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劈哩叭啦的鞭炮聲,田青禾在信安縣為官的第一個年頭開始了。

按照朝廷的考核辦法,田青禾只有在主簿的位子上做夠三年,才有專門考評的官員前來,若是考評中上,還是有升遷的機會的,可田青禾已經沒有什麼想法了,新年一過,自己已經三十有六了。

雖然年紀並不算大,但在這個熬資排輩的官僚系統裡,自己的起點比起那些二十多歲的青年才俊們,已經落後了將近一代人的距離。

加上自己是司馬昭鐵桿心腹,王品道的弟子,誰偌敢向著自己,豈不是折了皇帝陛下的面子?

若是自己識相,安安穩穩的在信安縣做下去,或許還能無疾而終,但若是自己還有對仕途上的想法,第一個要收拾自己的,恐怕就是曾經的同宗,現在的西域節度使,王家新任家主,王青峰。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風水輪流轉,正字輩的老人們終於紛紛下課,青字輩的王家弟子開始接班了。

這些人裡,最風光的無疑是田青禾,國師弟子,這個頭銜就像黑夜裡的火把,再不起眼也會讓黑暗中的人們投去嫉妒的目光。

現在國師成了王家的犧牲品,田青禾也便成了落水的野狗。

不痛打落水狗,又豈是王家這群眥睚必報的利益生物的性格?

田青禾早已識相的足夠低調,外調的任命一下來,便低調啟程了,留在京城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痛苦。

想起王家人對自己的羞辱,田青禾心裡不由升起一股邪火,又想起王品道給自己定下的那個耽誤了自己十二年之久的三十歲前不得從文,三十歲後不得習武的規矩,田青禾恨得牙根都癢癢。

天賜不取,反受其咎。國師要求收田青禾為徒時,可曾享受過田青禾的想法?

田青禾怕是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但不管是自願還是不自願,過去的都已經不重要了,田青禾再恨,人死也不能復生,自己還活著,又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這朝廷,連國師王品道這樣的道家高人都不得自由,自己這種小小的螻蟻,又有什麼資格抱怨自己的處境呢?

田青禾愣愣的想著這些,漸漸回過神來,眼前是他的寶貝女兒,以及那個被夫人收拾乾淨的泥猴。

耳畔則是夫人喋喋不休的抱怨,諸如原來買了兩匹布,想著給你做兩身衣服,現在倒好,撿了個飯桶回來,還得浪費一塊布;又說,你這堂堂主簿,上班連身換洗的新衣服都沒有,像什麼樣子,你不嫌丟人,我還怕別人說我不勤快呢;又或者,剛剛安家到這信安縣,家裡攢的那點錢買這麼幾間房都不夠,還是你那位布政司的同年給墊的,以後看你用什麼東西還人家……

女人家,嘮叨和抱怨似乎是一種本能,又或者這樣的吵鬧才能鞭策自己的男人上進?

我始終懷疑,家庭暴力最開始的原因,便是男人受不了女人這種無意義的牢騷,蒼蠅總是招人煩的,尤其是當這個男人想念靜靜的時候。

但我更加無法否認,如果沒有一個女人這樣管著自己,邋遢與無矩將是男人們的普遍現狀,或許結了婚的男人往往比未結婚的更能發揮出自己的社會價值,其原因,便是這種喋喋不休的抱怨的積極影響。

我始終認為,一個男人如何解決來自精力旺盛的婦人的抱怨,往往能體現出這個男人是否成熟。

換成我,抱歉,我左右手不會抱怨。所以我很佩服田青禾,因為這個男人便是此道高手。

除了要有足夠的抗壓能力和耐心,你還得有近乎真心的演技。

比如田青禾,他已經能夠做到左耳不進,右耳失聰,對夫人的演講還能恰到好處的露出懊惱愧疚,自責好奇,點頭搖頭等等自然舉動,然後在妻子情緒稍微穩定,準備換口氣再說五百回合時,見縫插針,果斷出手:“夫人你果然蕙質蘭心,這小家夥的衣服怎麼能做這麼合適呢,嘖嘖,辛苦夫人了。”

說著趕緊把一塊夫人愛吃卻夠不著的糕點夾到夫人的碗裡,嘴裡還輕聲細語:“慢些吃,我給你盛碗湯。”

女人是種複雜的生物,脆弱而敏感,虛榮而自傲,卻又個個嘴硬心軟,好勝爭強也最在乎形象。

對付這種生物,我的實踐結果遠沒有我的理論成功。

所以,我祈禱我這樣寫可以讓田青禾過關吧,至於田夫人會不會就此放過田青禾,我想是不可能的,但伸手不打笑臉人,田青禾的臉皮要是架不住自己夫人的摧殘,又如何面對這個世界拋向他的明槍暗箭?

小泥猴便這樣成為了田家的一員,田青禾給他起了個名字,參考了夫人給的意見,於是這個在洛陽城的被撿到的孩子便有了個很大氣的名字,田洛陽。

小泥猴很高興的接受了自己的名字,或許他是更高興自己以後有地方吃飯睡覺騎馬撒野,而且還有個比自己大四歲的小姐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往,不論是不堪回首的,還是幸福美滿的,但科學證明,人印象最深刻的過往,一般是最痛苦的。

這已經不是田洛陽第一次做噩夢了。

夢裡有一個白胡子的老人,他在自己的床前,滿臉是血,耳朵,嘴巴,眼睛,鼻孔,全部都是血,他的雙手分別按在自己的頭頂和腹部,按的時間越久,自己便越燥熱,不僅體內燥熱,自己的胸前還有著另一片溫熱,那是白胡子老人七竅流出的血,順著他白色的鬍子,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自己身上,氣味刺鼻,令人作嘔……

這個夢很長,自己掙扎著,卻怎麼也醒不過來,直到自己被越來越燥熱的感覺刺激的受不了,才會猛然睜開眼。

田洛陽看著身上蓋著的厚厚的被子,不禁嘆了口氣。這被子太厚,小小年紀如他,竟有些壓的喘不過氣。

信安郡的冬天不算太冷,但南方與北方最大的不同是,南方的冬天沒有取暖措施,尤其是自己這樣的普通人家。

田洛陽不禁想念起自己在洛陽城裡的那張大床,自己在上面躺了足足七個年頭,卻連冷熱交替的感覺都沒有過一次。

如果不是一直有個板著臉的道士在看著自己,又或者自己當時根本不曾見過外面的世界,自己或許早就逃跑了吧。

田洛陽如是想著,他清清楚楚的記得從睜開眼到現在的所有事,也不知自己的腦袋是如何發育的,據田巧雲說,她記事很早,卻也到三歲以後了。

(本章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