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開啟。

映入眼簾的是位身材瘦小、氣質略顯猥瑣的中年小男人。

他叫孫玉亭。

“玉亭。”

“這兩天咋不上家裡來了?”

破爛不堪的窯洞裡帶著十分難聞的味道。

儘管孫家那箍在村子最角落的土窯洞同樣算不上什麼好的住所,但勝在整潔亮堂,而孫玉亭所在田家屹嶗的這所上好窯洞,現在卻被作作的裡外不成樣子。

兩口子甚至連被子都懶得疊。

孫玉厚前兩年的時候還勸過弟弟,跟著弟媳婦一塊,好好的把家裡拾掇拾掇。

可無奈孫玉亭的藉口每次都一模一樣。

“額這不是懶!”

“額這是為了工作!”

破爛窯洞裡,陸澤打量著自己這位二爸。

相較於身材高大的孫玉厚,在旁邊正鼓搗著哥哥菸袋的孫玉亭看起來就要顯得瘦小許多,腳上穿著雙露著腳趾頭的藍色解放牌布鞋,身上衣裳看起來許久沒有洗過的樣子,袖口沾著的汙漬格外明顯。

此刻,孫玉亭那雙有神的小眼睛,不時的在哥哥還有侄子的身上來回打量,整個人看起來頗具喜感。

“哎幼,哥。”

“我這不是忙嘛。”

“我既是大隊支部委員,又是農田基建隊長,還兼著學校委員會主任,一身三職,實在停不下腳,過兩天我再去家裡看看你跟老孃。”

在屋裡抽了一管子的煙,孫玉亭望著欲言又止的兄長,伸手在衣裳裡撓了撓微微發癢的位置,然後重重的嘆了口氣:“哥,沒甚事,你儘管放寬心些。”

“滿銀那情況,說嚴重也不算很嚴重。”

“他就是在工地上面勞教幾天就完事,對了,今天晚上可能還得去學校那邊的大臺上露個相,到時候哥你跟少安免不得也得上臺講兩句,我們得批判...”

“少安可以不去,但哥你是一定得去的。”

“王滿銀他...”

孫玉亭為著身邊的哥哥出著主意。

說到底,誰讓眼前這人是他哥呢!

要是一般人因為這茬子事情來找他孫玉亭,早就叫他給轟了出去。

其實孫玉亭自己心裡也很是煩躁,正當他的事業處於上升期的時候,家裡面的親屬中間竟然出了這檔子叫他十分尷尬的事情。

這不是拖他玉亭的後腿嗎!

“我不去!”

“哪怕讓我這些天一直去工地上幹活呢,我才不去那什麼臺子上丟人現眼。”

“要是非要讓我去,那我就燒一壺熱水,來燙我自己的嘴!”

孫玉厚的態度很是堅決。

勞教可以,上臺不行!

說完以後的孫玉厚執拗的把頭扭向另一邊。

孫玉亭見狀,有些無可奈何,他自然知道哥哥的這個倔牛脾氣。

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放在了陸澤的身上。

在他眼裡,自己這個大侄子是個明事理的主。

“少安。”

“你還不快給你爸說說這裡面的厲害關係,我們家可不能讓人們說反對批判王滿銀這種倒賣老鼠藥的投機倒把行為,你快勸勸你爸!”

陸澤笑了笑。

“二爸你別著急。”

“咱們一家人著什麼急啊,這王滿銀不是也跟著叫你二爸呢嗎?”

“晚上的時候咱們一塊去,到時候你這個家裡的大幹部也得上臺好好的講兩句才行。”

“打虎親兄弟嘛!”

孫玉亭一聽陸澤竟然說出來了這樣的話,他瞬間傻了眼。

這些天的孫玉亭之所以有意的選擇避著身邊的哥哥,就是在劃清界限,怕這王滿銀的事情影響到他如今正火熱的雙水村工作上,可陸澤竟然還想著讓他也跟著上臺露臉講話?

他玉亭喜歡的露臉,可不是這種露臉啊!

“別別別!少安,你二爸可不能上臺的啊。”

“這種事情影響...”

陸澤擺了擺手,搶過話茬:“我爸擔心的也是這個,你讓他去地裡幹活還行,你讓他上臺講話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嗎?這事情就交給你了啊!我看好你二爸!”

陸澤不給孫玉亭拒絕的空間,很快便帶著老爹孫玉厚離開。

只留下在家裡傻眼懵逼當中的孫玉亭,抽著煙,唉聲嘆氣,沒想到他這個老鳥竟然被自己的親侄子給將了軍。

只是想著剛剛他哥在屋裡那悶不吭聲的低沉樣子,孫玉亭狠狠的咬了咬牙。

“工作是工作,親人是親人。”

“我又怎麼能讓我親哥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呢?”

......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

陸澤自然相信這個‘神通廣大’的二爸有著他的辦法解決這碼子事情,料峭寒冬已經到了尾聲,回去的路上能夠隱約看見山間露出的點點翠綠,陸澤想著很快這亂七八糟的事情就都會過去。

陸澤現階段的目標很是簡單,搞錢改善下家裡的環境。

晚上的時候金家灣的金俊山來到了家裡一趟,原著裡這位雙水村副支書是來勸導孫玉厚去參加在學校舉辦的批判大會,只是這次金俊山只是拉著老爹孫玉厚聊了兩句,然後便離開。

這倒是讓提前就準備好熱水的孫玉厚老漢感到十分的意外。

“哈?”

“我不用去大會啦?”

金俊山笑著點了點頭,倒是沒有解釋是什麼原因令孫玉厚這個親屬不用參加。

金俊山在臨走的時候跟著陸澤又嘮嗑了幾句,說是這田福堂支書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感染風寒,以至於村裡的大部分事情都是他跟孫玉亭倆人商量著來。

陸澤自然知道這金俊山是在提醒自己。

事情就是他二爸那邊用的力,只是真正管事的那個田福堂態度還不明確,如果後面出現什麼問題的話,他金俊山這裡可不管兜著。

“謝謝俊山叔。”

孫家雖然處在田家屹嶗的最邊緣位置,但距離河對岸的金家灣並不算遠,孫玉厚跟金家幾兄弟的交情都不淺,和金姓許多人家的大人娃娃保持著十分不錯的友好關係。

當然,更關鍵的原因還是陸澤。

誰都知道田福堂跟這個後生不對付,他這個一隊隊長村裡少數幾個讓田福堂頭疼的人。

送走金俊山後,陸澤想著明天找個時間得見見田福堂一面。

畢竟,這個潤葉的事情還是得好好商量商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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