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請看——”召滑的聲音慢條斯理。

“如今的越國,分裂為四——分別是搖王、幹王、烈王和餘復君……”

熊午良全神貫注,暗暗頷首。

這些基本的情況,當初他已經從召滑那裡瞭解過了。

“越國北部,是‘搖王’的地盤,都城在【琅琊】。”

“越國的中部,則是‘幹王’和‘烈王’的地盤。”

“‘餘復君’的地盤,在越國的東南沿海處,與我大楚並不接壤。”召滑如是說道。

熊午良挑了挑眉。

要是沒記錯的話,當初召滑說過,那個甚麼勞什子‘餘復君’,便是越國的帶路黨。

從地圖上來看,餘復君在東南,而楚國的十五萬大軍在西側,正好將整個越國包囊在中間。

這叫什麼?

兩面包夾芝士!

果然,召滑也是微微一笑:“餘復君棄暗投明,心向大楚——他可以與我大楚配合,從越國的東南方向夾擊‘幹王’和‘烈王’!”

包括屈平在內,帳中眾將齊齊點頭。

屈平褒揚道:“先生辛苦了——能有如此大優之勢,先生功不可沒也!”

召滑點點頭,並沒有拒絕這一份褒獎,而是坦然受之:“餘復君的使者就在大營之中,若是柱國將軍需要,可以隨時宣來。”

“哦?”熊午良豎起了耳朵,沒想到這個帶路黨還挺積極。

楚國的大軍剛剛集結好,他的使者就來了。

屈平的鼻子不易察覺地哼了一下,作為一位忠耿的將軍,他對於這種帶路黨很看不上,認為此等人不但背叛國家,甚至有辱於貴族的尊嚴。

但是此時此刻,當然沒有拒絕帶路黨的道理。

屈平:“將使者請進來吧。”

不消多時,一個越人來到了中軍大營之中。

這越人皮膚黝黑,臉龐和脖頸上覆蓋著大片花花綠綠的文繡圖案,偏偏穿著中原的衣冠,將髒汙的長髮高高梳起,歪歪扭扭地插著一根簪子。

沐猴而冠!

帳中眾人齊刷刷地撇了撇嘴,輕視之意昭然若揭。

這使者似乎也沒什麼尊嚴可言,進了帳篷便跪在地上,衝著主位上的屈平咚咚磕了兩個響頭:“下臣旺朱,拜見大楚柱國將軍……”

屈平臉色和藹:“來人吶,為使者賜坐。”

使者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坐在墊子上,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開始講述越國的詳情。

原來,‘幹王’和‘烈王’已經結成了攻守同盟,在越國的內戰中大佔上風!

北部的搖王,已經被這聯手的二人打得半死不活,基本沒什麼再戰之力了。

南方的餘復君也苦苦支撐,節節敗退。

這也是餘復君為什麼急切要當帶路黨,甚至不惜拋棄身為貴族的尊嚴的原因。

因為他馬上就要頂不住了!

使者抬起頭,滿臉期盼:“不知大楚王師何時可以進兵?”

屈平不置可否,只是繼續問道:“那搖王、幹王、烈王各有多少兵馬?你們餘復君又有多少軍隊?”

使者躊躇一下,如實相告道:“回稟柱國將軍——幹王、烈王的聯軍約莫有十萬左右,我們餘復君則只有兩萬人……”

“至於搖王,早就被打廢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屈平皺起了眉毛。

熊午良也聽明白了。

敵人的實力並不算羸弱——十萬敵軍,也算得上是一場硬仗了。

縱然有餘復君的兩萬人助陣,可這兩萬人多半是指望不上的。

且不提這兩萬人的攻勢,是否會真的為楚國大軍分攤壓力……餘復君多半也不會傾巢而出,全力協助楚國。

要換我是餘復君,最好期盼幹王烈王的聯軍能和楚國大軍打個兩敗俱傷。

這樣,餘復君可以坐收漁利,不但不再需要擔憂自己的地盤受到幹王、烈王的侵吞,也不需對楚國俯首稱臣了。

見這使者再說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屈平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門口的親兵可以將這個使者帶下去了。

……

屈平站起身來,眉毛高高擰在一起。

敵軍尚有十萬之眾!

而且,敵人是防守方,自己是進攻方。

這一仗,並不像戰前想象的那樣不費吹灰之力。

若是不能短時間戰而勝之……屈平心中暗罵,還真得讓曲陽那個後勤基地派上用場!

但是……

這熊午良,怎麼看怎麼覺得不靠譜!

曲陽縣一個小縣城,本來人口就不多。

在丹陽大戰之後,更是傷了元氣。

憑什麼保證能有那麼多民夫,可以為十五萬大軍的人吃馬嚼供應上足夠的補給?

要是補給短缺了,自己的十五萬大軍在前線捱餓……

越軍以逸待勞,突然殺出……

屈平不由得在心中打了個冷戰。

楚國的大軍傾巢而出,但並沒有隨軍攜帶足夠多的糧草補給。

其實到底還是楚懷王的鍋——那廝優柔寡斷,一直猶豫,沒有儘早放手籌備攻越的物資。

直到召滑趕回郢都,確定了可以出兵之後,才匆匆忙忙地命令令尹昭雎開始準備大軍征戰的糧餉——

前前後後也不過就是二三十天罷了。

導致楚國的大軍眼下準備不足,若後勤補給跟不上,一旦戰爭變成拉鋸戰、消耗戰,那麼隨時有斷糧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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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中眾將都是久經沙場的悍將,自然沒有庸才,也全都想到了這一點……一時間滿帳安靜,誰也不作聲。

一旁的左領軍、鍾離君羋費恰到好處地輕哼了一聲!

“戰端一起,局勢怎樣,誰都不敢預料!”

“萬一不能短時間戰而勝之,曲陽的民夫夠用嗎?”

“敢問羋良公子,你可知道,十五萬楚國大軍每日用度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

“若是影響了前線戰事,彼時大王怪罪下來,曲陽君可不要推卸責任!”羋費陰惻惻地說道。

熊午良慢慢悠悠地站起身來。

“以鍾離君之見,應當如何?”

羋費嘴角一咧,到底這熊午良是個年幼的草包,簡單詐唬兩句,便露了怯了。

他爹熊威是個狠人,可不代表這個小熊午良能有什麼水平。

畢竟是個十來歲的稚子罷了。

也配和我鬥?

一旁的帳中將軍也紛紛側目,知道內情的人看向熊午良,眼露鄙夷之色。

屈平也皺起了眉毛,這熊午良,一句話就被鍾離君羋費嚇住了?

這也太廢物了!

真是虎父犬子!

羋費大大咧咧地笑道:“以本君之見,不妨將軍資都送到我【鍾離】,由我鍾離派遣民夫,為大軍保障供給——相較於曲陽來說,我鍾離距離邊境更近,本來就是更好的選擇。”

“到時候萬一戰事不利,大王怪罪下來,也無需右領軍承擔責任了!”

“敢問曲陽君,對這個建議意下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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