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風雷:“……”

“我那……也不算是辦壞事吧。”

他整了整衣冠,尷尬道,

“對他們家長遠是有好處的……讓丫頭平安幸福的過完一生,也很不錯啊。”

當初他斬那條龍脈,準確的說是‘蟒脈’的時候,武家老祖宗也是預設的啊。

這怎麼看……也不算不地道吧?

“如果你是一方土石,你是想化作山峰,還是成為沙丘?”

袁守誠望著徐風雷,隨口問道。

“自然是山峰。”徐風雷應聲道。

“山峰高而險,沙丘平而緩。”

袁守誠冷哼道,

“地崩山會摧,沙丘則不會,因為它沒那個高度。”

“但是,古往今來人們只會給山峰命名,有誰給沙丘命名的?”

“人生短暫,即便是放大到一個家族,其傳承興衰也不過數百年,著眼於歷史,最終也不過是海里的一朵小水花,無人銘記。”

“現在這丫頭有拔起高峰,掀起巨浪,為世人所傳頌銘記的機遇!你卻給她毀了,美名其曰為了她好,為了她家族好……呵呵,老夫看你的動機恐怕沒這麼純良!怕是有自己的私心吧?”

徐風雷臉色有些變化。

這老頭……真厲害啊!

說的,還真是挺有道理!

他壞了武家的風水,的確是讓武家免去了將來的滅頂之災,可也讓武家不能在歷史上留下痕跡了!

華夏歷史上,也不會出一個真正的,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女皇了!

這對武丫頭的損失其實最大。

畢竟,即便是神龍政變之後,她也只是退位讓賢,復了皇后稱號而已,還跟高宗合葬,可以說是善終。

這一破,她失去了輝煌的機會吶……

這樣想想,的確是有些遺憾。

“好吧……我承認。”

徐風雷點頭道,

“我是為了李唐皇室,造下此業。”

“為了李唐國祚延續,我不得不如此。”

“至於丫頭身上,我會補償她的……她的名字和未來的成就,依舊可以彪炳史冊,這點我可以保證!”

袁守誠攤了攤手。

“所以,老夫說你辦壞事,沒毛病吧?”

老頭語氣有些陰陽怪氣。

“是,是,我是辦了缺德事兒。”

徐風雷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缺德。

在這厲害老頭面前,沒什麼好犟嘴的,承認錯誤就是了。

“一飲一啄,自有報應。”

袁守誠道,

“天行有常,李唐皇室的事兒本與你無關,你卻非要上去橫插一腳,種下了這惡因,自然會有惡果。”

“說實話,你辦了這事兒,未必就能遂願,說不定還會造成更大的麻煩……”

“以後這種蠢事不要做了,曉得嗎?”

徐風雷連連點頭。

“好,好……其實我也有點後悔,自從斷了那風水,我就覺得不得勁。”

他無奈的撓了撓後背,道,

“原來已經結了個黑疙瘩了,我還渾然不知……”

他清楚的記得。

自己跑出武家祖地的時候,好像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後背,那會兒沒什麼感覺,只是打了個哆嗦,然後有些不得勁。

原以為過兩天就好了。

但這種不得勁的感覺,卻一直延續到了今天,弄得他都習慣了。

現在看來——

那便是“惡因”了。

“這……叔父啊,該如何化解啊?”

袁天罡見狀,不由得道,

“您想想辦法,幫幫太師唄!他做了很多善事的!”

“我們那個學宮,就是他……”

他想幫徐風雷說好話,可沒說兩句,卻是被袁守誠直接打斷。

“行了行了,太師徐公之名,誰不知道?老夫是走南闖北的人,又不是在家的書呆子,用你來告訴我?我自己沒長耳朵啊?”

袁守誠對侄子態度惡劣,不耐道,

“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能抵消,這邊結的善緣,能去化解那邊生的惡果嗎?”

“想什麼呢你!沒辦法!”

袁天罡:“……”

“好,好吧……”面對叔父的訓斥,他只能是乖乖點頭,給了徐風雷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我其實也沒想著化解。”

徐風雷卻是灑然一笑,道,

“一人做事一人當,有什麼惡果我全都擔著就是了。”

“反正我也是光腳不怕穿鞋,無牽無掛。縱是死了,便也死了,無所吊謂。”

袁守誠聽到這話,卻是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你小子還挺豁達,聽著也不像是裝的,這不錯!”

他上前拍了拍徐風雷的肩膀,笑道,

“人生的態度就該是這樣嘛!”

“你這惡果快結了,不過老夫估摸著,也不會對你怎麼樣。”

“只要這份心態在,遭報應就遭報應了,度過去了就又是一條好漢!”

“走,走,進屋喝口水。”

說著,袁守誠已然是領著徐風雷進了屋。

袁天罡一臉的無奈。

合著就他一個人不受待見唄?叔父啊,咱們好歹是親戚啊!

真就一點面子都不給!

他腹誹著,抬腳跟在兩人屁股後頭進了院內。

徐風雷觀察著這個邋遢老頭,心裡也覺得有趣。

“大爺,水來了!”

“洗鬍子,來來!”

武二丫端著一個木瓢,裡頭盛滿清水,送到了袁守誠的面前。

“好好……真是可人的好閨女。”

袁守誠笑容燦爛,一俯首,將雜亂的鬍子放入了木瓢之內。

乾枯打結的鬍子浸入水中,在武丫頭的抓握和直捋下,頓時四散開來,變得柔順。

“咦,髒死你得了!這都多久沒打理鬍子了?”

“我都懷疑裡面有跳蚤!”

“大爺啊,你以後晚上睡覺的時候,記得戴上鬍子套!我爹每晚都戴的,不然第二天肯定打結!”

丫頭嘰嘰喳喳的說著,手上動作卻是一點都不慢。

這熟練的操作,一看就是在家經常幫父親打理鬍子,是真正的貼心小棉襖。

“老頭子哪有那麼多講究喔!”

袁守誠笑眯眯的道,

“要不你以後常來我這,幫老頭子我打理打理?”

“老頭子不白要,可以付你報酬!”

武二丫一抬頭,露出兩顆虎牙,笑嘻嘻的道:

“不講報酬,要講緣的嘛!”

“給你洗一次鬍子,就給我一個緣,可以吧?”

袁守誠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這孩子,真是古靈精怪!

他口中的‘緣’,那可是能千變萬化的!類似於‘人情債’,比人情債還要更全面!

欠了這‘緣’,人家提出任何要求,都得幫忙辦到,且辦成!

“哈哈哈……好好好,只要你不嫌棄老頭子邋遢,老頭子願意欠你十個緣,百個緣。”

袁守誠笑吟吟的道,

“你都有什麼願望啊,說來聽聽?”

武二丫聞言,朝著徐風雷一指。

“你先幫我乾爹個忙吧!其他的我到時候再想!”

她開口道。

徐風雷咧嘴一笑。

丫頭真好!

想想這樣天真爛漫又活潑可愛的丫頭,要是進宮去給李世民當姬妾,還得給李治當小媽,當完小媽還得給李治當老婆,還得一路宮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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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是太殘忍了!

哪怕最後能當上皇帝,那也殘酷!

徐風雷寧願她一輩子活潑可愛,無憂無慮下去……這比當那勞什子女皇好多了!

“好吧……本來還打算刁難一下他的。”

袁守誠捋了捋鬍鬚,感受到那鬍子的柔順,心情也是大好,道,

“說吧!”

“為什麼事情而來?”

“照理說你自己也能掐會算的,自己測算一下不就好了?你辦不成的事兒,老頭子也不一定能辦啊!”

徐風雷連忙解釋道:

“我為皇后娘娘壽數而來。”

“皇后娘娘心力將衰,似乎不可逆轉……但我實在不想看到她就這樣逝去,故而前來討教老先生。”

“老先生可有什麼保命之法?”

武二丫遞上一塊布。

袁守誠將鬍子擦乾,隨口道:

“看到那張桌子了嗎?上面有個罐子,你自己搖一卦。”

“還有旁邊那盒子裡,抽一個字來看看。”

徐風雷一愣。

測字占卜,一般不是只用一項的嗎?這老頭手法挺奇特啊。

心中雖有疑惑,但他還是乖乖照做了。

譁啦啦,譁啦啦。

銅錢在罐子裡轉動,晃盪了六下,排出來一個卦。

唰。

徐風雷又隨手從盒子裡取出來一個字。

“什麼卦,什麼字?”

袁守誠閉目道。

“呃……官字,需卦。”

徐風雷皺起了眉頭,心中的感覺很不好。

“噢——那你自己解解看,這是個什麼意思?”

袁守誠又道。

徐風雷:“……”

搖也我自己搖,解也我自己解!

那我幹啥來了?

“官者,棺也,有見棺材之象,兇!”

徐風雷忍著心中的不爽,悶悶的道,

“水天需卦的圖解裡,也有一口棺材,見墓之象!”

“亦是大兇!”

“看來……皇后娘娘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他之前就有不好的預感,所以自己沒去測算。

現在一測,果然是大兇之兆!

這下徹底完了啊……天意難違!

“哈哈哈哈……為何不反過來想?”

袁守誠笑問道,

“為何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呢?”

“需卦,是個什麼大象?”

徐風雷一怔。

每個卦有個大象,也有圖象。

“需卦的大象,密雲不雨之象,君子以飲食宴樂,養身待機。”

他沒有多想便脫口而出。

“是極,是極……皇后所患病痛,是需要養的嘛,需卦有享樂的意思,那麼便說明她的這番養,需要很多人伺候,時機一到,她自然就恢復了。”

袁守誠撫須道,

“至於圖中之棺,測字之官,皆是死地,原本是很兇,但再搭配需卦,反而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味。”

“年輕人,要靈活運用,靈活推斷嘛!”

徐風雷聽到這番話,目中頓時露出了精芒!

“您的意思是?”

他頓時神色緊張,道,

“皇后娘娘不會有事?”

袁守誠的這番解讀,給他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原來……卦還能這樣解!

高人,不愧是高人啊!的確是比他強不止一個檔次!

“會有事啊,不是說了嗎,要先置之死地,那自然是很兇險的。”

袁守誠撇了撇嘴,道,

“只是最後的結果,是好的。”

“這就叫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懂了?”

徐風雷心情頓時好轉了起來,連連點頭!

“懂了,懂了!多謝大師,多謝袁大師啊!”

他起身拱手,無比誠懇的道,

“您的道行,真的高!徐某佩服,著實佩服!”

“有您這番話,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心情,頓時從低谷上了高峰!

跟做過山車一樣。

過程多麼艱險不重要,只要結果是好的,那就行了!

“放心個什麼?你與其擔心皇后,還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

袁守誠冷哼道,

“看在丫頭的面子上,老頭子再提醒你一句!”

“你快遭報應了!一路高歌勐進輝煌了那麼久,你也該倒黴兩下子了。”

徐風雷有些愕然。

遭報應?

他還真沒想到,自己會以怎麼樣的形式遭報應。

“我會死嗎?”

徐風雷小心翼翼的問道。

“那不至於!”

袁守誠果斷道,

“要弄死你,起碼得是一個大黑膿包了!”

“再說了,你小子的命數連我都看不清,哪有那麼容易死的?頂多也就當幾年乞丐流浪漢什麼的。”

徐風雷哈哈一笑。

“那無所謂了,乞丐就乞丐,流浪就流浪。”

他擺了擺手,灑然道,

“我這個人還真就喜歡過閒雲野鶴的日子,現在的日子我還真就過膩歪了呢!”

“多謝老先生賜教,我心裡有數了!”

袁天罡有些驚異。

“校長啊,你這心態可真是豁達啊!”

“在下佩服,真的佩服!換作在下,絕沒有這樣豁達灑脫!”

徐風雷的灑脫不是裝出來的。

他好像真的可以瞬間抽身,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那種。

自己……做不到。

好不容易在朝中混了個官兒噹噹,他都珍惜的很呢!

“你看吧,所以為什麼老子看見你就煩?”

袁守誠數落道,

“你小子功利性太重,銅臭味太重!一點都沒有老子的風範!”

“行了行了,你小子還是快滾吧!懶得搭理你!看見你就來氣!”

袁天罡;“……”

這叔父,對別人都笑嘻嘻的,為啥就是對自己不友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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