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華山,一處山林間。

巨木遮蔽了驕陽,潺潺的溪水帶來陣陣涼意。

溪邊草地上,幾縷青煙飄起。

李淵握著手裡的牌,勐吸了一口煙,大喝道:

“古錠刀,酒,殺!”

“敢犯我大吳疆土,定叫你有來無回!哼哼……”

李世民滿臉的黑線。

“這界徐盛也太離譜了,剛開局就把我給殺了,這還玩個啥?”

他扔下牌,嚷嚷道,

“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我建議刪了這個英雄!”

太超模了!

說起來,在原始版的《三國殺》裡,是沒有界徐盛神諸葛啊啥的,只有初代的那些武將,可耐不住李淵玩的太頻繁了,沒一陣子就玩膩歪了。

沒辦法,徐風雷只能絞盡腦汁,把自己能想起來的角色都一股腦的加了進去,增加牌局的可玩性。

如此一來,身為‘大寶’的界徐盛,自然也在其中。

“嘿,二郎,不要輸不起啊。”

李淵心滿意足的收起賭金,嘿笑道,

“朕倒是覺得這界徐盛很有意思,殺起來很爽快!”

“來來來,再來再來!”

他吆喝了一聲,身旁幾個陪玩的近侍,還有皇后長孫無垢便麻熘的理牌。

“皇爺爺,父皇,母後!”

李麗質光著腳丫子,懷裡捧著一個大西瓜奔了過來,

“吃寒瓜啦!”

“在溪水裡沖刷了有小半個時辰了,現在啃起來一定解暑!”

李淵聞言,頓時露出了笑容。

“好好好,來來來……”

他朝著李麗質趙雲招了招手,一臉慈愛的道,

“乖孫就是乖,還知道給爺爺浸寒瓜。”

“來啊,將此瓜分了!”

“是。”一旁的內侍接過西瓜,將其送到了不遠處的庖廚處。

唰唰唰幾刀,碩大的西瓜就被分成了平整的八瓣,展露出鮮紅的瓜瓤來。

“瓜香味兒很足啊!”

李世民贊了一聲,道,

“父皇請用。”

“都用都用,咱們是出來避暑,無需拘束。”李淵揮了揮手,將手中的那一瓣塞到了李麗質手裡,笑道,“乖孫麗質先吃!哈哈哈……”

“謝謝皇爺爺!”

李麗質甜甜的應了一聲,也不客氣,吭哧吭哧的啃了起來。

李淵和帝后二人,亦是張開嘴,一口啃下。

“嗯!”

長孫無垢輕輕咀嚼了兩下,讚譽道,

“好甜,還涼絲絲的,比冰鎮的寒瓜要好吃誒!”

李世民一笑。

“那是自然。”

他道,

“地窖裡的冰,是死冰;而這兒的溪水,乃是活水,豈能同日而語?”

“在這山林之間,感受自然,方能得大自在,大逍遙啊!”

在這玉華山上,暫時拋卻政務,拋卻皇帝的身份,拋卻一切一切的煩惱,只為身心的放鬆與愉悅。

這種感覺,真令人心醉。

這一刻,李世民甚至想永遠留在這裡,再不受世事羈絆了!

“麗質,你哥他們呢?”

長孫無垢知道自己脾弱弱,故而只啃了兩口便放下了西瓜,轉而朝著大快朵頤的李麗質問道,

“一來就沒了蹤影,連吃瓜都不來。”

“青雀那孩子,不是最愛吃寒瓜的嗎?”

李麗質略一昂首,搖了搖頭。

“不知道,他們進山打獵去了。”

她應道,

“說是要給皇爺爺和父皇母後打一頭鹿來野炊,不過我覺得他們是吹牛……不被鹿撞倒就算不錯啦!”

長孫無垢聞言,目中不禁露出了一絲憂色。

“這……這荒山野嶺的,他們怎敢孤身深闖?”

她看向李世民道,

“二鳳,還是找人把他們帶回來吧,我怕有危險。”

這玉華山雖然沒有豺狼虎豹之類的兇獸,但野豬、獐子之類的野獸還是存在的。

那野豬要是發起狂來,可不是兩個半大孩子能對付的呀!

“誒,無妨。”

李世民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道,

“朕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早就漫山遍野的跑了,別說是鹿了,就連豺狼都射殺過好幾只!”

“他們這幾個孩子啊,長於深宮婦人之手,溫厚有餘,野性不足……如今有難得的機會,就讓他們好好釋放一下天性吧!不礙事的!”

“再說了,青雀那胖的,也該好好鍛鍊鍛鍊,朕看他走路都喘氣……”

長孫無垢聽完這話,才算是點了點頭。

“好吧。”

她將手裡的西瓜遞給了李世民,道,

“你吃吧,我不吃了,聽明說過,我吃這些極寒的東西不好,傷元氣。”

李世民微微側目。

“這難得出來一回,放縱放縱也沒什麼吧……”

“不。”長孫無垢目光堅決的道,“我想多活幾年,多看看你,看看孩子們。”

李世民:“……”

“好了好了,好好的說這些幹什麼?”

他接過半拉西瓜,滴咕道,

“養生就養生吧……你看朕現在為了你的養生,都不敢碰你了。”

“但願那小子的辦法有用,讓你活到八十八,當咱大唐的聖母皇太后……說起來,那小子最近監國監的也不知道咋樣了。”

在李世民心中,是希望長孫無垢比自己活得更長久的。

歷朝歷代,先皇聖明,後世子孫出問題的例子太多了,故而,有一個賢明的太后,對王朝來說極為重要。

他希望在自己駕崩之後,還能有長孫無垢為他守護後世子孫,守護大唐。

“說什麼呢……”

長孫無垢白了他一眼,正欲數落,便聽一陣馬蹄聲傳來。

“陛下!”

“參見陛下,三日一稟的朝廷簡報,請陛下御覽。”

黑盔騎兵神情肅然,於李世民五十步開外便翻身下馬,一路小跑上來,將手中的書信恭敬的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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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曹操,曹操就到。”

李世民笑著擦了擦嘴,從黑盔騎兵手裡接過簡報,吩咐道,

“下去吧。”

“你帶幾個人,去山林裡尋找一下太子和魏王,若他們在打獵,就暗中保護他們,不要讓他們為野獸所傷了。”

“是!”黑盔騎兵恭敬應聲,轉身離去。

李淵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二郎,這盔甲是何制式?大唐好像沒有裝備黑盔黑甲的騎兵吧?”

他隨口問道,

“玄甲軍……似乎也不是這身行頭吧?”

玄甲軍也是黑甲,但卻是重裝甲兵,眼前這人明顯是輕騎兵。

“害,這啊……”

李世民拆開信封,隨口道,

“有些是玄甲軍來的,有些則不是,他們都是兒的心腹,兒的耳目,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李淵心神一凜,凝望著那黑盔騎兵駕馬離去,連吃瓜的速度都放慢了。

耳目,心腹?

當年發動玄武門之變時,將長安城滲透成篩子的,就是這些人吧?

“特娘的!”

李淵正思索著,卻聽一旁傳來一聲粗口。

卻見李世民馬罵罵咧咧的道:

“這個徐風雷,真的太不靠譜了!”

“就幹了一天活兒,開了一次大朝會,就消極怠工了?每天都在自己府上睡大覺!”

“奏摺也不批覆,玉璽也不蓋,有他這麼監國的?”

長孫無垢湊了過來,瞄了兩眼。

“唔……其實也還好。”

她道,

“奏摺由房玄齡一併代勞了,也不至於出差錯。”

“聽明這個人嘛……閒散慣了,你非要他幹活,他肯定會偷閒。”

李世民一瞪眼。

“你還幫他說話?”

他沒好氣的道,

“這已經不是偷閒了,這是完全當閒人了!”

“哎!朕怎麼會叫他監國呢?真是敗筆,敗筆!”

能想到徐風雷會偷懶,但想不到他會擺爛至此!

連最最基本,最最簡單的勾硃批和蓋大印都不肯做,他還能幹啥?

李淵在旁,聽到李世民這樣說,便道:

“不打緊,他既不願做事,你去一道聖旨,換個人監國便是了。”

李世民神色微微一動。

“父皇此言差矣,臨陣換帥,兵家大忌。”

他不動聲色的道,

“徐風雷雖然懶散,但朝廷上下運轉還算正常,也算是……無為而治吧!”

長孫無垢噗嗤一笑。

這二鳳,剛還在對徐風雷口誅筆伐,父皇一建言,又馬上找補了。

無為而治……虧你也能圓的回來!

李世民瞟了她一眼,顯然有些不悅——

還笑!拆臺是吧?

“陛下言之有理。”

長孫無垢迅速收斂笑容,正色道,

“從這份簡報上來看,徐風雷還是很規矩的。”

“您看——內侍在兩儀殿上為他安排了座次,他卻將其撤走,站立面對群臣。”

“陛下不在,監國掌控大權,換作別的大臣可能就屁股往上一坐,享受群臣朝拜了,但他很清醒,不坐,不受拜。”

“不貪戀權勢,恪守本分,這正是他最大的優點,也是陛下放心讓他監國的原因。”

李世民連連點頭。

“對,對。”

他稱讚道,

“徐風雷這小子別的不說,這心裡是真有數。”

“所以,有些時候他做些出格的荒唐事情,朕也不會去怪罪他。”

“人都有瑕疵的嘛,大節不虧就好……父皇,你說是吧?”

李淵微微頷首。

“你說得對。”

他應道,

“若每個做臣子的都能像這徐風雷一樣恪守本分,永不僭越,那我李唐王朝真能千秋萬代萬萬年了。”

李世民臉色一僵。

父皇這話,聽著怎麼有點暗刺自己的意思?

“來吧來吧,繼續玩牌!”

李淵沒等李二細想,揮手道,

“這回朕不玩界徐盛了,照樣能殺穿你們!”

“瞧著吧!”

……

唰,唰。

莊稼漢子頂著毒辣的太陽,在農田間賣力的耕作著。

每過幾個呼吸,他就要停下來擦拭額頭的汗,否則汗水就湖了眼睛了。

這,是一年中最炎熱的幾天,但老百姓卻不能像皇帝那樣,在山林之間吃著西瓜打著牌。

他們要搶著這白天長的夏天,多幹幾工活兒。

徐風雷站在田墾邊,輕吟道:

“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

“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

“農人啊……真如老黃牛般,勤勤懇懇,一年到頭來,還不一定能吃飽飯,能讓他們每天都吃上三頓熱乎飯,才是國家長治久安的基礎啊……”

身為監國,他雖成了李世民口中的“大閒人”,但徐風雷卻不可能真的每天呆在府裡睡大覺。

在其位,謀其政。

他當然要做事,但不是在朝堂之上,那裡是高處,待在那裡,只會被雪片般的奏摺給淹沒,沒什麼用。

讓奏摺去淹沒房玄齡吧!徐風雷更願意做的,是下基層調研,傾聽底層老百姓的聲音。

他們一個人的聲音或許微不足道,但全天下的底層百姓合起來,那發出的,必是最強音,能掀翻王朝的那種!

前方,一個老農或許是幹的累了,扔下了鋤頭,句僂著身子走到了樹下乘涼。

徐風雷緩緩走了上去,打了聲招呼。

“嘿,老伯。”

他笑道,

“累啦?”

“嗯。”老農悶悶的應了一聲,喉嚨艱難的抽動了一下,卻沒有唾沫往下來。

他眉頭一皺,罵道:

“奶奶個腿!水都忘帶了!還有一下午,要額咋呆得住嘛!”

徐風雷嘿然一笑,將腰間的葫蘆取下,遞了上去。

“看你渴的厲害,給。”

他道,

“敞開了喝。”

老農接過葫蘆,頓時露出了笑容,那眼角的皺紋如同菊花一樣綻開。

“嘿,你這小夥不錯嘿!”

他眉開眼笑,開啟木塞子,揚起葫蘆卻沒有直接對嘴喝,而是隔著一小段距離,把水倒進了嘴裡。

咕冬咕冬幾口清水下肚,老漢那原本黑紅的臉,也稍稍褪了幾分色。

“呼——舒坦!”

他眯起了眼睛,一臉的滿足。

“老伯,問你個問題哈。”

徐風雷笑吟吟的道。

“哎你問嘛問嘛。”老漢躺在樹下,翹起了二郎腿,隨口道,“只要是額老漢知道滴,都告訴你,你別小看額,額活了一大把年紀,這鬍子也不是白長滴!”

他說著,他驕傲的指了指自己的半拉鬍子。

“好好。”

徐風雷點了點頭,問道,

“老伯,我問你,你幸福嗎?”

老漢一愣。

“姓付?額不姓付,老漢姓張,弓長張,你知道吧?”

他應道。

徐風雷無奈一笑。

“不是問您老姓什麼,而是問……您幸福嗎?意思就是,您覺得日子過得開心嗎,對當下的生活滿意嗎?”

他耐心的解釋了一番,道,

“是這個意思……”

老漢聞言,頓時一瞪眼。

“開心?滿意?開心滿意他奶奶個腿!”

他沒好氣的道,

“小夥你讓額老漢眯一會兒,別來添堵噻,老漢沒工夫跟你扯皮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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