的門外,唐慶轉身離去的最後一絲身影,也消散不見。

偷聽牆角的唐慶自以為來無影去無蹤,卻不知道,唐子騫這些年來瞎了一雙眼,卻敏銳了所有的其他知覺,嗅覺,觸覺,聽覺,全都過人百倍。

“爸,剛才我不小心聽到了一番談話,唐子騫居然說對唐氏接班人的位置沒有任何興趣,哈哈,看來這唐氏未來只能是我的天下了。”唐慶心情極好的回到了自己一家所在的別院中,看到坐在內裡的父親,忍不住將剛才所聽到的那些話,全數說了出來。

唐慶的父親推了推眼鏡,看了一眼兒子臉上的得意神情,目光中逐漸有幾分失望凝聚:“他說什麼你都信?他說把唐氏拱手相讓給你,你信不信?”唐青山不像唐慶那麼沒腦子,他可不會相信唐子騫所說的鬼話。

這些年來他唐青山會如此沉默,且從未得到過唐氏的接班人位置,這一切都還要從當年說起。

那時候唐慶和唐子騫都還年幼,而唐青山與弟弟唐青峰正是成為唐氏下一代接班人的候選人。這些往事雖然在唐家已經成為了禁止談論的話題,可是唐青山身為當事人,卻是如何也忘不掉那一個晚上。

在唐氏出生的每一個人似乎都帶著與身俱來的使命,不管是大的嫡子還是小的嫡子,只要是懂事以後,都會被灌輸同樣的概念,那邊是長大以後必然要成為唐氏的接班人,以一人之力力挑整個唐氏的江山。

唐青山和唐青峰也一樣。

只是與唐青山不同的唐青峰,卻是一個壓根就沒有任何野心的人。他喜歡舞文弄墨,並且對妻子深愛絕寵。當他們夫妻倆有了唐子騫以後,唐青峰對於這唐氏接班人的位置也就越發的不在乎。

可是唐家人的命運卻不會這麼快的放過他。

在唐遠山這個唐氏族長的眼中,唐青峰比唐青山更適合做這唐家下一代的接班人。

於是在唐遠山的一場宗族會議之下,唐青山與唐青峰這兩兄弟展開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一場內鬥。

接受唐氏的考核,自然也包括每個人自我的心狠手辣。

如果唐青峰太過於善良,以後就算坐上了唐氏家族的位置,也未必可以將唐氏帶入越發鼎盛的時代。但他卻是唐遠山看好的接班人候選人。對於父親給予弟弟的偏心,唐青山不服。

在與唐青峰內鬥的過程中,卻在一次誤會裡,親手將他們殘殺。

唐青山到現在都經常會在夜裡睡不安穩,夢裡夢外全都是唐青峰睜大了眼不可置信的喊著他大哥的聲音。

那一天,唐青峰帶著妻子想要遠走他鄉,離開唐家,並且不再參與唐氏接班人的位置,因此才會在深夜裡收拾妥當決定離去。然而生性多疑的唐青山卻在那一晚久久都沒能睡覺,擔心著弟弟會對自己下黑手。

唐青峰與妻子的行動,令唐青山內心的疑點爆發。

他只以為弟弟與弟妹是來對付他的,驚得直接從床上爬起來的唐青山壓根兒想都沒想的,就直接衝了出去,與正要離開的弟弟弟妹撞在了一起,弟弟和弟妹手中的行李哐當的落下,唐青山卻以為是他們對付自己的工具,因此毫不留情的舉起了刺刀,直接將弟弟弟妹一同在那個夜晚解決了。

這一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唐慶和唐子騫尚還年幼。

唐遠山白髮人送黑髮人心痛不已。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唐遠山不再對自己的大兒子溫言相待,正眼相看。

雖然只是一場誤會,但是唐青山性子裡的殘暴卻一覽無遺。

唐遠山這些年來能夠將唐氏維持住,不得不說是他的霸氣,但是他卻並不是一個骨子裡暗藏著殘暴的人,否則當初他在得到唐氏接班人位置的時候也不會悄悄的將自己的幾位兄弟全部送走,送出華夏,命他們全數去國外生活,且這一生不得再回到華夏。

這個秘密,卻是只有唐遠山一個人知道。

然而如今看到自己的大兒子毫不留情的殺滅了自己的小兒子,那手段堪稱殘忍的時候,唐遠山那一瞬間就如同老去了十歲一般。從那以後,唐遠山再也不提接班人的事情,獨自一人默默撐起唐氏。

殺伐卻又心存善念。

這是唐遠山這些年來為人的準則。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唐遠山便對唐子騫無盡的縱容。在他看來,唐子騫幼年喪父喪母,是他這個做爺爺的人錯了。

而這麼多年,唐子騫在外縱橫,他都隨他。

直至如今他的身體是真的不行了,他才把他召喚回唐家,為的就是想要一舉把他推上唐氏接班人的位置。

誰知道,唐子騫壓根兒對唐氏接班人的位置不稀罕。

唐子騫不稀罕,不代表唐家的其他人不稀罕。

誠如唐慶。

他不可謂對唐氏接班人的位置不動心。

唐青山放下手中的報紙,轉過眼看自己的這個兒子,眼中暗暗流動著一道不易察覺的森然:“慶兒,這個唐氏接班人的位置你必須去爭取,也必須拼盡了全力去爭取。因為唐氏的天下如果被唐子騫拿下,那麼未來我們一家的生活一定會很難過。”

唐青山不願意把當年自己失手殺害了弟弟和弟媳的事情告訴兒子。

但是他卻不得不為自己當年犯下的錯誤做出最好的決定。

如今眼下的唐氏,卻也只有唐慶是最有資格上位的。

只要唐慶上位,那麼當年的事情也就不可能會被揭發,甚至唐子騫也就不會有機會對他唐青山做出任何報復性的行為。

因為只要一旦唐慶成為了唐氏的未來族長,那麼唐家就再也沒有唐子騫!

心底打好了如意算盤的唐青山卻壓根兒就不知道這些年來唐子騫在外界的傳奇名聲到底是從何而來。

就連唐慶,也一樣在心頭打定了主意,要跟唐子騫爭奪這一唐氏接班人的位置。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唐子騫,只能是他的踏腳石。

這父子倆的心思到底如何,唐子騫並不知道。

目前他出現在唐家只是給唐遠山一個面子罷了。

唐氏接班人的位置之於他只是一種可有可無的地位。而當初年幼的他,卻是和懵懵懂懂活過來的唐慶不同,他早年就開始懷疑父母的死因。

現在,也是時候該開始查當初父母之死了。

書房中,唐子騫低垂著的頭,在檯燈下,幻化出幾分清冷的矜貴,覆在他英俊面容上的冷凝光芒,此時卻越顯陰寒,薄唇輕抿,他的臉只剩下涼薄——

蓉城市。

第一管制區醫院。

這邊剛剛抵達的凌薇跟著席成墨一同快步來到了席容娟的病房中。自打上一次凌薇在這裡為席容娟親自診治過以後,那位據說是席妖嬈同學的主治醫生就決定讓席容娟暫時長久性的住院,伴隨著凌薇的每週一次治療一起。

然而他會這麼做的原因,卻並不是為了席容娟著想。

而是為了見到凌薇。

之前的好幾次凌薇出現在這病房中的時候,他都因為手中的病人忙不開所以與凌薇擦肩而過,今天當他得知這是凌薇最後一次為席容娟治病以後,他竟是突然推掉了所有的病人排隊診治,請了半天的年假,並且在脫下了白大褂以後就一直在席容娟的病房中等待凌薇的到來。

他這個曾經忙的幾乎沒有一丁點兒時間的肛腸科主治醫生今天卻破天荒的在這裡等凌薇等了半天。

要知道時間對於他來說就是金錢。

曾經的他傲骨十足,並且病人頗多。

每天僅僅是排隊等待他看診和治療的人,就高達上千人。

能夠這樣放開手中的事物來請半天年假之休倒是真的很難得。尤其是他又是這第一管制區醫院中的肛腸科第一人。

“席太太我來了。”

因為多次為席容娟治療,凌薇現在跟席容娟的關係也較為親密,至少有了多次的接觸以後,她們偶爾也會聊上一些家常的問題,久而久之,兩個人竟是熟悉了不少。

因此每次打招呼也比較隨意了。

尤其是凌薇為她將直腸癌減輕了痛苦以後,席容娟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

這不,還沒見到凌薇的人出入病房中,就先聽到了她的聲音。

席容娟那張風韻猶存的臉龐上頓時間浮現了一抹淺淡的笑意:“薇薇,你來了。”

她從病床上站起身來,走向門外,想要去接凌薇。

這時候凌薇卻已經一個閃身走了進來。

“哎哎哎!你別出來接我,我都說過多少次了。”凌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拉著席容娟就往病房中走去。

結果一踏入這病房中就看到了那半月不見的主治醫生。

“咦?”有些奇怪他的存在,凌薇美眸微微睜大。

那主治醫生這一次倒是也很客氣,一看到凌薇走進來,立刻就站起了身,並且還很謙虛的跟她點了點頭笑了笑:“凌醫生您好,我是特意在這裡等您的,自從上一次見識過您為席太太治療的手法以後,我就一直很想再見識一下。”

他這番話說的很自然,臉上的神情也夾雜著幾分謙虛。

這一次他的態度倒是讓凌薇真正的眼底一亮。

能屈能伸,真不錯!

這樣的人,在醫學界才會有更好的成就。

“這樣啊。那一會兒我為席太太治療的時候,你就坐在一旁看著吧。其實我為席太太針灸的原理是來自於中醫界最古老的佈陣施針法。”

沉吟了一下,凌薇沒有拒絕,拉著席容娟坐下以後,她為這位主治醫生解說起來。

這位主治醫生這時候卻忽然來到她的身旁,伸出了手:“凌醫生,我們還是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方天,在著蓉城市第一管制區醫院就職肛腸科主任一職已經三年了。”

看了一眼他伸出來的手,凌薇揚起一抹淺笑握住了他的手:“我叫凌薇你知道的,我目前還是蓉城醫學院的大一就讀生。”

客氣的握手,謙虛的自我介紹。

這一次,這位名叫方天的主治醫生卻是再也不見半點傲然的神色,看向凌薇的眼底也帶著深深的拜服。

凌薇讓他明白了這個世界上的那句老古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席成墨一直站在凌薇的身後,當他看到這位曾經無比自傲的主治醫生方天也對凌薇露出了如此謙虛的笑容時,心底卻不由得冷嗤一聲,這個黑心的女人,怎麼就會有這麼多人追捧呢?

然而當他心底這般想的時候,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也在無形中跟著這些人一起追捧她。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神奇到妙手回春的醫術。

“薇薇,今天是你最後一次為我治療了吧?等會兒治療結束以後,我要請你一起去吃個飯,謝謝你這一個多月來為我的治療和奔波,真的太感激了,你像是我生命中的天使,出現以後帶給了我光明。”

席太太是一個長得很文藝範兒的女人,但是她的這一生卻跟隨在一個傳奇一般的黑道男子身邊。

凌薇很多時候都會以一種老大的女人的目光打量席容娟。

可是每一次的打量,她都只能從席容娟的身上發現兩個字:深度。

她發現席容娟雖然年紀大了,可她卻依然風韻猶存,不僅如此,她的氣度卻是無人能敵的。

這種女人給她一種民國舊影的感覺,看到她,凌薇的腦海裡就會不自覺的出現那種傳說中上海灘霸氣女王的感覺。

“好,席太太請客吃飯,我自然是要去的。”凌薇跟席容娟並不客氣,她從來就不是一個矯情的人,對於這個世界上的人,願意相交的,哪怕是陌生人她也會想方設法的去結識。

而那些不願意相交的人,哪怕是別人怎麼絞盡腦汁,也得不到凌薇的半點關注。

“嗯,既然如此,那開始吧。”

席容娟點了點頭,彎了彎嘴角一笑,這就躺在病床上了。

而這時候那方天卻是屁顛屁顛的跟在了凌薇的身側。

“你站在這?那幫我把銀針遞過來吧。”

因為這段時間席容娟都是住在這第一管制區醫院的,所以凌薇每次用的都是醫院的裝置,再來一個,就是有了方天的允許,凌薇在這個病房中乃至於整個肛腸科,都可以隨意使用醫療裝置。

“哦哦,好!”

方天後知後覺的點了點頭,然後快速的將身旁的醫療箱開啟,從裡面拿出了早已經消毒好的銀針出來遞給凌薇。

接過方天手中的銀針,凌薇竟是一點兒都不遲疑的迅速在席容娟的幾個穴位上開始施針。

因為治療的遞進,凌薇每一次給席容娟老太太施針的佈陣方法又不同。

她的病情與其他的病不太一樣,乃是身體內部的問題,所以每一次施針的陣法都有所改變,不過這一點卻只有凌薇自己知道,除了她以外,就算是席成墨每次都陪伴在席容娟的身邊,他也未曾發現過。

只見凌薇側臉認真,一雙手更是靈巧萬分,這一刻,她的五指就像是被點燃了生命一般,在這銀針之上,席容娟的穴位之下,迅速的飛舞。

方天湊過頭去,整個人就像是被定格了一般,狠狠的被這場佈陣施針給施了魔法。

進入了一種純粹的欣賞狀態中,方天這一次卻意外的發現了不同之處。

上一次他也曾經認真的看過凌薇對席容娟的施針,但卻不是今天這個陣法。

這一次,他又認真的看著凌薇為席容娟施針,陡然間發覺了這其中的大變化。

然而上一次他的認真卻是因為心底不信任凌薇。

這一次,他是求學。

半個小時以後,凌薇終於將席容娟身上的那些根銀針全部取了下來,這時候,方天卻迅速的從口袋中掏出一包餐巾紙,抽過一張極速的遞給了凌薇。

凌薇看也不看他,直接接過這餐巾紙就往額頭上擦去。

為了給席容娟施針,她也是蠻拼的!

最後一次為席容娟施針,所以耗費的心神比較巨大,等到她將這一次的施針結束,才發現自己已經是滿頭大汗。

“呼!好了席太太,今天你可以再去複診一次。”

凌薇轉過身就往一側的凳子上坐了下去,癱軟的雙手被她垂在身側,她的眼睛中卻帶著如負釋重的輕鬆。

相信今天這一次施針結束,席容娟的直腸癌算是徹底的控制住了。

“真的?”

席太太也是猛地從病床上彈了起來,一張紅潤了不少的臉龐這個時候越顯年輕。

“要不我現在就帶您過去複診一下吧?”方天眼神一亮,毛遂自薦。

席容娟看著他那猴急的模樣,點了點頭也是笑了笑。

對於方天,席容娟說不出是什麼印象。

只覺得這個男人像是一個醫術狂魔。

從她成為方天的病人起,這位被稱之為主治醫生的方天就一直抱著很認真的態度在為她看病診治,並且每一次的治療都用上了百分之百的真心。

從方天的行為舉止看來,是不難看出他對醫學的熱愛的。

只不過唯一的一點就是上次凌薇出現說的那番話引起了方天不小的動靜。當然那件事情最後也在凌薇妙手回春的醫術下不了了之。

可是無論是席容娟還是席成墨,抑或者是席妖嬈,他們都知道,這方天卻是從凌薇上一次為席容娟的施針中徹底的拜服了。

否則今天他又怎麼會出現在這個病房中?

他在這裡,可不就是為了等待凌薇的再次到來麼?

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凌薇又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看向病房窗戶口外的天空,她的眼前卻莫名的浮現了唐子騫的臉龐。

是了。

每一次給席容娟治療過後,她都會被唐子騫的手下接到別墅中去為他進行治療。

然而這一次,他卻不在蓉城市了。

莫名的,想到可能一週兩週甚至是好幾周都不再進行治療的唐子騫,凌薇的心下生出了幾分莫名的悵然來。

咽了咽口水,她斜睨著一旁的冷麵男神席成墨:“能不能給我倒杯水?”

這算是要求麼?

不算吧!

“你!”

席成墨眼神兒一冷,目光中立時間爆裂出幾分火花的寒意,一動不動的高大身軀站在原地極其給人壓力,本就魁梧過人的身材這個時候越顯健碩。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看著他這幅樣子,凌薇就渾身難受。

撐著凳子準備站起身來,他卻已經轉過身去。

看著他渾身冷意的背影,凌薇無語的向著飲水機走去。

然而等她剛剛轉身,肩頭就被人拍了一下。

轉過臉,就對上了一臉冷漠的席成墨,只見他另外一隻手中拿著一瓶礦泉水,凌薇鬆開了即將按下飲水機的手指,轉過身來接過他手裡的礦泉水:“謝了。”

話落,她也不看他,直接走到之前那凳子上就坐了下來。

“知道這方天是誰麼?”

席成墨開口,打破了倆人之間的平靜。

凌薇沒說話,喝著水,只是眼睛睜大了一點兒,示意他說下去。

“他乃是軍校畢業的,如今會在這第一管制區醫院就職也是因為他的父親方文山乃是這所蓉城市第一管制區醫院中的院長。”

席成墨科普出來的訊息的確有點用。

至少對於不知道方天身份的凌薇來說,這個訊息有點價值。

但卻也是這個訊息,令凌薇明白了為何第一次方天會那樣自以為是。

實際上,凌薇並不覺得方天有錯,因為醫術部分國界和境界。

如果不是腦海裡駐紮著一本醫術寶典,她又何嘗敢如此為席容娟診治?如果沒有腦海中的醫術寶典,那恐怕凌薇連席容娟的病情都診治不出來吧?

而此刻知道了方天的身份,凌薇忽然有些欣賞這個醫生。

除了一身的傲骨以外,方天還具備著能屈能伸的氣度。

這時候,卻聽到病房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席成墨與凌薇這個時候皆是轉過頭去一看,卻見方天一臉的激動之色,比起剛剛治療過的席容娟還要興奮幾倍。

衝到凌薇的面前,方天先是狠狠的拍了拍她的肩頭,而後才激動的開口:“凌醫生,你是怎麼做到的?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實在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凌薇一臉天然呆的看著激動的方天,只覺得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從最初那個傲骨十足的得意主治醫生徹底的變成了一個對醫術狂熱無比的年輕小子。

“複診的結果怎麼樣了?”凌薇像是明白了一些什麼,轉過眼看了一眼面色紅潤的席容娟,問道。

她這一問題,也直接問出了身後那席成墨心頭的想法。

“我能不能賣個關子?”席容娟勾起一抹優雅的笑意,雍容華貴的她從一邊走了過來,在凌薇的面前停下腳步,將手中檢查的結果遞給了她。

方天兩隻手還緊緊的抓著凌薇的手臂� �但是他面上的神色卻不減激動。

“這是檢查結果,薇薇你自己看看吧。”

席容娟看她接過這張檢查結果,然後坐在病床上,安靜的等待著凌薇的反應。

暫時不理會方天的神色,凌薇直接垂下頭去看這張複診檢查結果,當她的眼睛看到那直腸癌檢查成為了輕微腸炎時,嘴角勾起了一抹瞭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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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很好啊,這是好事兒啊。”

她的平靜和淡定都深深的刺激到了方天與席容娟。

其實這樣的結果,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意想不到的。

席成墨看著母親臉上那開心的神情就可以想象到這張複查結果的單子上寫著一些什麼,上一次從雷少城的口中得知過凌薇的神醫事蹟以後,他就知道母親這一次的病情是真的有救了。

在他這個黑道老大的心裡,其實也早就把凌薇當成了神醫來看待。

只不過在面對她那張有些年輕有些稚嫩的臉龐的時候,他依舊無法生出膜拜的心理來。混跡在各種黑暗的場所中,席成墨這些年來早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他有的,無外乎兩種感覺:爽和不爽!

爽,就證明他願意跟這個人交流。

不爽,就證明他無法跟這個人交流。

而凌薇,卻恰好是那個讓他在孝順上爽了一把的人。

因為她救了他的母親——

席容娟看著凌薇那沉著的神色,心下卻明白,自己可能並不是第一個從她手中妙手回春峰迴路轉的病人,而凌薇卻是第一個她所見過有著如此神奇醫術的人。

尤其是凌薇她還不過是個十九歲的女孩。

“凌醫生,可以給我留個你的電話嗎?以後我能不能跟你請教一些關於醫術上的問題呢?”方天這個時候眼底蒙上了一層亮光看著凌薇,這目光更像是一隻猴子看見了桃子似的。

凌薇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她這一點頭,直接令方天露出了大笑:“哈哈!太好了,沒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夠遇到一個醫術如此高明的人。”

等凌薇一下午,這一刻什麼都值得了。

方天只覺得,自從見到凌薇以後,他就不斷的在被她刺激。

而這刺激還偏偏讓他覺得十分興奮。

迅速的從口袋中抽出了自己的名片,他尊敬的雙手奉上。

凌薇看著他這客套的模樣,只覺得這時候的方天與當初那個傲氣的方天簡直發生了天差地別的變化。

向他伸出手。

方天立刻明白了凌薇的意思,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又是雙手奉上。

迅速在鍵盤上按下一連串數字,凌薇把手機還給他:“我的號碼,有問題可以隨時找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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