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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齊哥兒的眉眼同陸行舟沒有半分相似,反倒像極了她的三叔江正峻。

且她三叔一雙耳朵,生得耳廓平坦,耳甲深大,聽她祖母說,幼時三叔經常被長輩誇讚,說生得她三叔這般耳朵的,是極有福氣的。而這齊哥兒,便是連耳朵都像了十足十。

若是往常,江妙自然不會往這層想,可想到那日他三叔和謝茵親近又肆無忌憚的舉止,便不由得多想了些……

江妙小臉煞白。這種事情,發生在她三叔的身上,倒是極為正常的,按著她祖母責備三叔時的話,他這般風流多情,便是哪日從外面多出來一個孩子,也是不足為奇的……

可這是陸行舟和謝茵的兒子。

待聽到陸琉的聲音,江妙才回過了神。

陸琉見妻子臉色有些不大好,又看了一眼涼亭內的謝茵,問道:“怎麼了?”

江妙心下猶豫,這種沒根沒據的事情,她不好同陸琉說。可她三叔和謝茵的舉止,她是親眼看到的,而這個孩子,也的確像她三叔……原本她還想著,謝茵和她三叔的事情,輪不到她來管,可若是這件事情牽扯到鎮國公府的子嗣問題,她若裝作一無所知,倒是不成的。

“呀呀呀……”

小家夥伸出小手,咧著嘴要孃親抱。

江妙道:“沒事。”她知道陸琉聰明,她說沒事,他肯定知道是有事兒。江妙沒敢看他的眼睛,只從他的懷裡將小家夥抱過來,在小家夥嫩嫩的臉頰上親了幾下。

陸琉抿著唇,也沒多問,同妻子一道去了前院。

只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江妙接下來也沒了興致,待壽宴散去,孟氏抱著孫兒齊哥兒送小夫妻倆出門。這時江妙便不由自主多打量了一下齊哥兒。

當真是越看越像!

齊哥兒也睜著大眼睛看著江妙。齊哥兒的性子不似小家夥那般活潑,只下意識的往孟氏的懷裡躲了躲。

孟氏笑笑道:“我這孫兒怕生……”

想著幼時她兒子倒是落落大方,親戚朋友無人不誇讚,身為長孫,生得這般怯弱當真不好。孟氏便覺著,這孩子的一部分性子是隨了謝茵。像謝茵這般小家子氣的,若是再被她多親近她寶貝孫兒,怕是會被她教的上不了檯面。

孟氏當即就決定——日後要寶貝孫兒令他這個小家子氣的孃親遠一些,眼下孩子還小,若是大些了,還這般唯唯諾諾的,豈不是讓外人看他們陸家的笑話?

只謝茵靜靜站在孟氏的身後,見著江妙的舉止,心裡頭難免多想了些。

她心下犯虛,生怕被江妙看出什麼端倪來。陸家的人對江三爺不熟悉,自然看不出什麼,可江妙不一樣,她鎮國公府的姑娘,那江三爺可是她親近的三叔……謝茵手心有些冒汗,本能的覺著江妙大抵是看出了什麼,一時眉頭深鎖,有些憂心忡忡。她雖私下同江三爺來往,可孩子的事情,卻不曾同江三爺透露真相。這孩子是她在陸家立足的籌碼,若是被江三爺知曉了,以江三爺的性子,豈會容忍自己的兒子變成別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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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茵拳頭一捏,深深吸了一口氣。

而江妙也有意無意在試探謝茵,見她目光閃躲,雙手緊緊攥著帕子,又下意識咬了咬唇……這是她異常緊張時候的表現。

江妙再看了齊哥兒一眼,彎唇笑了笑。若是先前只是猜測,那如今便是確定了一大半。

——這陸思齊的確不是陸行舟的兒子,而是她三叔的。

可這件事情,她三叔知道嗎?若是知道,他三叔的性子,怎麼可能會讓這個孩子待在陸家?

江妙從袖中掏出一個玉葫蘆,遞給孟氏,長輩般關愛道:“這小玩意兒不值錢,只圖個吉利,保佑孩子健健康康的,便送給齊哥兒吧。”

孟氏眼睛亮了亮,替孫兒接過,見這玉葫蘆做得精緻,忙道:“王妃真是有心了。”便歡歡喜喜將玉葫蘆戴在孫兒的脖子上。

江妙這才同抱著兒子的陸琉上了馬車。

不遠處的閣樓之上,陸行舟便站在那裡,看著那溫馨的一家三口上了馬車,目光在那美貌嬌小的身影之上,多停留了片刻。不過一年,昔日溫文爾雅的陸行舟,身上倒是多了幾分深沉,依稀有了幾分他那三叔的味道。

娉娉嫋嫋的孟淼提著裙襬走了上來,見陸行舟果然在這兒,登時露出了笑容,聲音甜甜道:“表哥。”

她知道陸行舟時常會站在這裡,靜靜的看著外面的行人,原是溫暖可親的少年,隨著時間的流逝,那氣質也發生了改變。

可這般深沉又略顯憂鬱的男子,才更令女子傾心。

孟淼過去,站在他的身側,道:“這兒有些冷。表哥在看什麼呢……”

卻見陸行舟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眼眸沉了沉,之後一把抓著了她的手腕,將她拉到了屋內,壓到了榻上。

這大白天的……

孟淼有些被嚇到,可相處了幾月,也知曉陸行舟的外表溫潤,私下還是極為蠻橫的,特別是在榻上。一時孟淼臉頰緋紅,卻心下歡喜,小心翼翼的伸手撫了撫他的臉,道:“表哥?”

之後便是男人密密實實的吻落了下來,讓孟淼下意識揚起雪白纖細的脖頸,死死的抱住了他,乖順的閉上了眼睛。

只這一回,這位溫柔的表哥,比往常更為粗暴了些。只那一聲聲溫柔又憐惜的“淼淼”,讓孟淼覺著,受些罪也沒什麼打緊的。這個男人這般愛她,她能感覺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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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江妙心裡便想著那齊哥兒的事情,一時倒是尋不出什麼解決問題的法子。想了一會兒,側過頭,就見陸琉懷裡的小家夥睡著了,而陸琉,自上馬車之後,也安安靜靜的,沒同她說什麼話。

瞧著那張略微緊繃的臉,江妙哪裡不知他是在鬧脾氣了。

一時討好般的抱住了他的胳膊,說道:“我的確有事情瞞著你,不過現在不好說,等我弄清楚了,再同你說,好不好?”

她信陸琉。她不說的事情,陸琉不會多問,也不會私下去調查。可他尊重她這個妻子,不代表他心裡沒別的想法。

陸琉淡淡的“嗯”了一聲。

太難哄了。

江妙蹙眉,還不如她的胖兒子好哄,給個壽桃包便開開心心傻樂了。

思忖片刻,江妙便湊上去,欲在陸琉的臉上親一下,未料男人彷彿是察覺到似的,不疾不徐的轉過腦袋,讓她原本想親他臉頰的嘴一下子堵在了他的薄唇之上。江妙頓了頓,卻也沒矯情,討好般的親了幾下。男人手裡抱著孩子,不好做什麼,只將唇壓過來一些,舌尖在她的嘴裡亂攪一同。

“嗯……咿呀呀呀……”

聽到小家夥歡樂無比的聲音,江妙忙同陸琉分開,喘了喘氣。她低頭看陸琉懷裡的小家夥,果真已經醒了,見他一雙黑瑪瑙般的大眼睛就這般直勾勾的看著他們,像是看好戲似的,看得很是起勁兒。

這小色胚子。

雖說同陸琉習慣了親近,可被兒子看著,總是害羞的。江妙臉燙了燙,略微側頭瞥瞥陸琉,卻見他一副饜足的模樣,像是一隻慵懶愉悅的獅子,而懷裡這只,便是傻乎乎被保護的小獅子。

小獅子仰起頭衝她笑。

江妙心嘆,這單純無知的小模樣,可不是就個傻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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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江妙去薛府見了長公主。

這會兒偌大的核桃木獅子滾繡球纏枝紋羅漢床上,生得格外壯實的小男娃,拿著小彈弓給身旁這個更小只、更白皙的小弟弟。

這小男娃便是長公主於去年十一月替駙馬薛騰生下的兒子,取名薛威,小名兒威哥兒。威哥兒生得同他爹爹薛騰一樣,比同齡的孩子塊頭更大些,力氣也大,可這會兒待這個初次見面的小表弟很是熱情,大方的將最愛的小彈弓塞到小家夥的懷裡,興奮道:“玩……彈彈。”

小家夥接過小彈弓,咿咿呀呀說了一堆話,大抵是感謝之類的,然後拿著小彈弓趴在榻上玩兒。

長公主很滿意自己的兒子,摸摸兒子的腦袋,道:“威哥兒果然乖,就是應該照顧弟弟。”

威哥兒笑了笑,開心道:“乖!威哥兒乖。”

江妙見長公主生了孩子,可這性子還是大大咧咧的,笑了笑,才聽得長公主問道:“你今兒來看我,可是為了子恆和堂兄的事情?”

放眼整個大梁,也唯有長公主敢這般直呼景惠帝的名字。

江妙曉得長公主聰慧,也不拐彎抹角了,點頭道:“嗯,我……有些擔心。”

長公主斂了笑,看了看這位年輕美貌的小堂嫂,也是打從心裡為堂兄感到高興的。她道:“你放心,子恆待堂兄的感情不一樣,就算有什麼,也不過是鬧鬧小孩子脾氣。子恆是個心善的,堂兄護了我們姐弟倆這麼多年,他是知道感恩的。若是他敢做出什麼,我這個當姐姐的,也會站在堂兄這邊……妙妙,眼下看著你和堂兄過得好好的,又有澈兒這般可愛的兒子,便好好的過日子,不要想太多了。”

小家夥對自己的名字很是敏感,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就抬起頭衝著長公主笑了笑,晶瑩剔透的口水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長公主被小家夥這張酷似陸琉的小肉臉看得心都化了。

聽長公主也是這麼說,江妙倒是放心了,說道:“那,許是我多想了。”

長公主道:“倒不是多想,只是我瞭解子恆的性子。還有……若是妙妙你有時間,便去勸勸阿璇。我倒是覺著,子恆鬧脾氣,恐怕是和阿璇有關係。”

江妙愣了愣,詫異道:“璇姐姐?”

長公主認真點頭,說道:“嗯。子恆身邊沒什麼能親近的人,小時候同寶鈴關係好,便待她如親妹妹一般,長大了,自然也改不了這種親近的習慣。我雖然知道寶鈴的性子不像看著那般單純無害,可又想,日後進了宮,太單純,反而容易受到傷害。既然子恆喜歡她,她也喜歡子恆,我便也不再多管,只要子恆能開開心心的,便好了。可後來,西山狩獵之後,子恆同我說了那日山洞內的事情……”

長公主看著江妙,笑了笑,繼續說道,“你恐怕不知道,可我那時有多開心,我這弟弟總算是開竅了。子恆那般神采飛揚的模樣,不知有多滑稽,還同我保證,日後要好好對待這位皇后……可這一年多來,我看到他一次次挫敗的表情,著實心疼。妙妙,你同阿璇是從小到大的姐妹,若是你去說,她肯定會聽你的話的。”

景惠帝同陸琉的關係冷淡,是因為在皇后的身上受挫,便遷怒於陸琉嗎?

江妙想了想,有些猶豫。

長公主又道:“我知道自己自私了些,可阿璇如今已經是皇后了,兩人又有了太子殿下。男人的感情是禁不起消磨的,如今阿璇擺著架子,便是再有熱情的男人,也受不了屢屢受挫。你和堂兄恩愛,怕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妙妙你聰慧,仔細想想,總會想明白的吧。”

按理說,長公主這話說得的確是對的。景惠帝和霍璇是夫妻,又有了孩子,若是能恩恩愛愛的,肯定比一輩子相敬如賓要好。可就如長公主所言,景惠帝會對霍璇動心,不過是那回西山狩獵,景惠帝感動於霍璇的捨命相救……可那事,卻是霍璇有意為之的。

江妙心下煩惱不已,看著羅漢床上無憂無慮的小家夥,只感概還是當個無知的孩子最好。

她道:“我想想吧……”

她的確也想璇姐姐好好過日子的,可如今去勸她,卻是為了緩解景惠帝和陸琉的關係,她便覺得心虛又自私。

那回西山狩獵,璇姐姐為景惠帝吸.毒是做戲。

可馬車翻落,從山坡上滾下來,璇姐姐捨命護著她,卻是出於真心和本能的……她不能太沒良心。

長公主點頭道:“嗯,那你便好好想想吧。”而後又緩緩道,“我同子恆自幼喪母,子恆的性子,有些方面同堂兄很像。他們倆若是真心愛一個人,便會竭盡全力好好護著,看似不近人情的人,其實是最重感情的。若是有了這層感情在,就算歲月流逝,沒了男女之情,也會好生護著她的。”

這一點,江妙是贊同的。

江妙說道:“長公主的話,我回去之後會好好想想的。”

長公主曉得她聰慧,也就不再提此事,只說道:“嗯,我下回進宮,也問問子恆究竟鬧什麼脾氣。他自小最聽我的話了。”

“嗯。”江妙點頭,便將那小家夥抱了起來,同長公主聊了幾句,就回去了。

威哥兒倒是很捨不得弟弟,熱情的把自己喜歡的小玩意兒送給小家夥。小家夥小小年紀,卻看得出是個不貪心的,只拿了威哥兒最先送給他的小彈弓,衝他笑了笑,別的一樣都沒拿。

見著小家夥抱著的小彈弓,還有之後拿出來的五顏六色的小玩具。按理說小孩子更喜歡顏色鮮豔些的,可這小家夥,卻偏偏只拿了最先握在手上的一樣……

江妙笑笑,只覺得自己這胖兒子的性子,的確是隨了他爹爹——是個專一又長情的。

低頭瞅瞅懷裡小家夥肉嘟嘟的臉頰,江妙便有些羨慕起日後的兒媳婦來。

帶著胖兒子上了馬車,小家夥彷彿是知道自家孃親有心事,便乖乖的趴在孃親的懷裡玩小彈弓,一路上都是安安靜靜的。

回了宣王府,陸琉今兒去了宮裡,還沒回來。江妙抱著小家夥進屋,覺得屋子裡空蕩蕩的,沒了陸琉就有些冷清。

小家夥咿咿呀呀的哼唧了起來,綿綿脆脆的聲兒一下子令屋內熱鬧了起來。

江妙這才翹了翹嘴角。

過了一會兒,泰安衚衕陸府那邊,倒是送來了帖子。

這回不是孟氏的意思,而是謝茵這個侄媳想約她去法華寺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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