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現在連這麼個東西都對付不了嗎?”蘇七坐到桌子上,翹起二郎腿晃了晃。

裴艮狗腿地湊到蘇七身邊,撩起道袍下襬輕輕給他扇風:“您是不知道,現在靈脈都被掌握在了小部分人手裡,加上傳承斷裂,許多修煉法門和術法都是大家摸索著來的,新生代到底比不上你們這些老妖怪。”

見蘇七斜了他一眼,裴艮趕緊裝傻:“他們,他們這些老妖怪。”

蘇七沒計較,裴艮才40來歲嘛,童言無忌。他手指點點螞蟻精:“我看她這樣也不好問話,不如直接吃了,夢魘的事我們自己再想辦法吧。”

“祖宗誒,這個吃不得!”裴艮趕緊擺手搖頭。這南柯蟻是組織好不容易抓到的,犧牲了不少人,目前也沒能發揮什麼作用,就這樣殺了也未免太浪費了。

程珏也跟著皺眉:“你平時就愛吃肯塔嘰這些垃圾食品,那個我也不管你,但這個都坐地上了,多髒啊!不準吃,要是吃了拉肚子可得不償失。”隨即可能又覺得自己口吻過於嚴厲,緩了緩語氣跟蘇七好聲好氣道:“要是饞了,明天我給你買個澳龍回來做,味道不會差。實在想嚐嚐蟲子,最多給你買點炸蟲蛹……”

裴艮給蘇七扇風的手都停了,愣怔地看著程珏,內心震撼:不是,為什麼你可以輕描淡寫地像勸熊孩子一樣對我祖宗說話?這就是不知者無畏嗎!也不對,瞧瞧這是人民警察能說出口的話嗎!裴艮看看癱坐在地上的夢蝶小姐,她眼含淚水,至少單看上半身還是個楚楚可憐的女性。

程珏是人民警察沒錯,可他卻不會有普通警察那種氾濫的同情心。都說當你在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程珏整日和這些窮兇極惡的罪犯爭鬥,有時候也覺得自己被罪犯同化了。每次他在抓捕到這些犯罪者時,多麼想用同樣的手法來以牙還牙,叫他們體驗一下受害者的痛。

只是程珏始終謹記自己的身份,也始終勒住自己的韁繩,他知道,這些罪人要由法律來制裁,自己可不能知法犯法。但你要程珏對他們有什麼好臉色,那是不可能的了。對待人民要像春天一樣沒錯,但對待罪犯就一定要冷酷無情。這是程珏的人生信條。

之前經歷過壁虎精事件,程珏就知道,這些妖精是沒有律法可言的。因為他們強大,在他們的叢林法則中就只遵循弱肉強食的道理,只要弱於他們,就只能被吃掉。剛才進來時,作為經驗豐富的老兵,他第一時間就發現裴艮的肌肉緊繃,甚至言行都非常緊張,顯然對這裡十分戒備。

程珏立刻就擋在了蘇七和幾個大孩子前面,後來那螞蟻精說要吃掉裴艮時語氣不作假,他毫不懷疑,裴艮要是沒躲開,下一秒就真的會被那螞蟻精給吃掉。只是他明明擋在了蘇七面前,最後卻還是叫蘇七跟螞蟻精對上了。這叫程珏有些懊惱。

在程珏看來,蘇七就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像普通男孩一樣有點調皮而已。他說想吃這螞蟻精,肯定是剛才被嚇到了,所以故意說要吃她,也來嚇嚇這螞蟻精,畢竟蘇七可是個睚眥必報的小壞蛋。

程珏的老父親濾鏡過厚,根本就沒想過蘇七說的吃,可是真吃。

螞蟻精還沉浸在蘇七威壓的餘韻中,半晌才緩過來,就聽見蘇七要吃她,又嚇得產了幾顆卵。聽見裴艮勸阻,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來了的底氣,顫抖著聲說道:“你不能吃我。我是南柯蟻,純正的妖族血統,你不能吃我!”

“螞蟻也算純正血統?”蘇七嗤笑。

螞蟻精有些瑟縮,但剛才的發現給了她無與倫比的勇氣:“對,你殺不了我的,剛才的威壓,我發現你是,你是,混血。哈哈……”

蘇七的笑容瞬間冷凝,神色陰沉起來。當年在大荒時期,爭奪資源,各族鬥得頭破血流。長時間的混亂,導致各個種族人脈凋零,後來不得不跟外族通婚,而在大荒,私生活本身就比較混亂,混血更是隨處可見。

據說當時的妖皇崇尚正統,極其厭惡混血之子。螞蟻精之所以能這麼囂張,正是因為為了保證各族的傳承,當年妖皇給所有妖族定下一條法則:凡是混血都不得傷害純血。

但強大的人修和妖仙基本都在那場大戰中喪命,人族卻因為強盛的繁育能力迅速崛起了,繁育能力差的大妖已經滅絕。這也就是為什麼這小小的螞蟻精,竟能好好活到了現在——正是因為南柯蟻一族強大的繁育能力。

螞蟻精說的沒錯,蘇七確實是混血,可她猜錯了,蘇七並非“妖族”,又何來的法則約束?

螞蟻精只見蘇七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您今年貴庚?”

眾人見蘇七右手豎起一根食指,手指上出現了一撮細小的火苗,那火苗呈白金色,非常漂亮,大家感受不到什麼溫度,連湊得最近的裴艮都毫無感覺,離蘇七最遠的螞蟻精卻像是要被烤焦了一樣,豔麗的臉上汗水直流,寬大的尾部也泛起了焦黃色。

“不,不可能,這是大日金焰?”螞蟻精滿臉驚恐:“你是孽血!你竟然還活著!”

蘇七把玩著火苗,並不理會,只聽到“孽血”一詞時神色更冷。不僅是螞蟻精,就連其他人也感受到了那一瞬間蘇七沒收斂住的殺氣。

王向前打了個哆嗦,還傻愣愣地搓搓手臂,問:“七哥,你這火是冷火啊,咋還有點降溫呢。”

“我也不清楚啊,不如讓這位夢蝶小姐來試試溫度吧。”蘇七甜甜一笑。

“不,不要!你們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求求你放我一條生路!臭道士,不,道爺,道爺您給我求求情!”螞蟻精嚇得涕泗橫流,那張美人臉也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幾個大男孩不知這其中的名堂,只是看見蘇七說了幾句話,點了個火就嚇住了妖精,頓時覺得這妖精也太沒種了,哭得也有點辣眼睛。裴艮聽了一耳朵“大日金焰、孽血”的,心知這肯定和祖宗身世有關,面上不顯,倒是暗自記了下來,待往後再查。

只現在當務之急,還需先給這螞蟻求求情啊。

“祖宗,我們這兒跟夢境搭上關係的專家可就只有這位夢蝶小姐了,要不問完話再殺吧。”裴艮想了想,還是把決定權交給了蘇七。無他,這螞蟻精吃了他多少同門和同事,叫他現在來求情,他也咽不下這口氣。之前是拿她沒辦法,才只是困著,相信蘇七真要把她殺了,上面非但不會管,還要好好嘉獎一下他們呢。

“別,別殺我,你們有什麼要問的都可以,只要不殺我讓我做什麼都行啊!對,對了,我們可以籤契約,我以後乖乖聽話。”

“契約可只是強者對弱者的約束,對我有效嗎?我隨時可以吃了你們所有人。”王向前捏起個蘭花指,有樣學樣地重複了之前螞蟻精的話。見大家都在看他,王向前摸摸鼻子:“我說錯了嗎?”

“沒有,你說得很對。”蘇七笑了笑。螞蟻精和北斗簽下的這份契約,顯然是由螞蟻精主導的。蘇七不用問也知道,想來就是一群人對付不了一個螞蟻精,只能把她困住,螞蟻精只要耗著也能耗死所有人,但長久的消耗影響了螞蟻精下一代兒子的質量,她不想浪費自己好不容易儲存的能量來生下一批廢卵,於是同意了和平協定。

螞蟻精搬來動物園這樣的“住所”,自願進入陣法,機關給她提供有機食物以供她繁衍生息。她活了這麼多年,也知道不少秘辛,關鍵時候還可以提供一些幫助。不過普通的食物根本不是螞蟻精想要的,比起豬牛羊這樣的牲畜,她更愛人牲血食。所以會尋找漏洞偷偷為自己加餐。

後來被發現了,組織內的陣法師又對這裡進行了加固,螞蟻精吃不到普通人,就對於那些來求助的公職人員下手,想吃就吃,打又打不過,拿她也沒辦法。為了防止她魚死網破拼個兩敗俱傷也要把陣法開啟出來吃人,國家還得定時定點給她送豬牛羊肉,就這樣,送餐人員都面臨著極大的風險。

當年所謂的契約根本不能壓制螞蟻精,顯然只是一紙空文。但蘇七不一樣,由他制定的契約,就是天理,螞蟻精反抗不得。看螞蟻精還有些用處,蘇七也不喊打喊殺了,收了火,跳下桌子:“這裡有沒有紙筆啊?”

“啊?”裴艮愣了,他也是第一次來螞蟻精的老巢,哪裡知道有沒有紙筆。

“哎,七哥,我有。”小鵬從隨身的書包裡拿出一個紙團,又遞給他一支筆,有點不好意思道:“那啥,剛才給粉絲簽名時順的筆。”

紙團是剛才在熊貓館那裡,小鵬給一個女粉絲簽名時不小心寫錯了,把這一頁撕了,路上沒來得及找到垃圾桶,就塞包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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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七展開紙團,攤在書桌上寫到:

A市野生動物園居住證:

居民:南柯蟻夢蝶及其族群,有效期:長期。

居住條例:本蟻自覺遵循園內規定,不得出園,不得破壞園內環境,不得傷害園內任何生物,對北斗及其下屬單位要禮貌接待,有問必答,不得說假話,違反規定立刻暴斃。

蘇七把紙遞給裴艮看:“還要加什麼嗎?”

“您這契約,意思是她可以在動物園裡溜達了唄?”裴艮有點不放心,瞥了眼螞蟻精的下肢,“普通人,特別是小朋友看見了不太好吧。”

蘇七又加了兩條,不得對不知情的普通人暴露真身。裴艮點點頭:“夠全面了。”

“籤吧。”蘇七隨手一丟,那張被團過的皺巴巴的紙片向刀子一樣被擲到了螞蟻精面前,插在了地板上又軟了下來。

螞蟻精拿起紙片,紙張一面有小鵬的簽名,被劃掉了,下面重新寫著A市動物園居住證,另一面就是那些不平等條約。但她心知躲不過,只能擠出一枚精血,滴到了這張滿目瘡痍的破紙上。

紙張消失,變成了一份有封皮的證件模樣的小本子,外殼居住證三個鎏金大字還閃閃發光。這個本子,又一閃投入了螞蟻精的心口。螞蟻精頓時感受到了無形的契約之力,心知是真的奏效了,不敢再造次。

“祖宗,您這契約有效不,我能試試嗎?”裴艮問。

“你試。”蘇七挑挑眉,他大概知道裴艮想幹什麼,但畢竟是徒孫,蘇七還是很“疼孩子”的。

“夢蝶小姐,你剛才說的‘大日金焰’是什麼?”裴艮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你!你這個死,你這個胖道士!”螞蟻精好不容易變成人身,扶著牆剛要站起來,就聽見裴艮問話,差點嚇得又癱坐回去,“‘大日金焰’就是太陽真火。”

“哦哦,那‘太陽真火’又是什麼呢?”裴艮求知慾旺盛。

“‘太陽’的火。”螞蟻精狡猾地偷換概念,但這樣回答倒也不錯。

“那,孽……齧齒類動物有幾對門牙?”

這裴艮顯然是故意的,螞蟻精聽完松了一口氣,隨即咬牙切齒地答道:“一對。”

裴艮面上不顯,但心裡卻捏了一把汗。其實他是真心想問一問那個“孽血”,但他當然知道哪些話能問,哪些話不能問。差一點他就真的問出口了,只是回想蘇七之前聽到這個詞的一瞬間釋放的殺氣,他還是沒敢冒險問出口。

蘇七瞥了眼裴艮,裴艮真想知道,蘇七也不是不能告訴他,都是過去的事,蘇七其實並不在意,只是從這個詞他不愛聽罷了。不過裴艮現在沒問,就算了,他也不是愛給小輩講故事的長輩。

“好了,該我們辦事了。”蘇七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玻璃瓶,裡面裝的正是小骷髏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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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柯蟻精夢蝶處出來,眾人神色都有些凝重。這個小東西,並非常理上的任何夢境怪物,而是一位新生的“神”。

據夢蝶所說,這個夢魘的氣息和一般夢境造物的魔物不一樣,更像是人類龐大意念的集合體。就像是一些都市怪談或,原本這類的怪物根本不存在,只是傳的多了,就會生出這種怪談裡的怪物,人們對它的想象越豐滿,它就越能成真。這也就是為什麼怪物總要製造恐懼。

但這個夢魘,卻不一樣,它是由信仰而生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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