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無歸站在沙發旁看著小男孩和丘大師扭打成一團,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她覺得丘大師真不愧是大師,居然扔下了桃木劍跟被鬼上身的人拼力氣和拳腳,這魄力,足足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慘了點。

丘大師被那小男孩子掐脖子掐得臉都脹紅了,瞧他那掙扎的架式像是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路無歸看得格外激動,忍不住放下剛拿在手裡的蘋果握住雙拳替他鼓勁,大叫道:“丘大師加油!”

丘大師躺在地上,像是從牙齒縫又像是從嗓子間擠出一個嘶啞的聲音:“幫忙啊!”那聲音都變了調,聽起來好像格外痛苦。

路無歸扭頭一看,見到朱先生夫婦緊張得都快抱到了一起抖得跟篩米似的,曉笙姐姐則拉了她一把,叫道:“還不快去。”她這才明白過來是叫她。她下意識地“哦”了聲,就朝丘大師走過去。她走了兩步才想起自己又不傻,為什麼要學丘大師有法器不用跟上了人身的青面鬼拼力氣,那不是找虐麼?她又趕緊轉身回去,麻利地從自己的揹包裡拿出法尺,腳踏八卦方位、手執法尺引氣作法,她的步法邁得極快,嘴裡念得更快:“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風雷受命,赦!”

她念得快,那小男孩的反應更快,沒等她把赦字念回出來,已經從丘大師身上跳起來,扭頭就朝踏進天羅地網符陣中的路無歸撲了過去。路無歸看到這小男孩撲過來下意識地就想一尺子拍過去,等尺子都掄起來了看到這小男孩鬼氣繚繞的臉上露出的生人面龐,一個“我這一尺子拍下去還不得把他拍死”的念頭飛快劃過,那揮到空中的尺子生生頓足,眨眼間,這小男孩就已經撲過近前,情急之中,路無歸的步下一滑身子一扭,幾乎是貼著這小男孩擦身而過,大概是這小男孩站的位置實在是太好,她回身的時候正好站在她正踹中的地方,而且這青面鬼似乎急眼了,連形跡都沒藏!

路無歸覺得不踹它都對不起自己。這想法冒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很順腳地一腳踹出去了。她踏著八卦陣位只覺抬起來時腳底生風隱含風雷之聲,她那一腳踹中那小男孩的背上時她甚至聽到空氣中有一聲“砰”的沉悶震響的錯覺,同時還看到一道呈透明狀的黑色虛影從那小男孩的身體裡伴隨著那聲“砰”一下子衝了出來。那響聲,像極了電視裡演的開香檳的聲音。大概是“發夢”打鬼的次數太多,路無歸看到那道黑影“砰”地一聲出來便已經撲了上去,她掄起尺子對著那黑影就砸了下去。

法尺被她高高掄起在空中劃過一道長弧帶起一股風雷之聲,竟生出一種雷霆萬鈞之勢的感覺。

她拍中那黑影時感覺到一股強風一般的阻力,但她的勁道好像比這股風一般的阻力要大一些,又好像是法尺的作用,她只看到法尺隱有金光泛起,然後,跟砸雞蛋似的“呼”地一下子四散飛濺。她看到那黑影一下子就碎了朝著四周飛濺開來,然後跟青煙似的變淡消失了,連叫都沒有叫出來一聲。

路無歸保持著砸下去的造型,驚愕地看著消散得乾乾淨淨的青面鬼,心說:“這就完了?”她瞪大眼睛仔細地看了又看,確實沒看到那青面鬼的蹤跡。那被她踹出去的小男孩的身上雖然還有殘留的陰氣,但因為他趴的地方正好是在法布上,身上的陰氣就跟太陽下的水蒸汽似的在飛快散去,如果有鬼附身的話,陰氣是聚而不散的。

這青面鬼好像比黃泉井底下的弱了不是一絲半點啊。

她驚疑不定地眨了眨眼,忽然看到那掛的法幡、三清神位,又再看看地上的法布以及貼在四周的符,頓時明白過來,這青面鬼倒黴催的天時地利人和樣樣不佔吶,居然半點青面鬼的實力都沒發揮出來就被她一尺子拍死了。

路無歸收了尺子站起來,高高興興地跑到那傻了似的兩口子跟前,伸出手去,說:“給錢,一萬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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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先生夫婦眨眨眼,乾巴巴地看著她。

莊曉笙愣愣地問:“法事做完了?”

路無歸點頭,說:“嗯,做完了啊。”

莊曉笙難以置信地問:“你就這麼邁開大步跟跳大神似的跳幾個圈再唸叨一句什麼天地無極乾坤借**起胳膊揮了一下尺子就把法事做完了?”她又問:“你那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是不是跟倩女幽魂的燕赤霞學的?”

路無歸被莊曉笙問得懵了一下,才說:“我……我還踹了那青面鬼一腳,把它從那小男孩子身體裡踹出來,然後才拍的它。”

莊曉笙問:“所以,活做完了?”

路無歸怔怔地點頭,說:“做完了呀,青面鬼都打散了。”

莊曉笙閉緊嘴,不再說話。她在心裡說了句:“我是你親姐我都沒辦法相信你。”

丘大師一通咳嗽終於把氣喘均了,他從地上爬起來,化了一道符水給地上的孩子灌進去,再對著孩子的人中一掐,那孩子便慢慢地睜開了眼,然後喊:“媽媽……”一看抱著他的是個不認識的人,“哇”地一聲就哭了,喊:“媽——”

朱太太一聽,大叫一聲“寶寶”,一下子撲了過去,一把從丘大師的懷裡撈過孩子抱在住,“嗚嗚嗚”大哭:“你嚇死媽媽了啊……”

朱先生哆嗦著腿站起身,喊:“丘大師,我……我兒子沒事了吧?”

丘大師說:“沒事了,傷了點元氣,養一養就好了。”又把一張符疊成三角型裝進一個小福袋裡遞給他,說:“他現在陽氣弱,這道平安符給他掛身上,至少戴滿七七四十九天。”說完,就轉身去收拾法壇,先是一通唸叨送神,然後把東西一件一件地往旅行袋裡收。

那小男孩又看向朱先生喊了聲:“爸爸。”

朱先生激動得淚花都出來了。他去把兒子抱到沙發上,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見到確實沒事了,小心翼翼地把符袋掛到兒子的脖子上,這才說:“還請丘大師和路小先生稍等一下。”起身進了一間臥室。

路無歸聽到有“嘀嘀嘀”按按鍵的聲音,又聽到“咔”地一聲,她心說:“這是開保險櫃麼?”

沒過幾分鐘,朱先生就抱著一大撂錢出來,放在茶几上,說:“我想著路小先生應該是想收現金,就不轉賬了。一共是十萬,您點點。”

路無歸抬起手指隔著空指著一數,整整十疊。她看向丘大師,問:“就給我一萬啊?”

丘大師把法器符紙法布等都裝進旅行袋後,將拉鍊“譁”地一拉,提起旅行袋走到茶几前。這當著客戶的面分錢太掉份兒了,按理說應該是陪著來打下手的這些小徒弟們收的,他只需要在旁邊擺高人範就好了,等回去後把錢一分,再去好好地撮一頓宵夜。可他看著這位一尺子把青面鬼給呼死的瓜娃子正對著一疊錢流口水,很擔心讓她把錢收了以後她會說:“這些錢是你讓我收的都是我的”,再也要不回來,於是眼皮一翻,說了句:“說:“說好的一萬加班費,你還想要多少?”看到她還一臉不高興地樣子,他又說了句:“準備法器和做法事的東西不要錢啊!”扔了一萬塊在她身上,把餘下的九萬塊全塞進了包裡,同時還沉沉地嘆了口氣。他都不知道這次出活讓這丫頭來打下手是對還是不對。忙活一通,他成了打下手的了。好在事情沒辦砸,錢又是他拿大頭,聊表安慰。

路無歸眼巴巴地看著丘大師把那九萬塊裝進包裡,又看看懷裡的一萬,想了想,嘆了口氣,自我安慰說:“一萬就一萬吧,不來加班還沒這一萬。”把錢給了莊曉笙,起身就去把自己用來擺陣的銅錢收了,她又看看天花板上的那道符,對朱先生說:“朱先生,天花板上的那道符就送給你了。”把法尺和裝好銅錢的紅布袋都塞回包裡背在背上。

朱先生客客氣氣地送他們到電梯口。

等他們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後,莊曉笙又問路無歸:“二丫,你那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是不是你看倩女幽魂的時候跟燕赤霞學的?”

丘大師深吸口氣,差點吐出一口老血來。他面色沉沉地說:“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出自道教隱宗太乙天尊的《太一拔罪斬妖護身咒》,經過一千多年的演化,道教分出了諸多流派,各流派的法咒也有了演變,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大處和根源上還是相通的。”他頓了一下又說:“你別以為她斬青面鬼的那一手看起來簡單容易跟跳大神似的。她腳下踏的是八赴風雷步,引的是風雷之力,揮尺的時候用的是鍾馗伏魔手,她做起來越簡單越流暢越迅速這顯露出來的功力就越深厚。”

莊曉笙哪能不明白自己剛才的話讓丘大師躺槍,把丘大師給惹毛了,拐著彎罵她外行呢。她只能表示隔行如隔山,厚著臉皮虛心感謝丘大師的指教,為自己的淺薄見識表示抱歉。二丫還要在風水事務所上班,總不能第一天出來幹活就把老前輩得罪了,以後還怎麼混啊。

等出了小區,三人站在小區門口的大馬路邊上才發現他們來的時候有車接,走的時候沒車送啊。

莊曉笙和路無歸還好,站在路邊就準備攔的,看到沒計程車,莊曉笙就去翻手機的打車軟體。

丘大師看到路邊沒計程車,又看看那用手機打車軟體叫車的兩姐妹,無力地嘆了口氣,默默地走向旁邊不遠處的公交車站臺。

路無歸看著丘大師那顯得格外沉重和沉痛還帶著落寞的背影,不解地問:“曉笙姐姐,你說我只拿了一萬塊加班費,丘大師拿了九萬塊加班費,他為什麼還這麼不開心呢?”她說完就看到丘大師的身形頓了下,然後邁開大步走得飛快。

莊曉笙說:“他那九萬塊裡還有上交風水事務所和買那些香柱符紙道具的錢。”隨即又樂呵呵地說了句:“幹你們這行真賺啊,難怪遊清微成天不樂意呆在公司上班,巴巴地往樓上的風水事務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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