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不知為何,樓蘭人在最好的時機前停住了腳步,硬生生給了大晉足夠的準備時間。

西部戰線支援過來了四萬兵馬,加上北線仍然具有戰力的兩萬人,總共六萬人,終於有了和樓蘭人對抗的資本。

他們很清楚樓蘭方面的戰力,泱泱十餘萬大軍裡,除了樓蘭本部以及車師,烏羌兩國,其餘力量不足為懼。

而僅憑二倍於己的軍隊,樓蘭方面很難拿下天水,天水不失,樓蘭人綿長的補給線就會成為他們的催命符,騷擾他們補給線,物資的不均一旦導致聯軍內亂,那就是大晉主動出擊的時刻。

當王品冠也來到北線的時候,全體將士都沸騰了,他們高漲的熱情化作一種蓄勢待發的銳氣,想必不鳴則已,一鳴必然石破天驚。

北線的將官王正德也是三線戰役的總指揮,他總是感覺哪裡不對勁,他瞭解樓蘭主帥莫丹,那絕對不是一個喜歡坐以待斃的人,然而他現在卻放棄了最好的進攻機會!

王正德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詭異,事出反常必有妖,然而他卻毫無頭緒,一貫的謹慎以及戰場的經驗告訴他,這種時候一定要穩住,紮實的防守,因為這個冬天,他相信樓蘭人比自己更加難受。

又是一個百無聊賴的早晨,周延昭他們回到了營地,昨夜的大雪覆蓋了整個草原,這種天氣,無論是草原人或者大晉人都不會有什麼動作,畢竟戰馬已經無法通行,失去了高機動性,大家只能悄然等待。

這是難得的放鬆時刻,結束了一夜的疲憊,周延昭難得的完全放鬆了下來,他要好好睡一覺,這段時間他們身上揹負的壓力著實太大了。

在他的身側,司馬昭正在酣睡,兩個多月的相處,周延昭已經把司馬昭當成了真正的兄弟,這個來自皇族的嬌嫩太子,沒有喊過一聲苦,一次次帶給他驚喜,他有些嫉妒,司馬家的運氣真的好,開隆皇帝有這麼優秀的接班人,真的是他的福氣。

周延昭一直在思考關於司馬昭的問題,殺了他或者放過他,時間一天天過去,周延昭已經下不去手。

他們周家的江山被司馬家端了,按道理自己殺了這廝都不為過。

但周延昭不傻,他知道自己真正的敵人是誰,周家也好,司馬家也好,都是某個宗教的傀儡,如果不削弱那個站在權利制高點的宗教的影響力,朝代再更迭,也只是某人換了條狗而已。

周延昭一直在思考,這個社會需要一種怎樣的制度,哪怕是在軍隊的三年他也沒有放下對這個問題的思考,他的房間有數箱文卷,都是歷代先賢以及時人對社會的思考。

最令他感動的,依然是百年前的段瘋子,那位超時代的哲學巨人,他的理論給了周延昭一種啟迪,這是一種接近完善的體系,可以對接當下的時代。

但這件事,自己一個人,卻是做不來的,好在,自己不是一個人,周延昭微微一笑,很多人都在為了這一目標而努力著,例如黑水巖,例如趙勾,將來還會有更多的人。

他低頭看向司馬昭,他微微一笑,他暗暗想道:會的,他會的。

卻忽然有一聲慘叫在補給點之外響起,周延昭目光一凜,那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是週六。

周家三十個碟子,便是三十個馬官,他們切身保護著周延昭的安全,而週六,則是這群人裡的佼佼者,也是另一只小隊的負責人。

周延昭透過窗子的縫隙向外看去,卻見身中數箭的週六躺在地上,而他所乘坐的,竟然是一隻駱駝!

一種不詳的預感在周延昭腦海閃過,他發出黑水巖碟子特有的暗語,週六的回應很快就傳來,卻只有一個字,撤!

周延昭知道,東部戰線情況有變!

他果斷叫醒了營地的所有人,眼力最好的週三爬上營地的瞭望臺,卻看到在地平線的那一側,黑壓壓的人群在行進著,他們穿著著草原人的服裝,他們乘坐著在雪地如平地的駱駝,他們打著陌生的旗幟,這旗幟所包涵的意思週三卻清楚無疑,這是王帳!

王帳不是東遷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週三感受到了某種恐懼,他把情況毫無保留的告知了周延昭。

週六已經被兩個人駕著抬了進來,在茫茫雪原,營地不要太明顯,周延昭知道這裡已經暴露,但此刻他們的生死已然成為小事。

草原王帳出現在他不該出現的地方,這不是一個好的兆頭,這很可能意味著東部戰線將要面對的敵人不再是留守著的巴勒贊部,而是有近三十餘萬人之眾的金赫王帳,若是算上其附屬部落,這很可能是一隻超過五十萬人的大軍!

一刻也不能耽誤,他喊道:“馬青!”

司馬昭站好立正,周延昭喊道:“你立刻騎著門外那頭駱駝,勢必要在第一時間把這一訊息傳給西大營營帳!”

司馬昭遲疑著,他知道這裡只有一匹駱駝,也就意味著這裡只能活下去一個人,然而周延昭卻果決的把這個機會讓給了自己。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馬官中有人忍不住說道:“昭爺,週六冒死回來,就是為了給你一條生路,你快騎著駱駝走吧,不要辜負了週六和我們弟兄幾個的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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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昭卻給了他一拳,他一腳把司馬昭踢出營門,喊道:“快滾,”然後他扭過頭,看著那個馬官,囂張道:“我周延昭今天把話撂在這裡,我們都不會死,我們都能活著回去!”

他看著門外,司馬昭已經爬上駱駝的背,風送來司馬昭的聲音:“昭哥,我欠你一條命,你要能活下來,我司馬昭定不負你!”

他越走越遠,馬官們卻越來越沉默,他們對周延昭的安排很是失望,週六終究還是沒有挺過去,他帶著不解,帶著失望,帶著委屈,帶著憤怒,他看著周延昭,就這樣失去了生命。

周延昭全程不敢看他,直到週六的死亡帶來馬官們的痛哭,他才潸然淚下。

他扭頭跪在地上,看著其他的馬官,又看著週六,狠狠地給他磕了三個響頭,他站起身來,表情略帶猙獰:“六哥,你的命,我替你活!”

他看著其它馬官,忽然暴走:“都哭什麼,有我在,大家都能活,又不是做碟子的第一天,你們不都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嗎?”

說著,他拔出長刀,一刀砍下週六的人頭,然後拎著人頭走出營帳,跪在雪地裡,地平線處,草原大軍已經緩緩而來,周延昭雙手把週六的人頭舉高,朝著草原人跪了下去,在他身後,九個碟子紛紛站作一排,然後跪在地上,他們表情重歸冷漠,是的,作為碟子,他們要有這樣的覺悟,沒有永遠的袍澤,只有最大化的利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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