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個……那個你現在本來就是太子.妃嘛,奴婢之前的稱呼沒問題啊!”結結巴巴半晌,巧香眼珠子骨碌碌一轉,抬手就朝流雲一指:“而且流雲有對我說,在這宮裡,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稱呼小姐的,還說一旦被有心人聽到耳裡,奴婢輕則會招來一頓板子,重責直接被咔嚓掉都有可能。”說著,她還對著自己的脖頸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流雲對於自個被“出賣”,很不客氣地丟出一個白眼,巧香接收到,偷偷地朝她吐吐舌頭,然後故作小媳婦樣,怯怯地看向她家主子。

“既如此,你為何又把對我的稱呼換回來了?”

雲輕舞環臂,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這不是沒有外人麼,奴婢,奴婢才一時放鬆警惕,順口就喚出了小姐嘛!”垂眸揪扯著手指,巧香癟著嘴兒,小小聲道。

被她的小媳婦樣逗得“噗嗤”一笑,雲輕舞翹起嘴角道:“好了,別裝啦,想怎麼稱呼你主子我,隨你的便。不過,流雲說得沒錯,這皇宮裡到處都是他人耳目,一旦被人捉住短處,那你可就要倒大黴了!”

“小姐放心,奴婢會把眼睛睜得大大的,萬不會落人口實。”

挺起胸脯,巧香保證道。

雲輕舞看著她這樣,反倒嚴肅起來:“嘴上說得再好都沒什麼作用,關鍵是人要放機靈點,畢竟我不能隨時隨地在你身邊,這萬一遇到事,就得看你自個的了,否則,你的小命只怕就要丟在這宮裡了!”

“奴婢省得,小姐放心就是。”

巧香恭謹回道。

雲輕舞眼瞼微垂,不知在想些什麼,總之她沒再說話。

偌大的內殿中,頓時靜寂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半晌,等她回過神,就見流雲和巧香乖覺地侍立在一旁,瞅著地板發怔,不由笑了笑,道:“別在這傻愣愣地站著,去看看膳食送過來了沒有。”

“是。”巧香,流雲齊應一聲,而後出了內殿。

待她們返回時,手中多了兩個大大的食盒。

“你們也坐下一起吃。”見二人將飯菜在桌上擺放好,雲輕舞笑著說了句。

流雲恭敬道:“回太子.妃,這不合規矩。”

“小云云,在你主子這就別講什麼規矩啦,讓你坐你就坐,甭說那些主子我不愛聽的話。”音落,雲輕舞也不再看流雲和巧香臉上是何表情,拿起筷子就開動起來,邊吃還邊道:“不錯,不錯,真是色香味俱全啊,看來這宮裡的御廚還真是有些本事!”

巧香拽拽流雲的衣袖,道:“主子吩咐,咱們聽命就是啦!”現在只有她們主僕三人,規矩什麼的就聽小姐的話,暫且放到一邊好了。

“嗯。”流雲點頭。

見二人在桌旁落座,雲輕舞抬眼笑道:“這不就對了,快趁熱吃,免得等會涼了。”

“謝太子.妃!”流雲,巧香眼眶泛紅,起身向她欠身一禮。

雲輕舞皺著眉兒:“別這麼一本正經的,看著怪讓人感到壓抑。”這倆丫頭,就不能讓她好好吃頓飯麼?一會一個禮,還繃著張臉,看得人好頭大有木有?巧香聞言,痛快地“嗯”了聲,進而變得歡快起來:“小姐,靜影說今兒全天下都紅綢飄蕩,喜慶太子殿下和您大婚呢!”想到被她家主子打斷的話尚未道完,這小妮子一張口,就接住前話說起。“普天同慶?”雲輕舞神色一怔,凝向流雲問道:“巧香沒有說謊?”

流雲點頭:“這是靜影親口說的,應該屬實無疑。”靜影在爺身邊幾乎形影不離,他能那麼說,肯定是爺吩咐他去做那件事的。

“哦,我知道了。”小砸,你究竟在搞神馬?

雲輕舞腦中思緒翻轉,臉上表情輕淡,垂眸靜靜地食用著膳食。

酒足飯飽後,流雲和巧香將桌上收拾乾淨,就被她揮手示意下去休息,而她,要好好想些事情。

聲勢浩大,超規格的大婚典禮,整個天下喜綢飛舞,同賀太子大婚……還有東宮之中,隨處可見鮮花裝飾,他……他是認真的……

如他所言,他果真是認真的!

清透的眸光環繞內殿一圈,喜慶的紅隨處可見。

空氣中,怡人花香,縈繞鼻尖。

雲輕舞抿著嘴兒坐在寬大舒適的床沿上,臉上漸浮出悲涼之色。

曾無數次想過自己會有個怎樣的婚禮。

曾無數次想過挽著他的臂彎,走進神聖而莊嚴,被鮮花點綴的教堂,看著他對她微笑,聽著他說“我願意”。

結果,一切都只是她自以為是的空想。

多年等候,多年相攜,多年同生共死,他給予她的則是致命一擊!

淚順著臉龐無聲滑落,她笑了,笑容清雅迷人,只不過更多的則是悲涼。

“我……我嫁人了呢!你看到了麼?你做夢看到了麼?我嫁人了,他給了我一場聲勢浩大的婚禮……他對我很好,問他為什麼,他說只因為想對我好,你說,人和人之間的差別怎就如此大?”

嘴兒噏動,她無聲呢喃著。

“雖然,雖然還不能完全忘記你,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真正成為過去,且那一天不會很遠。”

宮衍步入內殿,抬眼就看到人兒在床沿上側身坐著,柔和的光亮籠罩在她身上,令她整個人透出一股子嫻靜至極的美!

秀髮僅用一根粉紫絲帶輕束,柔順地垂落在腦後,肌膚若雪,美得令人挪不開眼。然而,她給人的感覺是悲涼的,似是有無盡的心事埋藏在心底,卻難以向人道出。

“怎麼了?”提步,他走近她,眼裡寫滿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疼惜:“吩咐靜影辦點事,就耽誤了點時間,對不起。”

在她身旁坐下,他攬她靠在懷中,有些粗糲的指腹,幫她輕拭去臉上的淚痕。

雲輕舞搖頭,靜靜地搖了搖頭,等到心緒稍有平復,她才抬頭,對上他燦若星辰般的黑眸,輕聲道:“我沒事,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宮衍緊了緊臂彎,嗓音輕柔而舒緩:“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她不說,他便不問,免得她再度傷懷。

“別對我太好……”如果他是認真的,如果他真的不帶有任何目的接近她,只是因為是她,只是因為想對她好,就將她扒拉到身邊來,終了,她又該如何應對?雲輕舞退出男人的懷抱,表情認真,再次道:“別對我太好。”

宮衍伸臂,將她攬回懷中,嘴角動了動,道:“我做不到。”

“你是太子,將來還會是一國之君,身邊會聚集很多很多女子,我,我和你不合適!”做不到?他為何做不到?他們並不是很熟,且彼此不是十分瞭解,怎就說做不到?雲輕舞鼻子酸酸的,暗忖:“好吧,姐兒這會兒有那麼些脆弱,就接你的懷抱暖暖心!”

修長的大手托起她的下顎,宮衍眸光執著,語氣溫柔道:“不管我是誰,你都是我的妻,都是我要用心對待的人,一生一世以心相待。”他們已經是夫妻,還談什麼合不合適?傻丫頭,就會多想。

雲輕舞眨著水潤潤的眸子,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他注視著她,漆黑的眸慢慢蘊出抹不知名的情緒,他在靠近她,溫熱的呼吸仿若一片鴻羽,一下又一下地輕掠過她的肌膚,引得人心裡癢癢的,好想就此避開那奪人魂魄的視線,拉開彼此間的距離。雲輕舞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只見她頭一歪,接著佯裝打了個哈欠,道:“真困啊!”

宮衍一瞬間神思清明,心下懊惱極了。

剛剛他在做什麼,又在想些什麼?

俊臉上浮起一抹紅暈,他乾咳了兩聲,方掩飾住此刻的不自在。

“沐浴後安寢,會舒服些。”

輕聲說了句,他抿唇不再言語。

雲輕舞懶洋洋地“哦”了聲,道:“這床榻是我的,你找旁的地去睡。”宮衍看向她,帶了絲不自然道:“這太子東宮雖說都是我的人,但也不能完全保證沒有他人的眼線滲透其中,為免傳出閒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我只能睡在內殿……”見人兒倏地一臉警惕地注視著他,宮衍微笑著補充道:“不過,我不會碰你的。”

“我憑什麼相信你?”雲輕舞挑眉,神色間已然看不出絲毫睏意。

宮衍道:“你還小,再者,東宮並不缺女人。”雲輕舞黑臉,當即就抬起下巴道:“我哪裡小了?”宮衍星眸中染上不解,十三歲不到,難道不小麼?他可是已經二十有一了,比她整整大八歲,這麼一想,宮衍覺得自個在某女面前好像有些老了。

“呃……”

雲輕舞大囧。

是她想岔了,以為男銀說她那裡小。

狀似不經意地垂眸往自個胸前瞅了眼,姐兒嘴角微不可見地抽了抽,倘若男人真指她這裡小,也不是沒有依據,更何況人家說的是她的年歲,而非其它,真是的,這回臉可丟大發鳥!宮衍有留意到雲輕舞的小眼神,並順著她的視線下移,瞬間明白過來自己的話,讓某女起了誤會。

於是乎,他握拳掩唇連續乾咳兩聲,別過頭,沒有看到某女丟過來的白眼球。

半個多時辰前,皇后從東宮回到麗宛殿,剛一落座,就將身邊的宮人打發至殿外候著,只留下青橙,青紫,青綠在身邊伺候。

“昨晚潛入清水苑中的刺客,可有對九丫頭用毒?”

凝向青橙,她開口便問。

“這個……這個奴婢倒不清楚。”青橙想了想,如實回道。

皇后蹙眉:“九丫頭的臉上,腕部皆佈滿紅斑,人看上去也沒什麼精神,她的丫頭嘴快,說那些紅斑多半是昨晚、潛進清水苑裡的刺客下毒所致,你覺得呢?”青橙道;“奴婢說不準。”

“你說二小姐會知道些什麼嗎?”皇后沉吟道。

青橙神色恭謹道:“主子從二小姐那並未聽到什麼。”

時間分秒劃過,皇后垂眸想著心事,久久沒有出聲。

“娘娘,清水苑昨晚有傳出九小姐頭痛發熱。”將昨晚發生在雲府內的事,在腦中仔細搜索一遍,青橙道:“要不奴婢今晚到東宮探探虛實。”

皇后搖頭:“九丫頭的事先不急。”是裝傻還是真傻,是真中毒,亦或是得了絕症,現如今那丫頭在她眼皮子底下,稍加留意,就能發現出端倪。

“青紅昨晚被生擒,又被轉到太子手上,現關在天牢中,如若不將她及時救出,難保不會被寧遠候認出。到那時,母親就會遇到大麻煩。”

“娘娘,青紅必須得救出。”

青橙,青紫和青綠,三人眼底不約而同地閃過一抹陰狠,齊聲道。

多年姐妹情,她們不能坐視不管,任同伴在天牢遭罪。

目光凝注在青橙身上,皇后有些不解道:“聽你之前轉告母親之言,好似並不打算救青紅。”

“青紅被擒,主子無法得知她會被關在哪裡,因而沒讓奴婢立時立刻去搭救。”青橙說著,但有一點她沒道出——孟氏信任青紅,斷定其不會背叛自己。然而,孟氏話中的真正含義,青橙聽得再明白不過,那就是不允她,甚至青紫,青綠去冒險,以免手中的力量全部被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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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青紅是“五青”中的一員,現在有她的訊息,那麼救人就是必須得。

“既然這樣,你還是連夜出宮,將青紅的事,向母親稟明。”言語到這,皇后將眸光挪向青紫,青綠,接道:“你們跟著一起出宮,一旦母親做出決定,也好搭把手。”

“是。”三人欠身一禮,應聲而退。

孟氏從青橙口中知曉青紅被關在天牢,短暫沉默後,便做出安排。

領命後,青橙三人開始分頭行動。

夜風吹拂,朦朧月華如水傾瀉一地。

宮中,皇后在等。

雲府,孟氏在等。

東宮之中,宮衍和雲輕舞亦在等。

“喂,你說今晚能擒到人嗎?”雲輕舞雙手撐著下巴,趴在床榻上,望向宮衍問道。“只要人出現,生擒不是問題。”宮衍仰面躺著,與她之間隔了些距離:“睡吧,我已做了妥善安排。”雲輕舞搖搖頭:“睡不著。”

“明兒還要早起……”

宮衍輕柔的嗓音揚起,後話尚未道出,就被雲輕舞出言截斷:“為什麼要早起?”

“按規矩,咱們大婚第二日,必須得到宣露殿請安。”宮衍淡淡作答。

雲輕舞瞥了他一眼,亦仰面躺到枕上,撇嘴道:“我不去。”今晚不走,明晚她一定得離開皇宮,前往武林水,去找那位老神仙。宮衍靜默半晌,道:“好,不去便不去,隨你。”她不去,他又何嘗想去?

“你與皇上說一聲,就說我身上的紅斑愈發多了起來,吹不得風,需要安心呆在東宮靜養。”把出宮之路鋪好,無疑會少很多麻煩。

宮衍道:“聽你的。”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再有半個多時辰便到後半夜,但天牢那邊卻遲遲不見有訊息傳回。

“該不會是他們有所警惕,不打算今晚救人吧?”張嘴哈欠連連,雲輕舞卻還是忍著沒有睡過去。宮衍思索片刻,回她:“不排斥這個可能。”

“好累哦,我眯會,一有訊息,記得立馬叫醒我。”說著,不等宮衍應聲,她眼睛已閉闔在一起。

綿軟勻稱的呼吸聲縈繞在耳側,宮衍只覺心裡好踏實,且是多年以來,第一次生出這種踏實感。

她,是他的妻,是他一生的伴侶,真好!

麗宛殿中,皇后躺在床榻上怎麼也睡不著,便索性起身,來來回回在內殿中走動。

沒訊息,這都快到後半夜了,怎還沒有傳回?

難道出事了?

亦或是,亦或是母親不同意青橙她們去救人?

長夜靜寂,任憑皇后心下如何焦躁,如何感到不詳,一個,兩個壞消息還是傳至她耳裡。

有刺客潛入天牢,有刺客摸入雲府欲刺殺寧遠候,結果……結果全遭遇伏擊。

窮途末路之下,那些刺客以迅雷之勢,皆選擇自我了結,化作一團血水,什麼都沒有留下。

訊息在宮中傳開,皇后當即癱坐在床榻上。

全死了,母親手中的“五青”全死了,此刻,母親怕是比她還要悲痛吧?

望向窗外隱約發亮的天色,皇后眸光怔然,不知自己下一步該如何做,不知女兒長平何時才能回到皇城,才能回到她身邊。

雲府,壽安堂。

孟氏枯坐在榻上,已經有近半個時辰沒有說話。

此刻,她恨不得立刻出現在宮衍面前,問這個嫡親的外孫,為什麼要幫助外人來算計自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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