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想你有意外。”

宮衍定定地注視著她,聲音裡有難掩的無奈和疼惜:“那是狐妖,而且是九尾狐妖,道行高深,如若你出事,你要我怎麼辦?再者,你也想想寧遠候和小珂,想想丘寶他們……捨得他們傷心麼……”

這話說得明顯虛弱無力。

他是真不想她有個閃失,一點都不想,可又知道她的脾氣,這讓他如何是好,拿她如何是好啊!

雲輕舞聽著他之言,唇角微抿沒有做聲,然,身上卻透著深深的清冷。

傻子!

大傻子!

為何就不聽她的?

錯開男人星眸中的疼惜和濃情,她眼簾半垂,長而卷翹的睫毛在眼底投下層陰影,良久,她都沒道出一句話,身姿坐得筆直,一動不動,沒於袖中的纖柔雙手緊緊握住:“我不答應。”宮衍怔愣住,就聽她又道:“我說過要親手幫小珂報仇。”雪肌上青筋突暴,甚是陰鷙:“在崖底,我更是發過誓,只要找到她,不論付出任何代價,也要置其於死地。”

宮衍握住她的手,將人從椅上拽起,跟著攬入懷中,柔聲道:“舞兒,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很感動你愛我至深,可正因為這樣,我才不想你出事。”雲輕舞沒有推開他,靜靜地依偎在他溫暖而寬闊,令她倍感安心的胸前,聲音冷靜而低柔:“衍,那只九尾狐妖不僅重傷過你,且又傷害小珂,你知道麼?在崖底,我抱著鮮血淋漓,幾乎沒有呼吸的你時,我的心有多痛?我痛得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痛得只想追隨你離開這個塵世,這次小珂出事,我心裡是既懊悔又自責,只覺自己活得極其窩囊,竟保護不了我愛的人,致使那些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是不是地為非作歹。”

“我要證明我自己,要兌現諾言,讓他們知道觸碰我的逆鱗,會是怎樣的結果。”

“而你,處處護著我,生怕我有個意外,甚至捨棄生命也要護我周全,既然你能做到,我為何不能?還是說,你想讓我在你再度命懸一線之時,直接拿劍抹脖子自我了結?你疼惜我我知道,可你也得給我疼惜你,護著你的機會不是麼?再說了,我並不弱,你覺得呢?”

宮衍的身子猛然一僵,雲輕舞趁機從他懷裡掙脫,如畫側顏在燈光映照下,看起來尤為寧靜平淡,宛若如水月華般溫潤。她注視著他,明眸中的神光幽靜至極,然其中又染著些許慵懶,婉約若霧,輕柔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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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兒,你瞭解我的。就算你會怨責我,我還是不想你涉險!”他不敢想她渾身染血的樣子,不敢想沒有她的日子該如何過,所以,哪怕她今日會惱他,耍性子一段時日不搭理他,他也要將她留在侯府。

畢竟九尾狐妖道行之高,要對付不是易事。

他不能抱有僥倖。

“你的意思我懂了,我知道該如何做,同時謝謝你對我的愛護。”雲輕舞起身,眸光沉靜無波。宮衍見她往床邊走,俊美無儔的臉上浮現出絲舒心的笑,聲音溫暖柔和:“舞兒,你放心,只要發現那只九尾狐妖,我一定親手殺了她。”她將他的話聽進去了,真好!

雲輕舞回眸嫣然一笑,寧和而優雅,卻又透著股子說不出的柔媚。

然,待她收回眸光,背對宮衍時,神色瞬間變得肅穆,眼神清冷寂寥,蕭殺之氣畢現:“九尾狐妖,我會親手了結你!”受到重創又如何?丟了命又如何?她想保護愛人,保護親人,更何況這只是假設,她未必就會敗給那只臭狐妖!

忽而,她眼裡的蕭殺被疼惜取代。

瞭解?

是,她是瞭解他,深知他對她的好,深知他不想她出意外,可是瞭解是相互的不是嗎?

如他一樣,她也不想她有事,不想他再事事包攬在身,不想再被他護在羽翼下。

窗外夜色深沉,雲輕舞坐在床邊,淡淡的光暈下,男孩嬌嫩潤滑如桃蕊的雙頰好不蒼白,看得人不由自主心生憐惜。一直以來她沒仔細留意小家夥的長相,現在仔細地看著,才發覺小家夥長得真真精緻至極。

也是,有那麼美的母親,孩子又如何會生得醜陋?

伸出手,她隔空解開雲鴻珂的睡.穴,喃喃道:“姐姐只是想讓你睡得安穩,才點了你的睡.穴。”睡.穴被點時間長,對身體不說有害,但肯定不會有什麼好處,因此,她感到有那麼點抱歉。

雲鴻珂原本是個話少、憂鬱的孩子,難得在雲輕舞的鼓勵下有所改變,現如今只怕又要回到之前的樣子。

經受那樣大的打擊,雲輕舞是不信雲鴻珂能夠說忘記就忘記。

唉!

心中長嘆口氣,暗忖:“姐姐希望你能挺過去這一關!”她真怕小家夥想不開,變得邊原來還要憂鬱,還要言少,甚至自我封閉,不與旁人交流。

許是因為解開了睡.穴,雲鴻珂漸漸睡得不安穩起來,只見其眉頭緊蹙,長睫輕顫,好似正在被噩夢纏繞。

雲輕舞看著他,心緒微亂,再次嘆口氣,而後起身走到窗前,推開半扇窗,任夜風拂面而來,以此讓自己清醒靜下心。院中,宮衍雙手負於身後,仰頭望向掛在夜幕上的彎月,不知在想些什麼。

“傻子,時刻圍著我轉,你就不辛苦麼?”眸光鎖在他頎長孤寂的身影上,雲輕舞無聲喃喃。

月華脈脈流轉,如煙如夢,又似銀霜鋪滿一地。

雲輕舞的眼神漸變迷濛,腦中各種念頭碾轉,深深地灼燒著她的心。

驀地,尖銳的叫聲在屋裡響起。

身子一震,她沒有多想,便轉身往床邊疾奔。

“小珂,小珂你怎麼了?姐姐在呢,姐姐就在你身邊,別哭!”雲鴻珂眼裡滿滿都是恐懼,一看到她就坐起身,就撲到她懷裡嗚嗚哭個不停。宮衍自門外而入,站在屋子中央,看著眼前的一幕,殺死九尾狐妖的決心愈發強烈。

“乖,不哭了,姐姐沒有離開,姐姐就在你身邊……”

任雲輕舞怎麼哄,都無法讓雲鴻珂安靜下來,只是一個勁地哭泣,好似只要一鬆開姐姐,一離開姐姐的懷抱,他就會再次被壞人擄去。

宮衍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終未道出一語,轉身出了房門。

雲輕舞倚在床頭,攬住雲鴻珂,輕輕地撫著他的背,由著她揪住自己的衣襟,伏在她懷中淚落不止。

“姐姐……”

雲鴻珂身子緊繃,持續顫抖著,許久,他抬起頭,眼裡噙滿淚水,顫聲道:“我要殺了他們。”雲輕舞摟緊他,與他四目相對,一字一句道:“你還小,姐姐會殺了他們給你報仇。”雲鴻珂卻搖頭:“不要,讓太子姐夫殺了他們。”

雲輕舞神色微怔,就聽小家夥又道:“太子姐夫一定能殺死他們!”他口中的他們,雲輕舞知道指的是那些人,不過,這會兒她有些吃味,小家夥說的那是什麼話?是覺得她這個姐姐能力不夠嗎?

真不可愛!

論修為,她或許……對,就是或許,不如某人,可這段時日她進步很大有木有?對付一隻九尾狐妖應該沒什麼難度吧?

“嗯,殿下會殺了欺負你的人。”

斂起心神,她點點頭,輕語道。

雲輕舞聲音堅毅,語氣沒絲毫遲疑,抱緊雲鴻珂,重複道:“殿下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你的人,姐姐也不會放過。”“太子姐夫厲害,姐姐也厲害,小珂不要姐姐出事。”雲鴻珂道。聞言,雲輕舞心裡悄然滑過一股暖流,小家夥這是已經完完全全將她和某人、視作最親最親的親人了,否則不會如此信任他們,依賴他們。

眼睛微微泛酸,她感覺到雲鴻珂的小身子逐漸放鬆,整個人也慢慢的安靜平和了下來。他不再落淚,重新闔上眼睡下。

輕放他躺好,小手緊扣大手,仿若誰都不能將他們分開。

“姐姐,我好痛,那個孩子也好痛,我有聽到他喊痛……姐姐,我沒喊痛,我知道姐姐會救我……”雲鴻珂聲音哽咽,囈語不斷。

雲輕舞俯身湊到他耳邊,柔聲予以安慰。

“姨娘好苦,我知道姨娘一直都好苦,可我幫不了他……只能看著她垂淚,看著她故作堅強,省吃儉用撫養我……姨娘死了,我知道她是不想拖累我,才用那樣的方式離開了我,我好難過……那個人折磨我,我痛得很,有想過就那麼去找姨娘,可我又怕姨娘傷心,她要我活著,要我好好地活著,所以,我不能死,我咬著牙,既不求那個壞人,也不喊痛,我忍著,等姐姐來救我……”

“我要快快長大,姨娘走了,我不能再沒有姐姐,沒有爹爹……姐姐,我長大也要像爹爹一樣厲害,這樣我就能保護姐姐,保護爹爹,還能幫太子姐夫守護疆土……”

雲輕舞心酸難耐,抬起另一只手,隔空再次點了睡.穴,道:“乖,好好睡覺,姐姐這就去幫你報仇!”均勻的呼吸聲響起,她起身,將雲鴻珂的小手放進錦被裡,而後幫其掖好被角,轉身走向門口。

“風。”站在廊簷下,她對空喚道。

風現身:“屬下在。”

雲輕舞吩咐:“進屋守著。”

風應道:“是。”

“殿下離開多久了?”雲輕舞問。

風作答:“約莫一刻鍾。”

雲輕舞抿了抿唇,沒再言語,片刻後,她提起輕功,很快不見蹤影。

城外,偌大的一片密林中,坐落著一座義莊。

雪無痕身著一襲紫色長袍,臨風而立,凝望京城方向,無聲喃喃:“你會來麼?”傍晚前,他喬裝在城中留下線索,而後,又將尋找絕門線索的人引到城外,引到不遠處的義莊附近。擄那個小家夥不是他所願,可他也知道那是個機會,是他脫離***的機會。

其實,他早該這麼做的,以小丫頭的醫術,解掉他身上的毒,應該不是難事。

“小丫頭,你若滅了絕門,若能解掉我身上的毒……我……”他會怎樣?不再仇恨她,不為死去的諸位長老和血幻宮弟子報仇?雪無痕嘴角掀起抹苦笑,覺得自己是血幻宮的罪人。是啊,他是罪人,如果不是他修煉邪功,朝廷就不會盯上血幻宮,當今皇上也就不會拍小丫頭帶人剷除血幻宮。

而他,雖一開始恨極她,卻在得知其墜崖生死不明時,心裡的恨立時立刻被擔心取代。

呵呵!看來他真得是栽了。

義莊很簡陋,但面積不小。

坐落在密林中,夜風吹拂,簷下的白燈籠晃動著,在靜夜裡,好不詭異。

“你去做什麼了?”

“除過幫你辦事,你覺得我還能去做什麼?”

“怎樣,城中可有傳出什麼趣聞?”

“寧王府住進一位白公子。”

“這算什麼趣聞?”

“雲輕狂發現人不見了。”

“才發現啊?”

女子倚在榻上,神態慵懶,看向雪無痕。

“昨晚。”

“哦?那孩子沒死?”

“好像沒有。”

“她就沒什麼動作?”

“城中有人在打聽絕門據點。”

“絕門自成立,時至今日,做事一直隱秘,想要找到這,除非她有大能耐。”絕門隱在義莊下面,非絕門成員,無人知曉這個秘密,她放心得很。

雪無痕是聽到有人靠近義莊,才透過密道迅速回到絕門,他知道自己的計劃即將實現,知道自己極有可能在今晚得到自由。

抑制住心底的激動,他面無表情站在密室中央。

“寧王最近可有與雲輕狂來往?”現在她幻化成人形的時間越來越長,但要想自由轉換,最少還需要半個月的修煉期,因此,她沒有去城中探聽訊息,更沒有到紅袖樓坐鎮。“來往倒沒有,不過,寧王患重疾,雲輕狂有封皇命前去王府為其診治。”

“患重疾?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

“好了嗎?”

“已恢復健康。”

“回來了為何不露真容?”女子轉移話題,凝向雪無痕易容後的臉。

“我不喜那張臉。”

女子勾起嘴角,明知故問:“嫌棄太過陰柔?”

雪無痕無波無瀾道:“沒錯。”

“我瞧著你情緒不對,怎麼?又想在我面前鬧情緒。”女子挑眉。

雪無痕自我嘲弄:“門主未免太高看我了。”

“沒有最好。”女子剛音落,隱約間就聽到陣陣慘呼聲傳來,隨之就聞到空氣中有單單的血腥氣瀰漫開。頓時,她神色大變,起身下榻,注視著雪無痕,冷聲質問:“是你對不對?”她之言隱晦,雪無痕卻聽出其中的意思,卻並未承認:“我的命可在門主手裡捏著呢,怎可能被判門主?”話雖是這麼說,但他太過坦然的神色,還是讓女子對他深深生疑。

“你在找死!”絕門是她一手建立,裡面的人絕對不會對她存有二心,現在能被人找到這,不是他還能是哪個?

女子心中怒火湧上,抬手就給了雪無痕一掌。

“噗!”雪無痕的身子飛起,重重地撞響堅硬的石壁,而後摔落於地,口噴鮮血。

維持他功力的半成品解藥在他踏進這間密室時,就已失去了功效,以至於他硬生生地被重擊一掌。

宮衍找到義莊,沒用多久,就在義莊內發現一個機關,然後便順著密道而入,到了絕門據點。入目似地下宮殿般輝煌,知道找對了地方,於是,他不做他想,見到人就出手攻擊,根本就不給對方還手的工夫。

“衍!”

“不是讓你留在侯府麼?”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宮衍不待回頭,雲輕舞已出現在他身旁,唇角微彎,道:“我似乎並沒答應你。”

宮衍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你……”

“你對付他們,我去找那只狐妖。”雲輕舞說著,提氣已飄出數丈遠。

沒人?

找了半晌,她都沒有找到九尾狐妖,心中不由一凜。

“這就躲起來了,不覺得晚點嗎?”

清冷的聲音揚起,她高度警惕地感知著周圍的境況。

伴她音落,一道低沉沙啞的嗓音飄入耳裡,隨之眼前三丈之外豁然出現一矮瘦的黑袍人:“你在找我?”

雲輕舞記得這個聲音,也記得這個裝扮:“你說呢?”冷眸似劍,她盯著對方,自唇齒間漫出一句。

“想殺我?”黑袍人語氣輕蔑,眼中碧光閃爍,道:“有那個本事嗎?”

“我有無那個本事,你等會就知道。”雲輕舞道。

黑袍人:“呵呵!口氣倒不小。”語罷,她身形一閃,瞬間消影無蹤:“想殺我,拿出你的本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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