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桑榆有些不信。

“你最近有沒有買什麼東西?”

“買什麼?”祁漠也是裝傻到底。

其中的理由,他們彼此心知肚明——他們以前就說好的,他不會干擾她的工作……但這次,他算是干擾得挺徹底的。而且這種事情,有第一次,他不能保證會沒有第二次……

“沒什麼。”喬桑榆也不直接問,索性要求,“你來陪我吃午飯吧!正好是午飯時間了!”

王導他們不是還在聽“教誨”嗎?他能走出來?

喬桑榆如此試探。

“現在?”祁漠面色猶豫。

“你有事在忙?”喬桑榆對他的懷疑更甚。

“沒,”祁漠低頭,看了眼腕錶上的時間,答應得很是爽快,“這樣吧,你等我,半個小時後到。”

說完,他結束通話電話,重新走回會議室——

裡面大大小小的領導坐了一屋子,正窸窸窣窣地討論著,見到祁漠進來,頓時都噤了聲,靜候祁漠重新入座。

“你們坐到下午一點就散了吧。”祁漠微微一笑,想到喬桑榆適才的那個電話,嗓音頓了頓,“對了!我還有一個補充的要求……”……

喬桑榆如約等來了祁漠。

他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沉穩俊逸。可在喬桑榆看來:他為什麼突然穿正裝?他投資的那幾個公司,最近可都是風調雨順,沒什麼需要“蒞臨指導”的……公司莫名其妙被收購,肯定和祁漠脫不了關係!

“久等。”

“不久!”

戳穿他的最好辦法,就是帶他去見之前見過的人,喬桑榆拖著祁漠往休息室那邊走,編劇還在裡面改劇本,她直接把人推了進去:“來!見見我們的編劇!”

那一年,他十五歲。

因為父親入贅,他跟母親姓,那時候的他還叫李瀟。他自小就是同齡人中的驕傲,是別人眼裡的全能才子。論成績,他名列前茅,大小考試榜上有名;論相貌,他清秀白淨,氣質更是遠勝一籌;論才藝,他彈得一手好鋼琴,大小獎項掛了滿牆壁……

按理說,他有足夠的資本驕傲。

可偏偏他的周圍有這樣一個人:年齡比他小一點點,各方面都比他優秀一點點。上一輩的攀比心理,讓原本閃耀的他黯然失色,在這個攀比成風的家族裡,他儼然是一個“差生”。

尹梟忍了,也習慣了。

他依舊按部就班地過自己的生活——

他升上省重點高中。高一的新生歡迎晚會上,他以一曲《卡農》,贏得了“鋼琴王子”的稱號,第一天便得到了全校師生的矚目。翌日,他書桌的抽屜裡便被塞了滿滿的情書,粉色的紙片夾進了每本書的書頁。

尹梟愣了良久。

然後,他紅著臉,默默地將這些書信都抽出來,整理成一疊,然後轉身走到角落的垃圾桶旁,全部扔了進去。

“哇哦……”新班的男人在起鬨,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同學,桃花不錯啊!怎麼不留一個?”

尹梟尷尬地笑笑:“沒想過。”

他只要努力學習,把自己變得更優秀就行。至於談情說愛,他真的沒有考慮過。

他徑直走回了座位——

“喂!”

鄰座有人叫他,他反射性地抬頭,才注意到這位老師安排的同桌。很乖巧白皙的小女生,長髮即肩,頭上帶著一個草莓髮卡,小臉紅撲撲的:“那個……李瀟同學,你剛剛把我的驗算紙也丟出去了。“

“啊?”他一怔,連忙回頭,果然看到垃圾桶裡那紅色的一堆中,夾雜著幾張白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數學公式。他剛剛沒注意到那麼多,把所有的紙張都“一把抓”,把她放在中間的紙張也一併抓了……

“抱歉啊。”他連忙折回去,把東西又撿了回來,彈了彈紙面確定沒沾上灰,才重新遞還給她,“以後我們是同桌了……請多多關照。”

“恩,你也是。”她赧然地接過,頭偏向另一邊,“我昨晚看到你彈鋼琴了,好厲害!”

“謝謝。”……

他和一個家世普通,長相清純的女孩成了同桌。

他們之間沒有太多交流,很多時候都是在討論習題,講講學習。但是青春期的男女,每天的相處,總有一些情感,在潛移默化中發生,只是,他們彼此都是心照不宣……那段時間,尹梟開朗了許多,也快樂了許多。

他像是從家庭那股壓力中逃離出來,真正開始去做同齡人應該做的事情。

打遊戲、看小說、默默喜歡一個人……

“木子瀟。”她在某天放學後叫他,喊了她給他起的綽號,“明天放假,你有什麼安排嗎?要不要……一起去遊樂場?”

說到最後,她的整張臉都漲得通紅,頭不由低下去,只剩下那烏黑的頭髮、草莓的髮卡……

尹梟也是臉色一燙。

最青澀的年紀,他們都不會多說,但彼此都明白,明天若是一起去了遊樂場,就等於水到渠成地走到了一起。

“恩,好啊。”尹梟點點頭,“我一定來。”

那天回去的路上,尹梟都得格外歡快,腳踩著那一地銀杏樹的枯葉,連嘴裡都哼著歌。

他一直等待“明天”。

那個他永遠都沒有等到的“明天”。

*********

回到家裡,便是低氣壓空間。

父親坐在角落抽菸,他一向沒什麼發言權。母親沉著臉坐在沙發上,良久猛地一拍坐墊:“有什麼了不起的?那是因為我們沒把瀟兒送到國外去,要是送了,那肯定比他們家小漠要優秀!”

他這才知道,原來祁漠在國外收穫頗豐。

按照李家姐妹攀比的性子,母親勢必是要眼紅的。尹梟也只是聽著,沒往心裡去,可沒想到李勤芝這回是當了真,兀自思量了一陣,猛地站起來走向父親:“老公,我想好了!我們也送瀟兒去國外!明天就走!”

她要證明,她的兒子不比別人差。

“不行!我學校裡還有事情,我明天……”還有一個約定。

尹梟的話沒說完,便被李勤芝呵斷:“一個國內的破學校能有什麼事?明天一早就出國!”……

母親說風就是雨,把他“扔”到了國外。

但事實上——

他並不適應。

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子,沒有任何的背景和勢力支撐,只靠著一點微薄的生活費,想要在國外闖出一分田地,是多麼不容易?他獨在異國他鄉,有時候撐不下去,他也只能蹲在角落默默抹眼淚。

他很嚮往一種生活,平靜的、平民的生活,就像他在國內讀高一的時候一樣。

可惜,再沒有過。

那時候的他常常想:她去遊樂場等他了嗎?等不到他,她是不是要傷心了?對不起,他不想走的……他其實,挺喜歡她的。

*******

剛開始,他沒有錢給她寫信寄東西;

後來,他逐漸闖蕩出來,算時間她已高中畢業,不在故地……

尹梟從未去找過。

這麼多年,他看多了人情冷暖,受盡了委屈,早已不是當年的他。他的心已冷,已硬。他終於讓自己變成和祁漠一樣優秀的人,再談論的時候,母親面色驕傲,他和祁漠不相伯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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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足矣。

他想,他的存在,應該就是不知疲倦的努力吧。

可是,後來——

祁家的企業蒙受大難,他們幾家都是合併在一起做生意的,這樣必受滅頂之災。當時請了專人分析,最後得到的結論卻是:傾家蕩產,上一輩的人還得集體去蹲監獄,蹲好多年。

那時候,不知是誰說了個提議:詐死!

集體攜款逃亡,隱姓埋名東山再起。但是為了不讓別人起疑,不讓這場“詐死”顯得太明顯,必須得留一個人下來當替死鬼,而且必須是留小輩裡的人!畢竟,上一輩的人都對商業機密瞭解過多,留誰下來別人都不放心……

人選,只能從他和祁漠中抽。

尹梟無意中聽到了全盤計劃……

*******

那一晚,他徹夜未眠,心態有了極大的變化。

表面上是百分之五十的機率,但事實上他很清楚,最後抽到的人肯定是他。祁漠已經開始涉足祁家的產業,他這裡才是真正的一無所知,到抽籤的時候,最容易捨棄的,肯定是徹底一張白紙的人……

憑什麼?

他努力的這麼多年,只是為了用來當犧牲品?

有誰真正在乎過他?他又何時為自己活過?他好恨祁漠!縱使祁漠什麼也沒做,但是從出生開始,祁漠就成了他人生的各種絆腳石!他所有的不愉快,都來自於祁漠的優秀……

他活在了祁漠的陰影裡。

他用了一整夜,徹底黑化。黎明時分,他望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心裡只剩下一個想法:誰死都好過我死!……

之後,他連同母親,在抽籤上做了手腳,成功改換了他和祁漠的命運。

他從沒後悔過!

一次都沒有。

整個家族逃亡到了g市,隱姓埋名開始新的生意,李家改姓尹。尹梟,是他給自己取的名字,為了提醒自己狠辣。唯有如此,才能生存。

趁著上一輩還未站穩腳跟,他搶了先,一步步剷除他們,讓自己成了權利的核心人。為什麼呢?原因很簡單。他活在上一輩給予的壓力中太久,這一回,他要取得絕對的控制權。

在非洲的村落中,他找到了那種毒麻藥,幫了他極大的忙。

他學會了殺人、走私,學會了用一切方法,讓自己活下去。

第一次開槍的時候,槍支強烈的後坐力震得他的虎口出了血,整隻手都隱隱發麻。他有過片刻的停頓,畢竟那雙手,曾彈過鋼琴,讓他成為過鋼琴王子,而現在,他只能在這黑暗的世界裡,用它殺戮……

漸漸的,他習慣了。

習慣到了麻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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