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肉男子一時之間被震驚到了,似乎完全想象不出面前的少女居然能夠做出這種事情。網咖的安防等級是很高的。每一次重啟電腦,幾乎就相當於重裝系統。而浪速網咖不僅有防火牆,殺毒軟件,並且上網者還被限制安裝程序的許可權。而且老闆還把每個主機的USB介面給堵了。

橫肉男子像是不相信眼前的場景一般,直接把粗暴地敲了敲電腦的鍵盤,然而螢幕毫無反應,於是立刻又按下了機箱上的重啟鍵。不到10秒內的時間,電腦完成重啟。然而,電腦介面依舊顯示著的是被鎖死的畫面。

“快,快給我們解開!!”橫肉男子的臉已經氣得滿臉通紅,幾乎要跳了起來。

這……這是一個天才般的駭客啊!

北原看著面前的這一幕,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個皮夾克少女,內心不禁驚訝道。他是知道網咖的安防等級是很高的。而且,不僅如此,面前這個少女還黑了身份證讀卡器和網咖的照明系統,這說明這個少女的黑客技術,已經到了十分驚人的地步。

看著這個少女,北原心中突然生了些感慨。重生之前的自己,也曾幫過某個著名的駭客少年打過官司。當時的駭客少年,一時興起,或許是出於炫耀他技術的目的,又或許出於好玩,一舉黑掉了當時有名的網路論壇,後來還攻破一個網路公司CEO的社交賬號。最後,這個少年被提起公訴。而自己便是擔任那個駭客少年的辯護人。

面前這個少女,顯然沒意識到她已經在犯罪了。

如果網咖報警,警方趕到現場,這個少女必然被捕。

按照東洋的刑法,起碼三年以上的刑罰。

北原盯著面前的這個少女,腦中浮現著那個駭客少年的容貌,他們之間的氣質,還真是有點像啊,那種有些稚嫩,但卻又敢於藐視世間,獨屬於少年時代的勇氣。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寶貴的品質之一。

也是大人們——所缺乏的品質。

真羨慕這股稚嫩的勇氣啊。

柔軟的心扉,像是被什麼觸動一般,像是不忍心看到這樣的少女,被關進冰冷的監獄,重蹈那個少年的覆轍,這個年輕的律師決定出手了。

“把……把……我的身份證,放回去就行了”,坂上撅著嘴,彆著頭,有些不情不願地對那個橫肉男子說道。

坂上沒有錢。

從她考上大學的那一刻起,父母就離婚了。

從那一刻起,她的經濟來源就斷了。

還記得,她考上了東京都的一橋大學。一橋大學,那可是被譽為東洋的“哈佛”啊。一所以精英化教育著稱的大學。坂上興沖沖地拿著錄取通知書回家,結果見到的是已經簽署離婚協議的父母。

父母一副冷漠臉龐的看著自己。

他們都已經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

坂上曾以為自己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從那一刻起,她才驚覺,原來過去的一切,都只是父母的偽裝而已。坂上曾以為自己是受著父母寵愛的小公主,直到那一刻,才知道,原來自己只是拖累父母組建新家的拖油瓶。

到了大學裡,同學們知道自己是單親家庭之後,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打量著自己。自己只要有任何做得一點點不妥的地方,同學們就會在背後議論:“看到沒,那就是單親家庭出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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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坂上像烏龜一樣,蜷縮在角落,不同別人說話。她開始迷上了程式設計——一個由邏輯、字元、演算法支撐起來的獨特世界。和人打交道,真累啊。還是在那個由演算法構成的程式世界裡呆著舒服。

浪速網咖,這一間小小的格子間,就是坂上的家。

坂上不想離開,這裡就是她最後的容身之處。

“小姑娘”,一個男聲傳來,擾亂了坂上的思緒。

卻見得一個穿著西裝革履,看起來二十來歲的男子,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的臉上露出著一種獨特的笑容。這個笑容,看起來有些溫暖,又有些調皮,不知道為什麼,這兩股有些矛盾的氣質,卻在這個笑容中融為一體,恰到好處。

“你……你是誰?”坂上警惕地反問,這個男子看起來不像是網咖的人。網咖的人要趕走自己就算了,為什麼連外人也來湊熱鬧?!

自己能擁有的,只有這個格子間小小的一切。

為什麼,總是有人想方設法地奪走自己的最後僅擁有的一點點。

為什麼!!

“噓!”,面前的這個年輕男子,將食指輕輕地擺在嘴邊。他的噓聲,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像是施展了魔法一般,這個“噓聲”忽然之間撫平了少女有些激動的情緒。

這個年輕男子,指了指他胸口上的徽章。

那枚徽章有些獨特,它由一片又一片葵花的花瓣圍成,中間有著一個天秤。

那是一枚天秤葵花章。

在昏暗的格子間內,天秤葵花章反射著電腦熒幕的光線,像是黑暗中閃光的星星一般。

這個少女不知道這枚徽章名字。但是,坂上卻對這個徽章有印象。她在同許多駭客交流時,有時也會得知一些夥伴被警察抓起來的訊息。在法院開庭的時候,她也會去旁聽的。雖然記憶已經有點混亂,她記得無論是庭上的法官,還是律師,或者檢察官都會佩戴著徽章。

這好像……好像是檢察官的徽章。

“你是檢察官嗎?”,坂上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不覺中,嬌蠻的態度減弱了許多。。

聽到這個發問,北原差點撲哧一聲笑出來。自己佩戴的是天秤葵花章,是律師的徽章。而檢察官佩戴的是秋霜烈日章。看來面前這個女孩是把律師的徽章和檢察官的徽章給搞混了。不過嘛,混了就混了。

無所謂,這反而正好。

北原含著笑意,微微點了點頭。

見到面前的男子嚴肅且認真的點了點頭,坂上的心忽然一下揪了起來。她親眼在法庭上,見過與自己年紀相仿的人,因為駭客行為被判刑。對方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而律師一再求情,也沒有用處。

坂上感到自己的呼吸莫名奇妙地變快了起來,手有些顫抖。

北原見到這少女的反應,似乎有了些效果,決定再添上一把火,於是望了望左右旁邊的人,又上前了一步,壓低聲音道:“現在趕緊解除還來得及哦。不然等等他們報警了,我可就要在法庭上起訴你了。”

聽到這個低聲的威脅,再加上過往在法庭旁聽見到的一幕幕,坂上忽然之間害怕了。如果被關在牢房裡,自己上不了網了,就再也碰不到電腦,再也無法回到那個程式設計的世界裡,只能夠面對冷冰冰的現實世界,一個自己不想面對的世界。

坂上的眼睛忽然紅了一下。與剛才扮作委屈巴巴的演技不同,坂上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剎那之間,她立刻彈了起來,衝到電腦旁邊,“噼裡啪啦”地一頓敲起鍵盤。

隨著重重地敲下回車鍵,忽然,“啪”的一聲,網咖內的一排排燈亮起,隨即格子間內的電腦屏幕閃爍了一下,鎖屏介面被解除,回到了正常的介面。

人聲鼎沸的網咖,像是愣了一下,接著就爆發出一陣又一陣驚喜的歡呼。

格子間內的橫肉男子看著這一幕有些出神。不知道面前,這個西裝男子對坂上說了什麼。那個一向倔強的坂上,竟然突然像一隻乖乖的兔子一樣,直接就把鎖屏給解除了。簡直是不可思議啊。

解除完鎖屏的瞬間,坂上松了一口氣。然而,在恐懼卸下的瞬間,一股深深的失落感就湧了上來。

自己已經沒錢了。

還輸了擂臺賽。

只能離開浪速網咖了。

不知道今晚該去哪裡。也許去肯德基比較好吧。那裡24小時營業,又不會趕人。那洗澡的地方就該去哪呢?大學宿舍不想回,室友整天在背後說我的壞話。對了,可以去體育館蹭一蹭那裡的沐浴間。

這樣不斷地想著,坂上的情緒越來越低落,手上開始揪著自己的皮夾克。

忽然,一張卡片遞到了自己的眼前。

那是一張網咖的會員卡。

抬頭望去,卻見是剛才的西裝男子,這個檢察官彷彿像是看出了自己心裡在想什麼一般,將一張網咖的會員卡遞了過來。他一臉雲淡風輕地說道:“這張卡,你先拿去用吧。對了,這裡頭有擂臺賽的獎勵。三個月免費上網和免費的盒飯”

嗯——?

坂上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當聽到“擂臺賽”獎勵的瞬間,忽然醒悟過來。面前這個佩戴著葵花章的男子,竟然就是剛剛贏了自己的“三十七號機主”?!

坂上嘴巴張了張,說不出什麼話來。

一個檢察官,居然玩遊戲玩得這麼厲害???

這簡直超乎了她的想象。

打破了她對檢察官的認知。

少女有些呆愣地接過了那張會員卡。

自從經過父母離婚,坂上便對人際交往很厭惡。她總會覺得無論對方擺出多麼一副和善的面孔,都只是一副偽裝。再加上大學同學總是背地裡說自己的壞話,坂上於是索性把自己的內心,鎖在了一個小小的房間內。只要不開啟它,自己就不會受到傷害。

而就剛才,彷彿像是有個頑皮的孩子一般,敲開了自己的一扇窗戶。

忽然在這一瞬間,坂上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美好的存在。

“回家咯”,面前的這個西裝男子,吹著口哨,踏著輕盈的步伐,準備離開,背對著少女,像是一個俠客一樣,有些放浪不羈。

明明是個檢察官,卻這麼不正經,還吹著口哨。

坂上心裡嘀咕起來,而且看起來比自己也才大了幾歲而已,卻莫名的有些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真是有點討厭呀。可嘀咕著,嘀咕著,坂上的內心像是顫動了一下,這個有些滑稽的背影,卻令她生了些不捨。

“能……能加一下你的line嗎”,坂上追了上去,眨了眨眼睛問道。

“嗯……嗯,好的”,西裝男子像是沒預料到少女會向他要line的號碼,愣了一會兒,於是便拿出了手機,互相新增了好友。

北原笑著新增完好友之後,便轉身離開。

這個女孩原來叫坂上瑠美阿,北原內心微笑道。希望她不要發現自己其實只是一名律師,而不是檢察官。不然,估計這小姑娘的暴脾氣,指不定要順著line過來,把自己的電腦給黑了。

回家咯!

北原推開網咖的門,享受著電競獲勝的喜悅,哼著小曲。

望著那個遠去的背影,坂上雙手捧著line,剛才那個人叫做“北原義一”啊。坂上注視著他的line的號碼,像是在注視著什麼寶貝一樣,生怕把它給弄丟了。接著,坂上回頭看了看三十七號房。

回……回家了。

這個少女的內心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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