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三皇子監國的訊息,很快從燕都流傳了出去,並且透過內衛,傳到了徐州城裡。

這個時候,沉毅已經大開城門十幾天時間了。

半個月時間,周世忠自然不可能忍得住,這半個月時間裡,徵南軍一共進攻過徐州城五六次。

不過淮安軍用兵靈活,齊人人多他就關閉城門,齊人人少,淮安軍將士還會主動出城迎敵。

這半個月時間中,只薛威自己,就帶兵出去殺了兩陣,殺敵二三百人。

這天,沉毅還在知州衙門之中,處理一些軍務,蔣勝領著一個三十歲出頭的中年人,到了沉老爺面前。

“公子,內衛的信使。”

這中年人也立刻對沉毅抱拳行禮:“見過沉侍郎!”

沉毅抬頭看了看,隨即放下手中的毛筆,笑著問道:“信使從哪裡來?”

這中年人低著頭,從袖子裡取出一份文書,兩隻手遞在沉毅面前,開口道:“回沉侍郎,卑職從燕都來。”

沉毅若有所思,起身接過這份文書,問道:“燕都出了什麼大事?”

“是。”

他低頭道:“大概十天前,齊人皇帝下詔書罷政,同時命三皇子趙隸,進議事堂監國。”

“此時,整個燕都,都預設了那位三皇子,將會是北齊的新君。”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開口道:“本來這個訊息,前幾天就應該傳到徐州城裡,只是齊人最近一段時間,圍徐州圍的十分嚴密,連續好幾天都有戰事,卑職等一直沒有尋到合適的機會進城。”

“直到今天,才把訊息送到徐州城裡。”

沉毅接過這份內衛的文書,開啟認真看了一遍之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若有所思。

片刻之後,他才抬頭問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訊息麼?”

“再有就是。”

這中年內衛低頭道:“北齊永平帝在罷政之前,下了最後一道旨意,命令北齊邊將圖遠返回燕都,圖遠回到燕都之後,似乎是進宮見了永平帝一面。”

“這是永平帝見過的,最後一個北齊臣子,這個圖遠見了永平帝之後,似乎沒有再返回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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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都城裡有傳聞說,他要到淮河來接手周世忠的職位,不過內衛還沒有尋到確切的證據左證此事。”

沉毅想了想,問道:“這個圖遠,有詳細情報麼?”

中年人嘆了口氣,低頭道:“沉侍郎,內衛是有這人的情報的,但是沒有來得及整理,沒有帶進徐州,卑職跟您說一些簡單的。”

他停頓了一番,然後繼續說道:“這人是朱裡真人,這一代朱裡真人當中少見的悍將,四十歲出頭就已經在北邊領兵了,十餘年時間裡,一直在跟韃靼人打交道。”

“今年五十二歲。”

“頗為兇悍。”

“有傳聞說,這人喜吃人…”

聽到這裡。沉毅挑了挑眉。

“吃人?”

“嗯。”

這個內衛的信使低頭道:“烤熟了吃…”

沉毅聞言,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不開化的畜生。”

給出了自己的評價之後,沉毅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始在心裡盤算。

這個當口,永平帝把這個北疆邊軍主將調回來,那麼就意味著,北齊暫時已經與韃靼人成功“和談”了。

而這個圖遠,不出意外的,應該就是來替代周世忠的。

因為對於北齊來說,現在他沉某人,才是第一號心頭大患,甚至齊人放下臉面,不惜送出一個公主去與韃靼講和,目的就是為了騰出手來,對付淮河沿岸的敵人。

想到這裡,沉毅站了起來。

“有發現齊人軍隊大規模調動麼?”

這內衛的信使苦笑道:“沉侍郎,這個卑職真不知道,卑職只負責送這一份情報過來,如果齊人有大規模兵力調動,內衛的同僚們,應該正想辦法送進徐州城裡來。”

沉老爺默默點頭,自己琢磨了一番。

“蔣勝。”

片刻之後,沉毅開口說道:“帶內衛的兄弟下去休息,好酒好菜招待。”

蔣勝連忙低頭,帶著這信使下去了。

而沉毅,一個人在書房裡默坐了片刻,隨即派人知會凌蘇等一眾將領,吩咐他們,多加幾分小心。

不過,沉毅並沒有讓他們關閉徐州四門。

因為淮安軍,有足夠的底氣,去應對可能出現的變故。

…………

與此同時,在徐州城東邊的徵南軍大帳裡,一個鬚髮茂盛的大漢,手持聖旨,站在了周世忠面前。

周大將軍臉色不太好看,不過還是畢恭畢敬的跪了下來,接迎聖旨。

這大漢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周世忠,先是咧嘴笑了笑,然後把聖旨大咧咧的念了一遍,看著跪伏在自己面前的周世忠,咳嗽了一聲,開口說道:“周將軍,皇上對你丟了徐州之後,又踟躕不前,畏戰怯戰的行為很是不滿。”

“自今日起,本將便代替周將軍,掌管徵南軍軍務。”

他繃著臉,開口道:“周將軍可有什麼話想說?”

周世忠這會兒已經站了起來,他對著眼前這個同齡的漢子抱了抱拳,開口道:“既然是朝廷的詔命,周某自然從命,只希望圖將軍能善待徵南軍將士。”

“周某明日,便自縛上京,向皇上請罪。”

被周世忠稱為“圖將軍”的,自然不是別人,正是常年統領北疆邊軍的大將軍圖遠。

也是這一代朱裡真人當中,最為出彩的將領。

不過圖遠所在的圖家,在朱裡真人之中的地位不高,相比較郎家,佟家那種朱裡真“老家兒”們,要差的很遠,因此圖遠這麼多年,也只能駐守邊疆,沒有辦法進入燕都的核心圈子裡。

聽周世忠這麼說,圖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周將軍這話從何說起?皇上從沒有說就要治你的罪,你也沒有必要去燕都請罪。”

“兄弟來之前,跟皇上給你請了職,之後一段時間,周將軍就委屈委屈,在本將身邊做個副將如何?”

能在邊疆領兵多年,圖遠自然不是什麼蠢人。

他心裡很清楚,周家人經營徵南軍,已經兩代人時間,早已經根深蒂固。

他這種初來乍到,如果沒有周世忠“輔左”,那麼不管他再如何兇蠻霸道,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掌握徵南軍,更不可能將徵南軍投入戰場。

事實上,永平帝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動周世忠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

周家在北齊的地位,雖然沒有淮河水師趙家那麼超然,但是也隱約成為了“周閥”。

只不過北齊先前國力一直遠超南陳,導致徵南軍的地位,遠不如淮河水師。

周世忠聞言,心裡明白。

如果他不點頭,那就真的要檻送京師了。

想到正在燕都奔走的兒子周元朗,想到燕都的家裡人,周大將軍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對圖遠低頭抱拳。

“末將見過圖將軍。”

“周將軍太客氣了。”

圖遠這會兒也松了口氣,拉著周世忠坐下之後,開口笑道:“周將軍,皇上對於徐州的戰況很不滿意,既然本將來了,那麼這徐州城,是一定要奪回來的。”

“咱們現在,就商量商量,攻城事宜。”

周世忠聞言,沉默良久。

“圖將軍,只徵南軍一軍,強攻徐州麼?”

“這自然不是。”

圖遠搖頭道:“周將軍,皇上是聖主,也是知曉兵事的,自然不會讓徵南軍去強攻徐州城。”

“此時,朝廷從三大營裡,已經遴選了十萬人馬,正在趕來淮河的路上,估計一個月左右,就會陸續到達這裡。”

周世忠松了口氣,低頭道:“那圖將軍,等三大營的援兵一到,咱們就立刻開始攻徐州城。”

“不。”

圖遠微微搖頭,開口道:“本將的意思是,在朝廷的禁軍到來之前,先用徵南軍去打一打徐州,讓本將看一看徐州的成色。”

“先知己知彼,到時候三大營的禁軍到了,徐州城自然可以一戰而下。”

聽到這句話,周世忠臉都黑了。

這個圖遠,就差沒有明說讓徵南軍的將士當炮灰,讓三大營的禁軍在後面撿功勞了!

周大將軍陰沉著臉,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開口道:“圖將軍,徵南軍也是朝廷的軍隊,是皇上的軍隊。”

“這個本將知道。”

圖遠拍著周世忠肩膀上的甲胃,拍的隱隱作響。

“周將軍放心,本將既然統兵,就不會厚此薄彼。”

“徵南軍先主攻,等三大營的禁軍到了,再讓禁軍主攻。”

圖遠面帶微笑:“周將軍以為如何?”

周世忠沉默良久,沒有說話。

圖遠哈哈一笑,笑聲爽朗。

“既然周將軍沒有意見,那就這麼辦。”

“咱們徵南軍,明天…”

“開始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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