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靜宣王府,院中的桃花已開得繁複,府中的丫頭們看著這滿院的桃花不覺有些痴醉。風起,落英飛滿園,一陣陣驚呼此起彼伏。

花園雅亭內,遠望一翩翩公子負手而立,定眼看著滿院春色,嘴邊浮起淺淺的笑,他伸手接過身邊丫鬟遞來的酒,放在嘴邊溫潤而清雅地細細啄著。

亭內的石桌上擱著一幅筆墨未乾的桃花春滿圖,著色清均,栩栩如生,比起眼前奇美的桃色絕景竟是不輸幾分。

輕風撫過,帶起他的衣袖,他微微一笑,一張極其俊美的臉竟要讓這滿園的春光都黯然失色。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現身?”眉目忽然一轉,抬頭緩緩道。

“真沒意思,還以為這次可以騙過你。”一旁的丫鬟聽聞正奇怪地東張西望,亭內也不見有第三個人。

突然身邊急風一掠,人影一閃,等看清楚了,發現竟是一個紫衣少女。

那少女雙手插腰穩穩地站在他們面前,一襲紫衣煞是扎眼,她的頭微微仰起,臉上帶著極自信的笑,正抬眼看著面前的男子。少女的面容極為清麗,五官精質小巧,一雙黑瞳明亮似星,靈動如貓。

“有——”丫鬟的反應很快,但她一聲“有刺客”還未出口,便被一旁的公子抬手制止。

“你的輕功雖然極好,但又怎能騙得了我?”他微笑地看著眼前的少女,語氣溫和,靜靜地抿一口酒。

“是是是——聰明絕頂又武功蓋世的靜宣王蕭翊,這事上又有哪些事可以逃過你的法眼。”紫衣少女姍姍地對他笑,他輕笑一聲,也不答她。

他正是與當朝天子的唯一同母的胞弟,名滿天下的靜宣王蕭翊。

紫衣少女在丫鬟身邊輕輕一轉身,也不見有多餘的動作,手裡已憑空多出一盞酒杯,丫鬟卻愣愣地盯著自己手中的托盤,又看了看眼前的紫衣少女。

這女子的武功很了得。

竟能和王爺如此熟絡,這少女到底是誰?

“你酒量那麼差,還學別人喝什麼酒。”蕭翊微皺眉,手一伸,只一瞬,那酒杯便已到了他手上。

“可我渴了——”她瞥他一眼。

“瑤兒,去拿壺茶來。”把酒杯往盤裡一擱,隨即吩咐道。

“是。”

想了想又說,“把昨日宮裡送來的糕點也一起拿來。”

俞瑤又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等俞瑤回來時,亭中的兩人正在討論蕭翊剛畫的那副桃花春滿圖。

“下筆豐潤,色澤飽滿,所謂桃花春滿圖,其意在於花下的女子,而並非這豔麗的桃花——”紫衣少女似乎對這副畫很是滿意,感嘆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真是妙哉。”

“可你從來只畫竹,今天怎麼想起畫桃花了?”紫衣少女低頭想了一會兒,抬頭狐疑地看著他。

俞瑤也一怔,剛才她就奇怪,王爺平時最喜歡畫的是竹,心情好的時候,一畫就是好幾幅。可他今早一見園裡的桃花,心情不知怎的就大好起來,早早地就到了這裡,單單畫這幅春滿圖便用了一個上午。

“今天看園裡桃花開了,我琢磨著某人也該來了,那人最喜桃花,我畫這畫也是要送給她的。”他看著桌上的畫,抿嘴喝下一口酒,喝得頗有滋味。

紫衣少女呵呵地笑起來,“我剛才還想著如何讓你把畫送我,既然原本就是要送我的,你就早說嘛——”

“瑤兒,去把畫裱起來。”俞瑤應聲收了畫,將畫交給亭外不遠處的一個小丫鬟,隨口又叮囑了幾句。

“那就是俞瑤姑娘?真是個美人吶——”看著俞瑤不遠處的背影,她不禁感嘆起來。

蕭翊笑道,“京城的美人何其多,今後有你看的。”

“我就說,玉狐狸你真是天生的好福氣。”她擺擺手,重重地嘆一口氣。即生在帝王之家,自然是榮華富貴享不盡,美人相伴亦不缺。吃的,住的,用的,哪一樣不是上上等,生來的好福氣,這是打他們在孃胎時就定了數的,也不能怪誰,誰讓人家投胎投的好呢。

但她卻似聽到一聲輕嘆,很輕很輕,輕得讓人難以察覺。

她抬眼,卻沒在他眼裡發現什麼。

“你半個月前便來了京城,怎麼現在才來見我?”開口,這一次卻是冷冷的。

“你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大忙人一個,我哪敢來打擾你。”也不理他,拿起一塊酥餅放進嘴裡,唇齒留香,好吃!

“那這會兒怎麼又來了?”

“身邊的銀子用光了唄——這天子腳下到底不比其它地方,樣樣東西都死貴死貴的,開茶館的像打劫的,開客棧的更像打劫的他老孃——”

俞瑤在一旁 “噗”一聲笑了出來。

“燕兒,女孩子家說話總要有個方寸。” 蕭翊無奈地搖搖頭。這丫頭總也說不聽。

“方什麼寸呀——江湖兒女哪有講究這些的,堂堂女俠我更是不會理會這——”還沒說完,腦門上就吃了一記爆慄。

“疼疼疼疼疼……”

“聽聞紫靈貓秦燕是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女盜,想偷的東西從未失過手,幾年下來,想必也家財萬貫了吧,怎麼現如今會連個住客棧的錢也沒有。”他故意那麼說,惹來她的怒視,他卻笑得更歡。

俞瑤一驚。紫靈貓秦燕——那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盜賊,也不就是王爺的……師妹!?

怪不得……

“說什麼偷不偷的,本姑娘可是名副其實的俠盜,素來只偷貪官汙吏,懲奸除惡從不閒著自己,得來的東西不都給了那些窮苦的百姓,幾時到過自己的口袋,天下人敬我還來不及,只有你總把我和那些樑上君子做比較。”摸著腦袋,不服氣地仰著頭,嘴裡不滿地直喃喃。

“你劫富濟貧至仁至義,天下人是都敬你,但你因此結下的仇家還算少嗎?你這不也是一路逃命才來了京城。”說得不溫不火,眼睛盯著手上把玩著的杯子。

“玉狐狸,你是不是在我身邊按了探子?怎麼樣樣事情都那麼清楚。”忍不住上下打量他一番,“那些碧龍堂的傢伙也真不是東西,平日裡看他們個個財大氣粗,眼睛都長到頭頂上,沒想到會那麼小氣,本姑娘這才不過拿了他們米粒兒那麼大一顆夜明珠,就要死要活,竟然派了十大高手,一路追殺我到這裡。”

“你偷了人家的寶貝,人家怎麼不跟你急。”

“嘖嘖,不就是一顆可以讓功力勁增的碧靈珠嘛,我看那堂主老頭的武功也不過如此,至於他手下那些蝦兵蟹將更是不值一提——”她話還沒說完,卻覺得手臂拆筋般的疼痛,忍不住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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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

“武功再不怎麼樣,也不是差點把你的手打斷。”也不知他何時已捲起她的袖子,就那麼抬著她的手仔細地看著。

“那你該去看看那老頭的傷勢——”

她左手上的傷勢並不輕,巴掌大的一塊紫瘀,已泛起黑,在她白嫩的肌膚上簡直突兀得可怕,俞瑤在一旁瞥見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沒傷到筋骨。”她聲音突然輕下來,說得有些心虛。

“不行,瑤兒,去把宋御醫請來。”他的臉色早已冷了下來。

“不用,這點小傷——”剛要阻止,沒想到俞瑤早走遠了。

咦,怎麼走得那麼快?

回頭,見蕭翊還盯著她的手看,原本皺著的眉頭蹙得更緊。

“那些個所謂的十大高手其實真的很沒用,打不過我就只會跟在我屁股後面死命追,可這一路卻都沒追上我,到了京城後,倒是連個鬼影也看不到了。”她抽回手,用袖子把傷處遮起來,然後一手拿起桌上的點心毫不在意地吃著。

“他們當這是什麼地方,天子腳下自然不能任由他們打打殺殺。”執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說怎麼這半個月來身邊清淨了許多,原來是有師兄幫我護著,來京城真是來對地方了,真是我的好師兄——”甩了手裡的點心,張了雙臂就朝蕭翊撲了過去。

“燕兒,把那東西拿出來。”任由她用臉在他手臂上蹭著,那樣子活脫脫一隻討食吃的貓。

眨眨眼,很無辜地看著他。他卻揚了揚眉,對她伸出一隻手。

“東西我是早想還了,我拿著也沒用,但由我還回去未免太傷自己面子,現在既然有玉狐狸你出馬,我就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了。”起身從懷裡掏出一顆碧綠的珠子入在他掌心。

轉身,又跳回自己的位子上悠悠地品嚐起點心。

他搖頭。

?“燕兒,你幾時可以讓我少操點心。”

“操心?這一年多來你都呆在京城守著你的皇帝哥哥,幾時為我操過心?”似乎怨氣滿滿。

“一年之內,你燒了多羅教的分陀,當了真虛道長的長鳴劍,還搶了嚴都尉的五夫人,那些都是什麼人,妄你武功再高,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即使你有十條小命也不夠你還的。師父在時,你還知道收斂,如今——是越來越放肆了。”

他語氣逐漸嚴厲,秦燕聽了卻覺得厭,不免皺了眉,“靜宣王是當今天子也要依仗的人,家國天下事才是王爺該操心的,何必還要管我這個小女子。”

“什麼話——”伸手扳過她的臉,“你以為是誰幫你擺平了那些個爛事,讓你還有命坐在這裡。”

“可當初是你把我一個人丟在竹館的!”與他對視。是你先不管我的,現在又要來同我說教!

他一怔。

“是你不肯同我回來——”凝視她。

“這死氣沉沉的地方,我不喜歡。”撇撇嘴。

下巴吃痛,她忍不住悶哼,卻不掙脫。

下巴上的力道突然松了松,“為什麼來找我?”

“借錢。”揉了揉下巴。

“不借。”

不可思議地看他一眼,站起身,“不借算了。”

“去哪兒?”

“找錢去。”

“哪兒都不準去。”喝酒,並不看她。

秦燕回頭,納悶地看著他,“我沒錢住客棧,也沒錢吃飯,你讓我怎麼活?”

“沒地方住就住這裡,我供你吃,吃得比外頭好。”

“都說了不喜歡這裡。”轉身,抬腳就走。

“有本事你踏出這裡試試。”

“你——”

“燕兒,我們很久沒見了。”他輕嘆,看著遠處的桃花,一張絕美的臉讓人唏噓。

她愣了愣。

“玉狐狸,你是想我了吧?”半晌,她又踱回去。

“是不是?”眯著眼,湊近,看著他的眼睛。

他卻輕笑,伸手揉她的發,“燕兒,你總是讓我放心不下。”

“我就知道。”笑得得意,轉身坐了回去,“那本姑娘就住段日子。”

抓起桌上的點心又大口吃起來,回頭看他一眼,見他正笑眼看她,臉上突然有些微紅。

玉狐狸,玉狐狸,你不要回去好不好,留在這裡陪燕兒。

燕兒乖,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

但你每次總要去很久,那裡有什麼?為什麼你總要回去?

那裡是我的家。

可這裡不是你的家嗎?

是,所以我總是要回到這裡,然後陪著你。

燕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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