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

汽車一路前行,窄小的車廂內氣氛窒悶。司機一路都是沉默的,初妍靠坐在後座的椅背上,正好能從後視鏡中看到穩定跟著的車影——那是黎睿銘加派的保鏢,負責遠遠地跟隨保護。

就像六年前一樣。

這種感覺,對初妍來說很不好。

這裡的一切,讓她的某些情緒變清晰,特別是排斥他的那種情緒……她突然有些後悔回來,她寧願躲在c市,像世外桃源那樣,自私自利地和他住一起。

“我不想回別墅。”她終於開口,徑自向前座的司機要求,“你載我去個地方。”

***

a市,近郊。

這個地方,六年未至,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這裡被公認為是a市最“髒”的地方,偌大的一塊荒地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幢監獄……高大、冰冷。

初妍爬上就近的一個小土丘,遠遠地凝視著監獄的方向——從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監獄的放風場,偌大的一塊水泥平地上,都是三三兩兩穿著囚服的人。

她知道,爸爸就被關在裡面,一牆之隔,卻始終都見不到。

她六年前就來過這裡,一守就是一天,卻從來沒能從那塊場地中辨認出爸爸。如今呢?如今來來往往的身影,她越發分辨不清,她的爸爸是哪一個?

爸爸的頭髮,都已經花白了……

初妍越想越覺得難過,她始終都想不通:為什麼黎睿銘非要關著她爸爸?為什麼又要強制留下她?他難道不明白,他關著爸爸,他們永遠不可能有未來!

她到底該怎麼辦?

初妍在原地站了許久許久,這種瀕臨絕望的窒息感,讓她的喉嚨一陣陣發澀,然後鼻翼間也陣陣發酸……她吸了吸鼻子,眼淚便大把大把地掉了下來。

“初小姐?”司機似乎在身後叫她,初妍完全聽不見,她索性蹲了下來,把臉埋在膝蓋中,徹底哭出聲來……

***

司機給黎睿銘打了電話。

電話那端,黎睿銘似乎正在忙,他說明情況後,黎睿銘沉吟了數秒,冷聲呵斥:“誰讓你們帶她去那個地方的?”嚴厲又帶著十分的怒意,黎睿銘恨恨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六年前嚴令禁止的地方,六年後他也不準她去。

她待在那個地方,只會離他更遠……

撇下手上的事,他親自開車去了近郊,到了地點,一眼就看到了抱膝蹲在地上的她。小小的一團,看起來纖弱無害,卻在六年前倔得讓他幾乎崩潰。

他伸手示意下屬退下,自己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儘量用了平常的語氣:“我正要找你吃午飯,回去了?”

她沒動,他輕嘆一聲,只能俯身將她抱了起來。

他已經做好了她掙扎,甚至踢打他的準備,但是她沒有。她低低地嗚咽一聲,很乖巧,很主動地攬上他的脖子,溼熱的淚撒入他的頸間,他聽到她沙啞著嗓音低喃:“黎睿銘,我受不了了……”

她受不了這樣的狀態!理智和情感的衝突,每分每秒都在將她推向崩潰的邊緣!

“嗯。”他低低地應聲,手掌在她纖瘦的脊背上輕拍了兩下,算是無言的安慰。但是對她的哭訴,他卻刻意選擇了忽略,“我帶你回家……”

“我想見我爸爸!”他淡然如水的態度,讓初妍終於忍無可忍,她揪著他的前襟哭出來,“我爸爸到底拿了什麼?你讓我跟他見一面,我讓他還給你就是了!”

他不理會,已抱起了她向車子走去。

這樣的場景和六年前很相像——她有她的堅持,他有他的理由……最後總是以他的強勢勝利告終!無論她多麼努力,她的表現始終都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黎睿銘!”他的力氣很大,困著她的身體,讓她根本掙扎不開,初妍在他的胸口用力地捶了好幾下,卻絲毫不能撼動他半分,“你難道就不明白嗎?你關著我爸爸,我們一輩子都該是仇人!”

為什麼一方面關著她爸爸,一方面又要對她好?

他想讓她怎麼辦?

黎睿銘的臉色暗沉到了極致,渾身都透射著森寒的冷意,連帶著旁邊的保鏢們也各個都是噤若寒蟬。他的腳步停下,薄唇緊抿著,手上禁錮著她的力道卻不松:“你鬧夠了沒有?”

威嚴又冷冽的嗓音,是他發怒前的徵兆。

“我就想見我爸爸……”她被他嚇到,哭聲歇了歇,嗓音卻是沙啞又無助。

在這樣的對峙中,她註定是相差懸殊的弱者。

“不準!”

和六年前一樣,他冷冷地丟出兩個字,否定了她所有的懇求。他就這樣強勢地禁錮著她,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再度抬腳朝著停車的方向而去……

至於保鏢和司機,人人自危地瑟縮著,大家儘量和風暴中心拉開距離。

***

他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純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車頭的女神標誌熠熠閃光。

他抱著她大步過去,開啟副駕駛的門,直接將她塞了進去,並且給她扣好了安全帶。

坐在駕駛位上的司機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傻了,他茫然地盯著旁邊的兩人,完全不知所措,直到黎睿銘出聲低喝:“你下去!”他才倏地回過神來,開啟駕駛座的車門跌退了下去……

初妍吸著鼻子,試圖去解安全帶,可手還沒夠到搭扣,便被他的冷喝止住:“你敢解開試試看!”

黎睿銘的手掌按在她試圖去解安全帶的手背上,他的半個身體探入車裡,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瞪著她……三分的強勢,七分的狠,十分的震懾——

她要是真敢解開,他保證什麼都做得出來!

初妍也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她又氣又恨,卻又不敢真的再觸怒他——此時的他,呼吸已經有些急,眼底的狠讓她熟悉又陌生,恐懼又無助……

她只能窒悶地攪著安全帶的繩子,別開臉拒絕和他說話。

他們,算是又一次鬧翻了!

****

黎睿銘看了她近十秒,確定她是真的“乖了”,這才從車內撤出來,“乒”地一聲大力甩上車門。隨即,冷眼狠戾的眼神轉而掃向附近的眾人——

“以後不準帶她來這裡。”

冷冷地警告完畢,他看向自己的司機:“鑰匙呢?”

他要親自開車……

黎睿銘開車,其餘的人自然都是遠遠地跟在車後,車內只有他們兩個。

初妍吸著鼻子,哽咽過後便是冷然應對,抱著膝蜷縮在副駕駛位上拒絕理他……這樣的情況,她完全駕輕就熟!當年的每一場“爭吵”,都是如此收場。

“午飯還要不要吃?”他轉頭望了她一眼,單手操控著方向盤,另一手拿了旁邊的紙巾盒遞過去,“把臉擦擦乾淨。”

她哭過後的小臉實在太過慘不忍睹——

眼眶泛著紅,纖長的睫毛上殘留著晶瑩的淚珠,鼻子也是紅彤彤的,小臉上盡是晶瑩的淚痕……此時的她,像是六年前的那個小女孩。什麼都不懂,卻被他強勢禁錮的小女孩。

“啪!”

結果算是在意料之中,初妍一甩手,便將紙連帶著紙盒,一併都揮到了後座。

黎睿銘蹙了蹙眉,似乎得到了她的答案,淡淡地應和:“……那就不吃了。”

反正現在拿飯過來,也會這樣砸出去。

“我們回別墅。”

***

別墅位於近郊,周圍都是黎家的私家領地,如今被佈置成了公園的模樣,景緻宜人。當然,這裡也遍佈著黎睿銘的保鏢,遍佈著警衛和傭人……

這裡的景,像是世外桃源;

這裡的人員配備,像是中世紀的宮廷;

這裡所有一切的組合,像是……一座無形又碩大的監獄!

***

車子很快駛入別墅區,穩穩地在其中的一幢樓前停住。

初妍記得,這幢是主樓,是他住的那一幢。

“下車。”他停下車,低頭看了眼腕錶,“不吃午飯的話,可以直接回去睡午覺。”

說完,他不等初妍有所回應,開啟自己那側的車門走了出去。被留在車內的初妍不由緊了緊拳頭,猶豫了數秒,才大力地扯開安全帶,猛地推開了車門……

車門一開,她便看到了他頎長的身影,他似乎正等著她開門的那一瞬。

“還以為得讓我來抱你。”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俊臉上的表情淺淡莫名,“進去吧,裡面的佈置和你走的時候一樣。”她該認識路的!

初妍的臉色卻不由一僵:和當年一樣?他想提醒什麼?對她來說,當年的記憶真的很黑暗!……

從大門口,到進屋,初妍的臉色都是白的——

這裡一如既往地冷清,屋子被打掃得太過乾淨,乾淨得沒有一點人氣。傢俱和陳設都和當年的一模一樣,讓她彷彿一瞬間置身昨日……這種感覺,很不好!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像赴身刑場的人。

她完全是木然地跟著他往前走,直到進入房間,再度看見那張大床時,初妍的步子一僵,身形跌退幾步,小臉慘白得可怕。如果說這個別墅是她的噩夢,那這張大床便是她噩夢中的純黑色。

六年前的夜……

她清楚地記得,她在這張大床上失去過什麼。

“怎麼了?”黎睿銘顯然也發現了她的異樣,回過頭來看向她。

而初妍就在他回頭的那一瞬,徹底精神崩潰,她反射性地往後退步,根本顧不上身後的危險,腳跟絆到而跌坐在地上……新傷舊傷的疼痛,對於此刻的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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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她的情緒徹底失控,在黎睿銘試圖拉她起來的時候,再度哭出來,“我不要……求求你……我不要!”

她不要再進行一次!

陰影太大,她不能再承受一次了……

“我沒打算對你怎樣。”黎睿銘低喝,他說了帶她上來睡午覺,的確就是打算帶她上來睡午覺的!可是此時他壓制著她的肩膀,卻剋制不住她的情緒,她像是頭髮狂的小獸一樣亂打亂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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