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午良被屈屏拍得呲牙咧嘴。

這個老東西,歲數不小了,手勁兒還挺大!

屈屏沒有拱手行禮,熊午良也沒有客氣——都是戰場上回來的,在軍營之外沒必要太客氣。

更何況,二人都是‘屈原一黨’,更是天然地親近。

熊午良跟在屈屏身後走入府中,屈屏設宴迎接——家兵們端來沉重的銅盤和銅鼎,裡面裝著蒸煮的羊肉,上面撒著嫩白的小蔥白,香氣撲鼻。

還有綿白的魚湯——魚肉晶瑩剔透,刺肉分明。

屈屏見熊午良打量魚湯,便嗬嗬一笑:“此魚乃是雲夢澤打撈而出,快馬送回郢都,尋常我也捨不得吃。”

“鮮美無比,不可不嘗。”

隨後,屈屏又揮了揮手,家兵們捧著酒罈上前,給熊午良倒了一爵醇厚的老酒。

二人寒暄一番,屈屏又提起了兄長屈原,關係又顯得近了一些。

都是曾在軍中廝混過的,坐在一起最大的共同話題便是軍旅之事——屈屏便針對‘聯軍伐齊之戰’中的疑惑之處連番詢問。

熊午良也一一作答。

屈屏最後大為感慨:“後生可畏!”

“有君侯作為我大楚的大司馬,強國有望矣!”

“不知君侯準備什麼時候開府建衙?”

……

熊午良輕咳一聲。

終於說到重點了!

“屈屏將軍——小子雖居高位,但是卻不善於統籌繁瑣之事……大司馬之職,要計算糧餉、要訓練兵卒、要修繕甲具……事務如此繁瑣細碎,實在非我所長。”

“還請柱國將軍繼續以左司馬之職,暫代羋良履行此責。”

“此間事了,明日羋良便回封地去也!”

屈屏一怔,然後哭笑不得!

握草。

這個熊午良,還是這麼憊懶!

這麼長時間不見面,這一見面,就是甩鍋來了!

什麼‘非我所長’,純屬扯淡。

你熊午良好歹也是帶領數萬大軍東征西討過的,還能連算錢算物都不會?

更何況,所謂大司馬,又不需要事事都要親歷親為。

各種計算、各種繁雜事務,都有下屬的官僚來辦。大司馬只要按照規矩流程,稽核一下,往檔案上蓋戳兒就完了。

出事兒了就追究下屬的責任,立功了就給下屬派發獎勵。

有什麼難的?

看著目瞪口呆的屈屏,熊午良略有些尷尬地嘿嘿一笑,心中也有盤算——

正如召滑所說——熊午良的根基在封地,不在郢都!

留在郢都和昭雎鬥智鬥勇,乃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還不如回去繼續在封地裡搞建設、練精兵,以作抗秦之資。

更何況,熊午良也確實主觀上憊懶,不願意在郢都料理這麼多麻煩事兒——與其在郢都給楚懷王拼死拼活地打工,回封地當大爺不香嗎?

屈屏盯著撂挑子的熊午良哭笑不得,最後也痛快地應允了下來——他這個左司馬本來就一直代行大司馬之職,這些瑣碎的東西對他來說沒什麼難的。

如今自己背後有了個真正的大司馬撐腰,也算是腰桿硬氣了起來,不至於再被昭雎一黨按著頭欺負了。

屈屏甚至雄心驟起——如今有熊午良這個大司馬在,安能再讓昭雎一黨把控朝政搞一言堂?

我屈屏能力上雖不敢自比家兄屈原,但也算是一個能臣,偏要與昭雎鬥上一斗!

……

楚國曲陽侯熊良,受封大司馬!

這個訊息透過各種渠道,在列國瘋傳!

楚國,這個老牌強國,雖然有種種諸如官吏腐敗、權力分散之類的臭毛病,但畢竟底蘊雄厚。

如此一個大國,在近些年的歷次大戰中,皆取得了勝利——不得不讓人重新審視這個南方的國家。

滅越大戰!

垂沙之戰!

聯軍伐齊之戰!

明眼人都看得出,曲陽侯熊午良在歷次大戰中的突出貢獻。

如今這個年輕的名將擔任了楚國的最高軍事長官,天下列國自然側目——這小子是主戰派還是主和派?對周邊的國家有沒有侵略意圖?楚國接下來的用兵,會有什麼新思路?

舉世矚目!

秦國,藍田大營。

正在練兵的白起,聽聞熊午良已是楚國大司馬,不由得震驚地站起身來!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楚國‘大司馬’三個字象徵著什麼。

楚王瘋了不成?

那熊午良才多大歲數?一個乳臭未乾的孺子,就算僥倖多打了幾場勝仗,怎可任命到那般高位?

再反觀自己……空有和熊午良一較高下的雄心壯志,偏偏年齡已經比他大了許多,而爵位、官職還差得遠……

白起悲從中來——

熊午良,熊午良!這個該死的名字,這個永遠在戰功上壓住自己一頭、升官進爵上快自己一步的楚國人!

既生起,何生良!

既生起,何生良!

此人,吾早晚必殺之!以向世人證明——我大秦的軍隊,始終都是天下第一雄兵!我大秦將領的用兵之能,不遜於楚國的將軍!

……

秦國王都——咸陽。

嬴稷聽聞‘楚王拜曲陽侯為大司馬’的訊息之後,狀若癲狂!

在嬴稷看來——楚懷王這是和自己卷起來了!

自己憑什麼有機會能將出身楚國王族的熊午良拐到秦國來?

不就是憑藉熊午良在楚國不受重視,而秦國可以給熊午良提供高官顯爵嗎?

“羋槐!混賬!”嬴稷氣得把面前的長案踹翻了!

論起爵位,楚國已經封了熊午良侯爵,算是人臣之極致了。

論起官職,嬴稷許諾熊午良的‘大秦丞相’之位,現在看起來也不那麼誘人了——楚國拜熊午良為大司馬,最高軍事長官,論起級別並不遜於秦國的丞相。

焯!

那我還怎麼誘惑熊午良來秦國?

該死!

“來人!”嬴稷咬著牙,喚來親信:“傳信於嬴卓,告訴她,不惜一切許諾,一定先把熊午良誆騙過來。”

“若是實在不行……”嬴稷眼中冷光一閃:“就把他……”

嬴稷做了一個手掌下劈的手勢!

熊午良,如此軍政雙全的大才……如果我嬴稷無論如何都得不到他,那也不能讓他永遠為楚國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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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就毀掉!

……

齊國,即墨。

新齊王田地望著城下一望無際的燕軍大營,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難道,我註定就是齊國的亡國之君?

燕軍二十餘萬,兵威赫赫;樂毅憑著出色的濟水一戰,已經躋身一流名將的行列。

而齊國呢?只剩下一座即墨孤城。社稷香火雖在,也是苟延殘喘、名存實亡。

遙想當初熊午良還拍著自己的肩膀說——一切聽他的,他有助自己戰勝燕國的辦法。

當時勞資還傻呵呵地信了。

如今真真切切地看見了兩邊的差距……

憑什麼反抗?拿頭打啊?

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在臨淄拔劍迎戰,與燕國人決一死戰!縱然於臨淄戰死,也絕不後退一步!好歹還能留下一個英烈君主的名頭!

田地仰天長嘆。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青衣的男子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田地身側,面無表情地道:“大王,有您義父的訊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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