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眾人後,熊午良跪坐在書案前,思忖片刻後,取一支筆在空白的羊皮紙上勾勒了幾筆,然後便在書房裡踱步,拿起竹簡隨意地翻看。

不消一個時辰,鍾華便帶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回來了。

“主君,這個匠工叫石二,論手藝算得上是曲陽城內的好手了。”

“匠工石二,拜見主君!”那男子撲倒在地行禮。

熊午良擺擺手,示意石二站起來說話:“你會木工嗎?”

“回稟主君,小人木工石工都會一些,請主君吩咐。”

熊午良拿起案上的那張羊皮紙,遞給石二:“看一看,能做得出來嗎?”

石二接過圖紙,定睛一看,不由得訝異道:“這是……犁鏵?”

呦?熊午良不由得多看了匠工一眼,這廝倒是挺聰明。

自己圖紙上畫的東西,外觀上距離現在人們用的犁鏵差距可不小。

“這叫曲轅犁,確實是一種犁鏵。”熊午良點了點頭。

石二捧著圖紙咂舌:“世上竟有這般複雜的犁鏵?小人做了一輩子工,還是第一次見。”

“能做得出來嗎?”

石二仔細看了看圖紙,篤定道:“雖然第一眼看上去造型複雜,但也都是簡單的結構。主君想要的話,不消半天的時間,小人便能做好。”

熊午良前世是幹土木的。

這圖紙,畫得十分專業!

每處的大小尺寸,都在圖紙上標註得明明白白。

要是做不出來才有鬼了!

“好!儘快做出樣品,送到我府中,必有賞賜。”熊午良笑道。

待匠工石二走後,鍾華頗有不解道:“主君,這曲……什麼犁,到底是什麼東西?”

熊午良微微一笑:“曲轅犁是一種新式犁具,比現有的犁鏵效率要快數倍!若是能在曲陽大範圍使用,必然大大助於開墾土地!”

曲轅犁,這可是進過歷史教科書的神器。

乃是我國農耕技術發展成熟的標誌!

比現在的耒耜,足足先進了近一千年!

降維打擊,懂不?

……

“聽說了嗎?新來的小君侯,要更改稅賦了!”

“據說是降賦了!”

“竟有此事?從來只聽說過加賦,何時有減賦之說?”

對於農戶來說,極少有什麼事兒能比稅賦更加重要。傳言風一般地傳播出去,曲陽城議論紛紛。

城門口處,大批聞風趕來的人聚集在一起交換訊息,讓平日裡蕭條的曲陽城難得地熱鬧了起來。

“今年實行的是什一稅!”傳令的小吏一錘定音。

眾皆譁然!

還能有這種好事?

“官爺,莫要拿我等尋開心。天下之大,哪有什一的稅賦?”一個老頭兒顫顫巍巍地道。

“誰有心思與爾等玩笑?主君說了,今年的農稅什取其一;另外,即日起開墾的農田,三年內不徵稅!”傳令的小吏雖然板著臉,但眼裡的笑意卻遮掩不住。

對於大傷元氣的曲陽來說,這道減賦的命令太重要了!

眾人哄嗡良久,終於確定了小吏沒在開玩笑,城門口處大大熱鬧了起來,歡呼聲此起彼伏。

“主君英明!”

“主君萬歲!”

人群激動起來,居然湧上前去,將那傳令的小吏高高舉起,歡呼不停。

“哎!哎!爾等刁民,快將我放下,我還有公務在身!”小吏大聲呵斥。但這份傲嬌很快便維持不住,那小吏也跟著眾人歡呼起來。

什一稅,這是什麼概念?

數百年來,誰也沒聽說過哪裡有這麼低的稅!

對於農戶而言,高層間的派系鬥爭和他們關系不大。

若不是戰死在秦人手裡的鄉裡鄉親太多,恐怕他們對秦人的態度也會很淡漠。

家國大事,幹他們屁事?

新來的主君是個能體恤民生的好主子,這就是天大的大好事了!

“新開墾的農田居然三年不徵稅——我正想要把河灘那片荒地開了,妙極!”

眾人興奮不已,幹勁十足。

談笑間,也有人提起了公廁的事。

“聽說小主君不允許咱們隨便屙屎了,要搞什麼公廁。”

“何為公廁?”

“就是公共茅房。”

那傳令小吏聞言,立刻道:“二三子切不可大意,再有敢隨意屙屎的,這減賦就不減他家的了。”

有個憨厚老農大聲道:“莫非官府要那些髒臭之物有用不成?”

眾人鬨笑起來。

小吏板起了臉,狠抽了那老農一巴掌:“休要胡言,主君一片好心,爾等難道還不領情?”

有人點頭附和道:“此言甚是,在家門口挖個公廁便頂了今年的徭役,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

這個年頭,服徭役是個苦累活兒。

所謂徭役,便是百姓每年都要騰出一段時間,自帶乾糧為君主義務工作。

一般要幹的都是修建城牆這樣的苦累活兒,走很遠的路不說,還容易遇到各種危險。

在自家門口搭個茅草屋、挖個坑道便能頂一年的徭役,可謂是善政了。

“小君侯如此體恤民生,我等怎能不領情?官爺既然要屎有用,二三子必然竭盡所能,讓官爺有大大的收穫。”有人嬉皮笑臉地玩笑道。

眾人鬨堂大笑:“是了是了,比試一番,看看誰家的數量能讓官爺滿意……”

小吏漲紅了臉,罵罵咧咧,眾人鬨笑得更厲害了……

……

熊午良伸了個懶腰,閒來無事,又在幾個親兵部曲的陪伴下,在府邸裡轉悠了一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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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裡挺樸(簡)素(陋),一點兒也不像剝削階級的豪宅。

但是能在縣城裡坐擁這麼一大塊兒地皮,在前世是無論如何都難以想象的。

眼下自己的第一批政令已經吩咐下去,不管下面的百姓理不理解,總之反響不錯,推行得很順利。

熊午良巡視了一圈兒之後,天色也暗淡下來。

戰國時代是沒什麼夜生活的,曲陽縣這個窮鄉僻壤更是沒什麼樂子可言。見天光黯淡,熊午良便直奔臥房而去。

“見過主君。”臥房門口站著兩個親兵,顯然早早便守在了這裡:“熱水浴桶都已經準備好了,都放在裡面。主君放心歇息,門外有我二人守著,有事兒您大聲招呼一聲便好。”

熊午良拍拍兩個親兵的肩膀:“諸君辛苦了,爾等無需在此守候,徑自歇息去便是。”

連續數日的旅途奔波,再加上今天折騰了一整天,熊午良早已筋疲力盡。雖然親兵部曲已經把熱水都準備好了,但他此刻連沐浴的力氣都沒有了。

索性便再髒臭一宿,明天再說吧……反正羋良公子也不是什麼有潔癖的乾淨人兒。

熊午良進了臥房也不掌燈,摸黑徑直撲在了臥榻上。

軟乎乎的。

咦?手感怎麼有點兒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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