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清微喊了聲:“龍師叔,休整一下,把衣服的水擰一擰,穿著溼衣服吹陰風容易生病。”

龍師叔說:“也好”,說:“都休整一下。”

遊清微挑了個相對隱蔽又離龍師叔他們不太遠的地方,把路無歸和左小刺叫過去,讓她倆都把衣服脫下來擰一擰水。

路無歸見她倆凍得嘴唇都紫了,她說:“這樣下去你倆走不了多遠,我給你倆在背上畫一道符吧。”

遊清微說:“好。”

左小刺嘀咕道:“這簡直就不是活人待的地兒。”她又看向不顯半點冷的路無歸,問:“你不冷?”

路無歸說:“冷啊,我扛得住。”

左小刺看她連寒顫都沒打一個心,信她才怪。她把光潔溜溜的後背露給路無歸,說:“趕緊畫,多畫兩道也沒關係。噝……”冷得直抽氣,抽的氣都是冷的,透心涼的冷。

路無歸從揹包中取出事先用密封袋裝起來符墨和符筆,說:“符畫在背上,如果只是一時半刻的沒什麼,久了我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左小刺凍得整個人都不太好了,說:“就當紋身了……遊……遊騙子的額頭上都不怕有符……”說到遊清微,她悲催地發現遊清微比她扛凍,三個人裡她居然墊底。

路無歸手執符筆、醮上符墨,配合人體陰陽五行從左小刺頸椎後面的起筆、靠近尾椎處收筆,筆走游龍,一氣呵成。符只是媒介,借陰陽之力、借天地之力、借山河之力,借這些力量為己用。她在左小刺身上畫符,以人為載體、以符紋借陰陽之力,以此調和左小刺體內的陰陽平衡。這雖然不能像聚陽符那樣為她驅除寒意,但卻能保她不會陰陽失衡受風邪所侵。不然,不管是生病還是變成那三個鬼道那鬼樣子都是件非常要命的事。不管怎麼說,她們總有一車肉乾的交情。

她對左小刺說:“穿好衣服,多跳幾下,再吃點肉乾暖一暖。”她說完,又從揹包裡取出背的水遞給左小刺,說:“保暖杯裝的,應該還是暖的。”

左小刺凍得縮成一團,她聽到水可能還是暖的,趕緊擰開保暖壺蓋子,見到這水還冒著熱氣!她趕緊灌了一大口,一股腥味從嘴裡瀰漫開來,差一點就吐了,她估計路無歸在這水裡面加了不少料。不過在這方,難喝也得喝啊。她連喝了幾大口,總算暖和了點,又把水壺遞給遊清微,說:“遊騙子,你也喝點,這水可酸爽了!”喝得簡直淚流滿面,痛並快樂著!

遊清微接過水壺喝了兩口,那味道讓她直皺眉。她轉身背對路無歸,把最裡面的保暖衫脫下,又將運動背心扒了,頓時整片背部展現在路無歸的面前。

路無歸知道遊清微的脊椎骨是烙有符的,有道是白紙好作畫,給左小刺畫符好畫,給遊清微畫符則要小心謹慎。她握住符筆,凝神朝遊清微的背上看去,見到遊清微背上的符活了般閃爍著耀眼的符光,脊椎骨中隱約有朦朧的微光朝外溢散,原本不太顯的白鱗此刻竟彷彿要透體而出。這是這裡的陰氣太濃使得烙在脊椎上的符力壓不住白鱗的力量?

遊清微見路無歸久久沒有下筆,低聲問:“小悶呆,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路無歸回過神來,收起符筆和符墨,說:“你身上有符,不用畫。”

左小刺探頭朝遊清微的背上看了眼,說:“哪有?我怎麼沒看見?”

遊清微“嗯”了聲,用力地把衣服擰到再也擰不上一滴水,飛快地將衣服套上。

路無歸也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擰乾水再穿上。

左小刺把一團符陽符火攏在掌間取著暖,說:“我算是看明白了,走陰最大的危險不是鬼怪,而是這無處不在的陰氣和寒意。這要是普通人下來,估計撲騰不了兩下就沒了。”

遊清微說:“普通人不下來。”她朝路無歸的揹包裡看了眼,見到揹包裡還整整齊齊地擺著五個同樣大的保暖壺,知道路無歸帶的水足,便徵求路無歸的意見想給龍師叔他們送點東西。龍師叔他們也是第一次下這麼險惡的井,估計情況比她倆好不到哪裡去。她倆看起來慘,但有路無歸照料,這會兒基本上是緩過來了。

路無歸沒意見。

龍師叔他們的動作比遊清微三人要快得多,遊清微過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整裝待發,只是因為衣服溼、這裡又冷,一個個冷得縮著身子跺著腳呵氣,真是恨不得立即跑上幾圈取暖。

遊清微走過去,把暖水壺遞給他們,說:“小悶呆帶的符水,還是暖的,趁熱喝點驅驅寒。”

龍師叔接過暖水壺遞給乾哥,說:“都喝點。”

熱騰騰的帶著濃濃雞血味還有符灰的水喝得三人淚流滿面。暖,真暖,但那味道憋得淚水都冒出來了才能忍住不吐。不過有點熱水灌進肚子裡,總算是暖和了些。

鬼道三人和路無歸對這裡的環境比起龍師叔他們要適應得多。路無歸和鬼一走在前面探路,鬼二、鬼三在後面墊後。

黑暗中的夾壁陰氣繚繞,往上看不到頂、往前看不到盡頭,讓人猜不出它有多高、有多長。

一行人沿著這兩山間的夾縫一直走。

鬼一忽然出聲問路無歸:“小丫頭,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路無歸停下了步子,說:“是不對勁,我感覺我們沒走多久,但是我已經感覺不到陰陽井的口子了。”

左小刺問:“什麼意思?”

路無歸說:“天太快亮了。陰路通常是在雞鳴時分開始關閉,陰氣重的地方最多延遲半個時辰。”她頓了下,說:“外面應該是快天亮了。”

遊清微說:“天快亮了?不能吧,我覺得我們只走了大概三四十分鍾。我們是天黑時下來的,殺蛟時費了點時間,頂多也就個把小時,怎麼可能這麼快天亮?陰路的時間和陽間地界不一樣?”

路無歸說:“我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不對勁。不能沿著這條路走,得另外找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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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三從後面趕上來,說:“小丫頭說得對,這條路是有點不對勁。”

鬼二說:“很像是**陣。”

龍師叔問:“鬼打牆?”

鬼一說:“比鬼打牆要複雜點。”

鬼三說:“有大鬼在暗處搗鬼。”

路無歸想了想,以鬼語說道:“活人借道,還請讓路行個方便。”她沒得到回應,又從喉間溢位幾聲屍吼,依然沒有回應。路無歸拔出斜插在揹包裡的法尺,揚起手裡的法尺,高聲喝道:“活人借道,陰靈讓路,但有不從,量天法尺,定斬不饒!”

四下裡仍是一片寂靜。

鬼一摸著下巴,陰惻惻地說:“血屍護寶,蛟蛇看洞,咱們怕是踩進了陰墓。”

路無歸上前摸了摸那冰冷陰涼黑得跟碳似的岩石,又抬頭四下張望,想看出點端倪,結果乍然看去前後左右上下都一樣,定睛細看則又處處相似。她從揹包裡摸出羅盤,羅盤的指標轉得跟瘋了似的。

這羅盤雖是爺爺留下的,但是她不會用。她記得遊清微會用羅盤,於是把羅盤遞給緊跟在身旁的遊清微,說:“你來算。”

遊清微接過羅盤愕然問:“算什麼?”這羅盤都轉成這樣了,還能用?

鬼三說:“這羅盤是件好東西。借我一用。”

路無歸把羅盤給了鬼三。

鬼三接過羅盤,掐了個手印,嘴唇無聲低念,再將手訣往羅盤上一按,大喝一聲:“定!”瘋轉的指標當即停在了一條直線上。

遊清微看看羅盤,又看看鬼三手上飛快地掐訣算著。沒有口訣,她只看羅盤指標和手勢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問路無歸:“許爺爺沒傳過你這羅盤的口訣?”

路無歸說:“不知道啊,反正我不會用。”

遊清微問:“你走陰就沒遇到過鬼打牆?”

路無歸說:“有啊,遇到鬼打牆,打鬼就好了。”她朝左前方一指,說:“那有只大鬼。往前,左上,一百五十尺。”

鬼三掐訣的手一頓,叫道:“你都看見那鬼東西在哪了,還讓我算?”

路無歸扭頭看著鬼三,說:“你算的時候它才出來的。”她又說:“過不去。”又補充句:“鬼打牆!有牆!”說話間陰雷符摸了出來!

鬼道三人、遊清微認出她手裡的陰雷符都被嚇了一大跳!這陰雷符可不比陽雷符,陰雷符炸開,陰氣激盪,活人哪怕被刮到點,這刮骨陰風都能把人的陽氣刮沒讓大活人變成死人。

遊清微叫道:“小悶呆,你幹嘛?”

路無歸“啪”地一聲把一張陰雷符拍在了那巖壁上,說:“跑!”

遊清微見到路無歸用陰雷符開牆,嚇得一把拽住左小刺就往前衝,同時大叫:“小悶呆,你當心!”

鬼一、鬼二、鬼三一看這小丫頭要放陰雷符,“噌”地一下子衝到了遊清微他們的前方。

龍師叔三人哪敢停步,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衝。

路無歸把符按在牆上卻沒有立即引發,而是腳踏罡步,手中掐訣,先來了個陰陽借法,一道太極大手印打在了巖壁上!太極大手印打在巖壁上,只見那巖壁頓時像水波倒印般一陣扭曲。路無歸心說:“這巖壁果然不是陽間界的那種石頭巖壁。”她拍了道風罡符在腿上,然後引發了陰雷符。

風罡符捲起的風帶著她往前衝,她只覺自己化作一支離弦的箭,一下子衝出了好遠,身後,響起了陰雷炸裂聲響。路無歸又把一道陰雷打在牆上,在引發陰雷符的同時,人已經衝向了前百。

一道又一道陰雷符打在牆上,一聲又一聲陰雷炸響聲自身後傳出,那聲音轟得人的耳朵“嗡嗡”作響,炸得身後陰雲翻滾彷彿遭遇了幾百年不遇的大雪崩!

“雪崩”中,屍吼聲不絕於耳,比陰氣還要濃烈幾分的屍煞氣息噴湧而出。

鬼一嚇得尖聲大叫:“小丫頭,你捅到屍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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