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恩率領傭兵軍隊凱旋歸來。

他們滿載而歸的訊息,和霍叟出沒的訊息流傳開來,那些旁觀局勢的人都放心下來。

馬哈魯先生的規矩也深深烙進了大家的心裡。

隊伍中有渾水摸魚的,有膽小怯懦的,凡是沒有達到標準的傢伙,都被很委婉地勸離了,在見識過肯恩識人指揮的本領過後,也沒有會去辯解或者抗爭些什麼。

他慧眼如炬, 賞罰公平。

這種珍貴的領導者品質已經很稀缺了。

肯恩穿過穹頂以後,就感覺到好幾道窺視的目光,北境各部落的斥候,還有南疆諸國的探子,身份神秘的南疆旅行者……

他淡定地騎狼前行, 燒燬的面具就掛在座鞍旁邊。

肯恩揮手遣散隨行隊伍, 本來就是臨時組建起來的征戰團,沒有義務去紮營集結,倒是北境悍勇需要奎瑪和瓦雷裡去安頓起來。

薇藏在嵐霧空間裡面返回了遺蹟,席琳娜還等著她的彙報。

肯恩將狼還給追隨者,然後開始謀劃洛克薩妮給的箴言碎片。

對方是能夠威脅整片大陸的禁忌法師,而這種人給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肯恩想不通洛克薩妮手下留情的理由,但席琳娜好幾次無意中說出來的話,讓他在心裡面升起一種非常荒謬的猜測。

洛克薩妮認識自己,認識在荒原甦醒前的肯恩·布維爾。

“呼~”

他擰著眉頭深深吐出一口氣。

太恐怖了。

肯恩瞥見旁邊有間看起來非常熱鬧的旅店,下面那層用石頭加固過,巷子很深,有獨立的後廚和拋貨採買的巷道,方便僱主和老闆在角落裡做些骯髒的交易。

這種地方有適合休息的住所,也有能夠買醉的酒吧和拳臺。

肯恩想都沒有想就轉身推門走了進去。

他撩開厚實的擋風氈子,推開柘木帶有鐵頂板的屋門,暖融融的迎門炭火驅散了外面的寒意。

房間裡面所有的碰杯聲,叫嚷聲,呼喊調戲女侍者的口哨, 拳臺周圍給自己下注物件鼓勁謾罵的賭鬼唾沫……

全都安靜咯。

他就像是瘟神,或者說, 阻斷河流的巨石。

那些喧囂在這張臉被黃鈷燈照亮的瞬間被掐滅,對,掐滅,瞬間熄聲的那種程度。

早就在肯恩路過這條街道的時候,就有迎門的侍者專門跑進來說馬哈魯大人就在外面,甚至有好奇的傢伙專門去樓上找位置偷看。

紅楓高地裡目前討論熱度最高的人吶。

酒館暴徒和凱旋歸來的傭兵將他形容成了神,傳說最開始都是這樣浮誇,最後在各種考證和明確可查的戰績中沉澱下來。

畫著彩色圖騰的女獵手和占卜師桌前堆滿了牌和詛咒之物。

他們手中的動作停下來,全神貫注地看著肯恩走過通道。

吹奏管樂的滄浪人嘟著嘴沒有晃,肺部的氣息絲絲縷縷地從唇瓣中間溜走,帶著樂器裡面的唾液飈成絲兒都沒有注意到。

南疆闊佬們摘掉了高腳帽,貴族太太從鑲金邊的隔間裡朝此處眺望。

“他看起來真年輕。”

“居然是普通人類,我以為是混血,或者說萊古川畔的丁點兒傳承。”

“不是說是半狼怪物麼,我沒有看見毛皮啊。”

“哦,倒是確實英俊,甚至比想象中還好看。”

“你說他願意接受多少價位?”

……

肯恩強迫自己去收起靈敏的聽覺。

他穿著沾血帶有焦黑的內襯,手中拎了破損的盔甲,晨昏包裹得嚴嚴實實地躺在背扣裡,兩根黃銅雕飾在腰胯間撞得叮噹響。

酒館裡迴盪著這聲音,就像是鬧鬼的雕塑展覽館,僵硬的裝飾品在圍觀你。

肯恩走向專門調酒的吧檯。

他剛剛改變方向,酒館老闆就把底下手最巧的侍者踹進了吧檯,而原本在這裡吹牛搭訕的壯漢們一邊看著地板上那雙靴子,一邊從懷裡面掏錢。

帶有泥土的黃金,南疆王國的鑄幣,沾血的功勳徽章……

吧檯裡面眨眼間就被值錢的玩意兒給堆滿。

那些豪擲千金的男人們目的明確——不管馬哈魯先生接下來點什麼東西,就算是身邊最寵愛的女舞者,都得搶著把單子給買咯。

譁啦啦。

肯恩將隨身攜帶的小袋子放在桌面的刀痕上。

侍者戰戰兢兢地將東西收起來,沒有膽子開啟來清點,更不敢僭越地去接受其他人預付的款項,如果不小心讓馬哈魯先生欠下了誰的人情,恐怕後面麻煩的事情會很多。

“要一杯你這裡最烈的酒。”

肯恩露出和善的微笑,令周圍看熱鬧的人更加亢奮。

侍者抖了抖胳膊,舒展內襯勒住的部分,然後短暫地深呼吸過後開始用東西調製,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之下是各種罕見的珍貴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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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飛的指節和空中劃開又收攏的汁液勾動眼球。

侍者中規中矩地完成了表演,然後穩穩地將一小玻璃杯的液體推向那位大人,他很識趣地點頭行禮並且向後退到燈光外圍。

他做這行很久了,所以特別清楚,觀眾們並不是來看自己的。

肯恩記得的酒名不太多,最早一次在酒館裡面看單子,是在杜瓦部落的酒肆裡面找到阿瑟的老師靈匠沃契爾先生。

他見識過這東西落進普通人的肚子裡是啥後果。

肯恩將酒杯端過頭頂,然後用另外的手指朝著旁邊晃了晃,酒館裡面瞬間沸騰起來,各種亂七八糟的杯子都被舉過頭頂……

“上酒上酒,倒起來啊!”

“畜生哦,給我留點。”

……

壯漢們嬉笑謾罵,爭前恐後地回應他的禮節。

肯恩笑得放肆起來,然後又把手指向另外的桌子,那裡的人即便再遠也都倒酒回應,戰士或者獵人都搖刀或者回收致意。

遠在包廂裡面的客人也笑盈盈地舉起玻璃杯。

“來咯,敬——”

肯恩的笑容帶著些許滄桑,但憂鬱沉穩的語氣簡直要把痞帥演繹得淋漓盡致,荒原小妞和貴族女士們哪裡禁得住這種撩撥,好幾個人扯開衣服邊緣朝裡面扇風。

他頓了頓,笑著抬起頭說:“敬活著,先生們,都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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