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嘆口氣,宮衍只希望自己的猜測,莫成真的好。

只因他不會放開她的手,也不願看到好友為情所困。

“我可沒想救他,只不過想著練練手,就將他撿回去,死馬當活馬醫了!”撇了撇嘴,雲輕舞隨口道出一句。

宮衍微微一愣,笑了:“那就謝謝你練手,讓瑾保下一命。”

雲輕舞未語,只是仰起頭,凝向他看著。

宮衍撫上她的眉眼,語聲輕柔,道:“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你很無聊,知不知道?”

拍落他修長而骨節分明的大手,雲輕舞錯開視線,哼唧道:“該放開我了吧。”

“不放。”

宮衍唇齒間輕漫出兩字,稍頓片刻,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時而狡黠靈動,時而靜得像秋天的湖水,又時而亮得如同冬夜的寒星。”

他說得很認真,聽得雲輕舞不由“噗嗤”一笑:“湖水?寒星?狡黠靈動。”她一直在笑著,笑得淚水滾落而出,好似聽到了什麼特別好玩的笑話:“黑芝麻,你可真有意思,我的眼睛有你說得那麼好看嗎?”

胸口處傳來一陣陣鈍痛,曾經,曾經有那麼個人,也是這麼形容她的眼睛的,說很喜歡她的眼睛,看著它,他就滿心的幸福感洋溢。

然,一切在她接到那個電話的時候,“嘭”一聲,全化為泡影,全成了笑話。

宮衍嘴角噙笑看著她,目中神光充滿了溺愛:“很好笑嗎?”

他清楚她發笑,不是因為他說的話,而是她心裡那個他不知道的傷疤,或許被他不經意地揭開了,所以,她以笑容來掩蓋心中泛起的痛,卻難以遏制淚水奪眶而出。

輕輕地,他輕輕地幫她擦拭著淚水,然,雲輕舞卻下意識地別開頭。

卻不成想,那只修長而的大手,還是輕柔地拭去了她臉上的殘淚。

“舞兒,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你不說,我便不會問,但我要告訴你的是,眼淚不屬於你,有我在,你完全可以恣意地過活每一天。”

他的語氣溫柔極了,卻有著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哀傷,更有一抹深深的隱痛,自他眼底一閃而過。

淚水可以宣洩任何情緒,喜悅的,痛苦的……而他,在被所謂的親情傷得遍體鱗傷,在生命一點一滴從殘軀內流逝時,他想哭,想放聲痛哭,哭自己有眼無珠,輕信親情,終害得無數人身首異處,命喪血泊中。

奈何他流不出一滴淚,是的,一滴都流不出,或許,他從心底排斥那軟弱,並不屬於他的情感宣洩方式。

所以,即便心中再痛,再恨,他也只能忍著,忍著那些悲與痛,化作淚水滾落而出。

“沒你,我也活得很恣意好不好!”

眸中的痛散去,雲輕舞鼓起腮幫子,仰起頭道。

“你很厲害,沒我你也活得很恣意,但我還是想要你活得更為恣意,更為隨心所欲,不受任何牽絆。”宮衍微笑道。

雲輕舞眼眶一紅,淚珠子不受控制地又往下掉落:“誰要你說好聽的,誰要你說好聽的,誰要你對我好了?”宮衍收緊臂彎,嘆道:“傻丫頭!”

雲輕舞聞言,忽地巧笑嫣然,歪著腦袋,詭異地看向他:“說誰是傻丫頭呢?”

“你說呢?”宮衍點了點她的鼻頭,寵溺道:“沒想到你還挺喜歡哭鼻子,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雲輕舞脫口道:“想哭便哭,難不成還有什麼勞什子規定不成?”

宮衍靜默,半晌,他輕嘆口氣,道:“是啊,想哭便哭才是真性情,那你就哭吧,女孩子不需要太過堅強。”她有心事,既然想哭,他為何還要說眼淚不屬於她?哭出來,宣洩滿腹心事,無疑對身體有好處。

“你說哭就哭啊,我現在不想了呢!”

她感動他那句——眼淚不屬於她,知道他出發點是好的,可這丫的剛說過的話,忽地就跟著她之言變了,還說什麼想哭便哭才是真性情,哼,話左右都讓他說了,滑頭!

“舞兒,和我回宮好不好?”

宮衍專注地看向她,良久,輕聲道出一句。

“我還有事要辦。”雲輕舞對上他的眸,短暫錯愕後,道:“等我辦完要辦的事,回宮裡玩玩也不是沒可能。”握著她柔.軟的手兒,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宮衍有無數的話語,卻偏偏不知該如何道出。

“你還有話與我說?”

似是看出點什麼,雲輕舞歪著腦袋問。

“我想你,不想和你分開。”

宮衍喃喃。

“肉麻。”雲輕舞低下頭,臉上瞬間騰起一抹紅霞,澄澈清透的眸中,這一刻,也染上了些許柔意,嘟囔道:“不許再對我說那種話。”

“為何不許?你是我的妻,而我,是真的想你了,才會由心而發,說出思念之語的。”發覺到她的可愛之處,宮衍精芒閃爍,語氣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累了吧,我陪你躺會。”說著,他攔腰抱起她就往床榻邊走。

“喂,你怎麼能這樣?”

不請自來,說著說著,怎還不走了,且要躺倒她的床上,這人也忒無賴了!

“我怎麼能哪樣?”宮衍低笑,和她躺在一起,拽過錦被蓋在兩人身上:“放鬆,我只是摟著你,不會做旁的。”

雲輕舞枕在他的臂彎裡,伸手就捏上他腰間軟肉,可勁地一扭,齜牙咧嘴道:“臉皮可真厚,你倒是說說,你想做的旁的是什麼?”哼!只是摟著她,不會做旁的,心思可真夠邪惡!

宮衍腰間吃痛,眼裡卻滿是笑意,勾起嘴角,柔聲道:“自然是夫妻間那種事了,不過,未經你允許,我即便再想,也會剋制住。”

“想得美!”

雲輕舞只覺臉龐發燙,將頭往他溫熱的懷中又深埋一分,暗忖:“我這是怎麼了?竟一點不排斥他靠近,不排斥他嘴上討我的便宜。我……我怕是真對他有意了……”思量到這,她不由身子一顫:“我,我竟然還會喜歡上旁人,竟然還會動心,這還是我麼?”

一時間,她心慌意亂,宛若那跳入了陷阱之中,惶惑無助的小鹿:“可是,可是他馬上要娶側妃了,而且一次娶兩個,再過不久,還會有三個庶妃進入東宮,來日等他登上大寶,後宮更是佳麗無數,我能接受這樣的他嗎?”

“我能嗎?我要的是唯一,是身心唯一,他要我相信,信他不會碰那些個女人,可就憑對那少得可憐的瞭解,我敢冒這個險嗎?”雲輕舞迷茫,很是迷茫,一時間久久未語。

“舞兒……”

良久沒聽到她的聲音,宮衍禁不住輕喚。

她低“嗯”一聲,算是對他做出回應。

宮衍道:“這二十三年來,除過你,我沒碰觸過任何女子,就是起居穿戴,也沒讓女子服侍過。”

“呃……”雲輕舞從他懷中抬起頭,目露驚訝:“你,你該不會有那方面的隱疾吧?”話一出口,她身子往外挪了挪,然後目光就朝男人腰腹.下瞅:“既如此,你幹嘛還禍害那麼多無辜女

子,讓她們守著油燈到天明?”

視線重新落在他的俊臉上,雲輕舞發現,男人表情呆怔,定定地看著她:“我有隱疾?你的意思是說我那方面不行?”慢慢的,他雙眸眯起,將她猛地往懷中一拉,讓她緊貼向自己:“我行嗎?舞兒……”故意拖長尾音,他在她耳邊輕呼出口熱氣,溫涼的唇,有意無意地從她精緻,欲滴出血的耳垂上擦過。

“你,你無恥!”

伴口中音起,雲輕舞將身子儘量往後挪,卻不成想,男人搭在她腰間的大手,一個用力,就讓她更為緊密地鐵向他那裡。

麻痺麻痺,熱而滾.燙,硬.度更是沒話說,這,這人也忒流.氓鳥!

用這種方式,證明他很威武。

臉兒紅暈滿滿,就是玉頸都猶如染上了一層胭脂般的羊脂玉,此時此刻,看她的小樣,已羞到極致,似是要發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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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往往人恐懼到極點,會爆發出難以想象的爆發力。

宮衍鬆開了那隻手,嘴角微微翹起,慢慢笑了:“它只屬於你。”

雲輕舞這會兒宛若蝦米,頭依舊在他臂彎中枕著,身子卻能往後拱多遠就拱多遠。

根本就不搭理這只悶騷的狐狸。

“生氣了?”嗅著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幽香,宮衍俊臉上的表情一看,就是正人君子,他輕啟唇,眉眼中蘊出最溫和,最輕柔的笑意,小聲道:“我是有隱疾,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雲輕舞暗中連翻白眼,哼聲道:“你想說你有潔癖。”

“潔癖?”宮衍琢磨這個詞眼,半晌,輕語道:“許是你說的潔癖吧,總之,我平日起居,極少要人伺候,即便偶爾會有,也是多年來,我習慣的那幾個人。”雲輕舞撇撇嘴道:“你很混賬知道麼?”

宮衍俊臉上浮起掩飾不住的笑容:“我即便混賬,也只是針對你。”

“黑芝麻,你,你其實並不瞭解我。”抬起頭,雲輕舞眸光澄澈如水,眨也不眨地落在他俊美無雙的臉龐上,豐潤的朱唇微抿,顯得很是誘人,她道:“我的心很冷,是很難被暖熱的,你不怕嗎?”

凝望著她的眼眸,宮衍修長而骨節分明的大手,輕柔地,宛若觸控世間罕見的寶物一般,撫上了她的臉兒,雲輕舞想躲開,卻發覺自己的心魂,似被他那雙璀璨星眸不知不覺間,給攝住了一般,整個人根本不受她的意識自由支配。

“舞兒,即便你的心是寒冰做的,我也不怕,因為我堅信,你會一日日地融化,終願與我分享你的一切。”宮衍抿了抿唇,語氣尤為認真:“那一日我希望早點到來。”她即將十五歲,身量高挑,看似長大不少,可在他眼裡,卻還是有些小了!

但願隨著她年歲增長,她的心能完全向他展開,從而與他歡喜攜手,共度一生。

“黑芝麻……”

雲輕舞長而卷翹的睫毛微垂,輕喃:“你可能要等很長時間呢,甚至等不到也有可能。”對他完全敞開心扉,分享她的一切,可能嗎?

雲輕舞不知,最起碼目前無從知道。

“那我就等很長時間,等到你對我放下心防那日。”宮衍攬住她的纖腰,吻著她柔順的髮絲,恨不得時間能就此停駐下來,好讓他久久擁著她,感受著她的溫度,感受著她帶給他的心安之感。

夜靜謐無聲,脈脈月華透窗瀉滿一地,床上以怪異而彆扭姿勢相擁在一起的兩人,誰都沒再說話。

翌日,晨陽初升,還不待雲輕舞用早膳,沐瑾這只妖孽就已出現在她眼前,嫌棄是必然的,奈何人沐大公子壓根就不在意。

蹭了頓早膳,沐大公子不知羞的,又蹭人家的馬車,不顧雲輕舞接連丟白眼球,嘻哈哈地坐在她對面,瞅著星兒小寶貝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終問道:“輕狂,這小家夥與你是什麼關係?”

昨個第一眼看到這小家夥,他就覺得眼熟,晚上躺在床上,又是大半夜沒睡著,腦中滿滿的都是那小身影,感到鬱悶的同時,他心生奇怪,自個咋就對一個小孩子感興趣了呢?結果,突然間一道亮光從腦海裡閃過,他當即坐起身,暗道:“那,那孩子該不會是我的種吧?”

然,僅片刻功夫,他就堅定地搖頭:“老子又沒在外亂搞過,豈會把種子遺落在外?”

就這麼著,他硬是一宿沒睡,以至於晨起頂著兩隻熊貓眼,匆忙趕至太師府,好找小魔女一問究竟。

聞他之言,雲輕舞將星兒攬到自己懷中,極其警惕地注視著他:“你該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吧?”沐瑾瞬間俊臉爆紅,瞠目結舌地望向她,半晌沒有回過神。

特殊癖好?

她說他有特殊癖好,該不會想到那方面去了吧?

越想,沐大公子越想嘔血,他有那麼猥瑣嗎?他是那種人嗎?

“喂,該不會被我言中了吧?”見他大張著嘴巴,久久不言,雲輕舞更為警惕起來,嚴肅警告道:“你有那方面的嗜好,我不予置評,但請你最好別打我家星兒的主意!”丫的,真沒想到還是個戀童癖,夠猥瑣,夠不要臉!

“輕狂,你,你能不能別這麼冤枉人成不!”神思歸位,沐瑾苦巴著臉,指指星兒的小.臉,又指指自己的美顏,道:“你仔細看看我和你懷中的小家夥,沒發現什麼嗎?”

雲輕舞眨眨眼,再眨眨眼,還沒等她腦中做出反應,丘寶的聲音這時在馬車內響起:“公子,星兒和沐公子長得很像,仔細看的話,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也不為過。”

“這怎麼可能?”宛若炸了毛的公雞,雲輕舞瞅著星兒的小臉,然後盯向沐瑾,斬釘截鐵道:“星兒是我家大哥的親子,怎會和你丫的扯上關係?”哎呦,麻痺,星兒和這貨的樣貌真得還蠻像。

沐瑾一聽他這話,差點再次嘔血:“我說輕狂,你也忒能想了吧,我哪句話說這小家夥是我的種來著?”

“那你是個神馬意思?”這貨好像是沒說星兒是他的種。

雲輕舞放鬆下心情,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說吧,我聽著呢,你究竟想說嘛。”

“聽說過‘侄女像姑,外甥像舅’這句話麼?”沐瑾問。雲輕舞端正三觀,點點頭,道:“自然是聽過了,可我還是沒明白你的意思。”

沐瑾的桃花眸落到星兒身上,長嘆口氣,一臉傷感道:“我娘這一生育有兩子一女,我姐比我年長兩歲,在她五歲那年,被我爹抱著外出看燈會……”提起往事,那些被壓在心底的感傷,一股腦地全湧上了心頭,他說著說著,桃花眼中漸染上一層薄霧:“姐姐走丟了,我娘為此沒少落淚,更是自那日起,與我爹之間生了隔閡。二十年了,我爹,還有我沒少著人四處打聽我姐的下落,並且為找我姐,家裡的產業幾乎開遍大晉每座城池,但多年來一直沒有訊息……”

“眼看著我娘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我爹心裡那個苦啊,看得我這做兒子都為之感到心酸。”

語落,沐瑾仰起頭,逼退眼裡的溼意,而後才重新看向雲輕舞,目露懇求:“現在你能告訴我這小家夥的情況嗎?”

星兒抿著嘴兒,靜靜地看他一會,又仰起頭,看向雲輕舞,最後他想了想,道:“叔叔,我爹有對我說過我娘的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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