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長者、年輕人和馮，帶著詢問的表情，一起盯向奎尼和秦，於是奎尼不得不承認，對他來說，這些內容，確實就是不言自明的真理。
“真理！你們聽到他的說法了嗎？”馮突然高聲說道，“真理！他認為這就是真理！他甚至從來沒有想過，他的這些信念，有可能全是錯的！”
年輕人衝著馮擺擺手，像是要制止馮這種嘲笑似的大驚小怪。
他說道：“這有什麼奇怪？”接著，他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年長者，說道，“就拿我們兩個來說，到了我所在的時代，人們回想他當年的那個信念體系，無一例外都會覺得，哦，他的那些信念，錯得多麼古怪離奇！
“但是，你們別忘記，在將近兩千年的時間裡，面對這些錯誤信念，人們一直認為，只有這樣的信念體系，才是正確的，才是符合常識的！
“原因非常簡單，因為，這些信念，在他的那個體系裡，構成了一個近乎完美的整體。直到後來，新的科學證據出現了，證明了某個信念是錯誤的，而這個錯誤信念，在原來的世界觀拼圖中，恰恰位於核心位置……
“但是，在這些證據出現之前，甚至是在證據出現之後的很長時間，無法理解新的信念體系，那也非常正常……
“比如，你從窗戶向外看，能看到地球在運動嗎？為什麼要說地球在圍繞太陽運轉呢？你手中的籃球投出去，它是不是總會落地，並且最終停止滾動？你有沒有見過一直運動著的物體？那麼，為什麼要說，運動的物體沒有外力作用會一直運動？
“我說這些，就是想要說明，新的信念體系，儘管更加正確，卻與人們日常生活中得到的經驗和常識，並不相符……站在他們的角度，把這些信念看作真理，又有什麼不對呢？也許再過幾百年，後世的人們看待我們這個世界時，同樣會覺得，它實在是光怪陸離？但是，在那個時刻到來之前，他們做出這樣的判斷，卻沒有任何問題……”
“嗯，也有道理……”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們之所以選擇相信某個信念，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它們能夠與某個相互聯絡、環環相扣、連貫且一致的信念體系相符合，這才是我們今天說到的重點……至於有沒有足夠的科學證據支援這個信念，那倒不是特別關鍵……”
“沒錯，”年輕人對馮說道，“你所說的，全新的信念體系，他們還一時無法接受，那也是因為，他們希望能夠看到更多的科學證據，能夠支援這些信念……”
“證據，證據！科學證據！！你們不停地說起這些！難道現有的證據還不夠嗎？即使沒有這些證據，我的信念體系也是無懈可擊的！”馮突然莫名其妙地發起脾氣。
“你先不要亂發脾氣……”年長者笑著勸說馮，“你所說的證據，我們不是還有一位老朋友沒來？支援新體系的證據，到底是不是充分，我想他比我們幾個更加明白……”
“他今天也未必會來！”馮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們總是說起科學證據……我也知道他所熟悉的那些東西非常重要，因為，不是有那個說法嘛，就是說……”
馮正說著，突然像思維中斷了一樣，一下就愣住了。他費力地思索著，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想要說些什麼，於是極不耐煩地拍著雙手。
這時，一位大鬍子的老頭兒，突然出現在壁爐旁。
這個老頭兒拿起撥火鉤，把爐火撥旺了一些，然後轉過身來，對馮說道：“你是想說——如果不是因為幾朵‘小雲彩’，現代科學的天空已經非常晴朗明亮了——對不對？”
“啊，對了，這正是我想說的：物理世界晴空萬里，動力理論可以解釋一切問題——唯有兩個小問題有待解決。謝謝您，開爾文勳爵！”馮異常熱情地回應道。
開爾文勳爵？！秦和奎尼聽到馮的稱呼，驚訝地望向這個新出現的虛擬角色。緊接著，奎尼又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兩個虛擬人物，忽然覺得他們也有些面熟。
馮繼續說道：“這幾朵‘小雲彩’，其中最主要的是——啊，最主要的是——”
“其中一朵‘小雲彩’，是邁克爾遜-莫雷實驗的結果；”開爾文勳爵微笑著繼續提示馮，“另外一朵，則是與黑體輻射有關的問題。要理解邁克爾遜-莫雷實驗的結果，就要瞭解愛因斯坦相對論學說的發展；而要理解與黑體輻射相關的問題，則要瞭解量子理論……”
“啊，謝謝您！”馮很爽快地回應道。馮的話音剛落，開爾文勳爵衝著大家微笑了一下，接著就消失了。
“說起量子理論，可惜，我們今天的討論，還少了一個人……”馮有些遺憾地說道。
這時，有個聲音從奎尼身後傳來：“是在說我嗎？”
奎尼和秦回頭一看，來的這人，頭髮灰白，估計有六十多歲年紀，因為有點駝背，脖子又生得比較長，所以，看起來，像是故意向前探著腦袋。
他的身上，穿著件工作服式的大褂。這衣服的式樣，本來就有點偏大，而他站在那裡時，又是一幅垂肩搭背、無精打采的模樣，所以，那大褂的前襟，幾乎垂到了膝蓋以下，只要他一邁步，塞滿了東西的兩個側兜，就會被大腿碰得搖來晃去，那樣子，看起來實在是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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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從來都不等我，只有需要我解決問題的時候，你們才會記起我來……”新來這人用低沉的聲音抱怨道。
“啊，沒錯，我們正好說到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還有量子理論……”馮立刻回應道。
“愛因斯坦的那套信念，那可不是我能理解得了的……他的那時代，距離我們太過遙遠……我是想說，雖然從時間上說，那也算不上特別久遠，而且，他的那些理論，也不是太難理解，但是，最最關鍵的問題是，我們再也沒有辦法擁有他那樣的心態，那種心態，只屬於他的那個時代——物理學的潛力，剛剛開始展現出來，只要好好利用科學知識，就可以將世界改造得更美好，這是多麼自信的觀點！他們總是有著近乎無限的信心——相比之下，你和我，我們的心態都太灰暗了，所以，我們不太可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