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內皇太后孫氏,還沉浸在賀平彥“驅虎吞狼”之計的喜悅之中,按照局勢走下去的話,自己很快就能離開這座如同牢籠一樣的宮殿,走上前朝垂簾聽政。

曾經孫太後確實沒多大執政的野心,但這些年經歷過囚禁生涯後,讓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手中要是沒有權勢的話,就算貴為上聖皇太后,也不過是一個囚犯罷了。

當年張太皇太后能做到的事情,如今我孫太後同樣能做到!

只是很快孫太後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她看到一張無比熟悉的臉龐正一步步朝著屋內走來。沉憶辰身為前朝大臣,為何能出現在後宮禁地,到底哪方面出了問題。

“臣沉憶辰,見過太后。”

伴隨著慈寧宮內眾人的驚詫,沉憶辰很隨意的拱了拱手向孫太後行了個禮。

說實話他對於孫太後,談不上什麼敵視或者厭惡,原因在於封建王朝時代,女流之輩不過是前朝的一顆棋子罷了。以前明英宗朱祁鎮想要嫡母這面大旗,就把孫太後從後宮裡面搬出來代發廢帝詔書。

現在文官集團同樣需要這面代表著“法理”的大旗,就再度來到了慈寧宮請孫太後出山。

從始至終,孫太後沒有自主做決定的權力。

“哀家並沒有宣召,你怎會出現在後宮,誰放你進來的?”

孫太後瞪大了眼睛質問了一句,難道說皇帝重病不起,紫禁城的規矩就敗壞到如此地步,外朝大臣可以隨意進出了嗎?

“太后,臣這次覲見,是過來請旨的。”

沉憶辰懶得跟孫太後解釋太多,單刀直入的說出來自己來慈寧宮的目標。他同樣需要拉扯出皇太后這面大旗,來安撫天下那些蠢蠢欲動的野心家,以及強化朱見濟即位的合法性。

“放肆,無召入後宮還說請旨,哀家看你就是來逼宮的!”

“禁軍何在,還不趕緊過來護駕!”

孫太後面露驚慌的呼喊了一句,試圖叫戍衛在慈寧宮門口的禁衛軍過來護駕。不過呼喚聲音是傳出去了,卻沒有任何士兵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

沉憶辰敢單槍匹馬的來到慈寧宮,自然就有著對於局勢的絕對掌控力,慈寧宮的禁衛軍護衛們知道什麼叫做審時度勢,連內閣首輔這樣的朝中大臣就退步妥協,自己幾個小小侍衛又能做什麼。

但是孫太後這一嗓子,倒是讓屋內幾個宮女太監圍在了她的身前,臉上佈滿了驚恐的神情,彷彿沉憶辰真的要逼宮,做出謀害皇太后的舉動。

對於這種情形,沉憶辰僅僅是搖頭苦笑了一聲,然後開口說道:“太后,就在剛才臣遇到了元輔,已經與他在儲君人選上達成了一致。”

“另外朝中勳戚同樣支援陛下過繼的嗣子,可以說滿朝文武統一了意見,沒有任何懸念可言。”

聽著沉憶辰的話語,孫太後張大嘴巴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陳循跟賀平彥與自己的謀劃才過了多久,就倒戈相向去支援皇帝的過繼詔書,堂堂大明元輔是個朝秦暮楚之輩?

“沉憶辰,你到底想要得到什麼,謀朝篡位嗎!”

孫太後厲聲呵問了一句,用來掩飾內心的恐懼跟驚慌,沉憶辰此時的權勢已經讓她感受到了滿滿的壓迫感,大明的祖宗基業恐怕不保。

“臣已經說了,僅僅是過來請旨。”

沉憶辰平靜的強調一句,別說自己沒有任何謀朝篡位的野心,就算是有也沒成功的可能性。原因在於大明天子,並未喪失人心,得國不正的後果就是自取滅亡。

“廢立天子都在你的操控之中,哀家還能釋出什麼旨意。”

孫太後憤怒不已的回應著,什麼文武大臣在儲君之事上達成一致,實際上這就是沉憶辰一手操控的結果罷了。

“釋出懿旨承認朱見清的過繼,並且昭告天下諸藩跟百官。”

“那如果哀家不這樣做呢,你打算再度弒君嗎?”

孫太後論政治才能確實沒有,不過好歹經歷過諸多宮中變故,還不至於被沉憶辰三言兩句嚇破膽,哪怕為了太后的尊嚴也得保持著表面的強硬姿態。

沉憶辰非常清楚孫太後色厲內荏的本質,他也沒有揭穿亦或者去恐嚇,相反拱了拱手澹澹說道:“太后,陛下過繼上皇子嗣,雖然即位的不是皇長子朱見深,但至少帝系還是屬於宣宗章皇帝一脈。”

“如果無法順利完成過繼冊封,那麼大機率就是忠國公迎襄王一脈主政大明。您是願意順利完成皇權交替,安安穩穩的在後宮當太皇太后,還是去當一個皇嫂,結果就在一念之間。”

這是一道選擇題,同樣是一道最後的通牒,該說的沉憶辰都已經說了,孫太後要是能權衡利弊,以後就安安穩穩在後宮養老。

要是聽不懂,襄王一脈依然沒有機會上位,不過皇太后那封安撫天下人心的懿旨,沉憶辰就得代勞了。

還是那句話,如果能夠平穩完成權力過渡,沉憶辰不會多生波瀾引發朝堂的恐慌。可到了不得不做的時刻,那就容不得絲毫的優柔寡斷,雷霆之勢就是沉憶辰的另一面。

從始至終沉憶辰波瀾不驚的語氣,卻在孫太後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最後這道選擇題,確實戳中了她的死穴,就算再怎麼怨恨景泰帝竊位奪嫡囚禁自己,但朱見清即位帝系就還留在了宣宗一脈,自己乃嫡親的太皇太后。

要是迎立外藩讓仁宗一脈的襄王系即位,那自己就成為了皇嫂,地位跟尊貴程度可謂天差地別。

不管是不是屈服於沉憶辰,至少確保宣宗血脈即位大統,就是孫太後的核心利益!

“皇帝他……現在如何了。”

孫太後沒有直接給沉憶辰答桉,相反陡然間問了一句景泰帝朱祁玉的狀況。

“陛下已經病入膏肓,恐怕大限將至了。”

從沉憶辰的嘴中聽到確切的回答,孫太後臉上神情瞬間闇然下去。

“哀家可以下發安撫天下民心的懿旨,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那便是讓沂王見深就藩當個安樂王爺,不要日後再復現手足相殘的場景。”

到了此時此刻,孫太後知道一切都已經成為定局,朱祁鎮、朱祁玉這兩個親兄弟,為了皇位之爭導致手足相殘,最終落得一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沉憶辰扶植朱見濟上位的目的,孫太後同樣很清楚,她不想歷史再度重現,讓朱見深、朱見濟兩兄弟鬥個你死我活。

“太后放心,臣會保沂王當個安安穩穩的太平王爺。”

雖然站在敵對面,但是孫太後知道沉憶辰一諾千金,他說過的話絕對不會輕易食言。

“好,哀家還有最後一個請求。”

“太后請講。”

“讓我走出這慈寧宮,去看一眼皇帝。”

景泰元年初發生的奪門之變,直至現在到了景泰三年中,差不多接近三年的時間,孫太後被軟禁沒有踏出去過慈寧宮一步。

要論孫太後心中不恨朱祁玉,那是不可能的,畢竟自己親兒子就死在這個庶子手中。可是到了人之將死的地步,她還是打算去看看皇帝最後一面,想聽聽他到底後不後悔當年弒君殺兄。

“從即日起,太后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沉憶辰澹澹的回了一句,如今在自己掌控大局的情況下,要是一個能自由活動的女流之輩就能翻盤,那只能證明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的謀劃不堪一擊,成果其實都是空中樓閣。

並且沉憶辰未來的目標,不僅僅是給孫太後自由,他還打算給紫禁城這座巨大的牢籠中所有人自由。

“沉憶辰,你……”

聽到沉憶辰這個回答,就連孫太後都趕到有些不可思議,難道此子就這般信心十足嗎?

“太后,事情已定,那臣就不過多打擾了,告退。”

沉憶辰清楚孫太後詫異的點在哪裡,只不過他懶得去解釋什麼,從此大明將逐步進入自己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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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三年八月初九,內閣與六部透過了過繼詔書的廷議,意味著文官集團整體妥協。禮部尚書胡濙按照祖制,為朱祁玉嗣子朱見清舉辦了冊封皇太子大典,從禮法上面確定了儲君之位。

冊封大典上,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很複雜,朱見清一個兩歲的孩童什麼都不懂,只知道死死的抓住生母萬貴妃的衣襟,面對陌生的文武百官,臉上流露出恐慌的神情。

其實萬貴妃也是臉色慘白的強裝鎮定,兒子的太子之位對於她而言就跟突然從天而降差不多,更重要的是她一個深宮女子,對於外朝的權勢鬥爭可謂是一無所知,生怕兒子這個“傀儡”太子之位哪天就被廢了。

如果僅僅是被廢太子也就罷了,就怕擋了別人的道,連命都陪進去。

不過真正高居後宮主位的,是前太子朱見濟的生母杭皇后,她整個人呈現出來的都是一種木然神態,要知道這場冊封皇太子的大典,是給自己兒子籌劃準備的。

結果世事無常,變成了上皇次子朱見清冊封,自己還莫名其妙成為了嫡母。

雖然貴為皇后,但杭氏很清楚,自己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罷了。等到陛下賓天之後就無依無靠,未來如何只剩下一片茫然。

朝廷中樞的人處於大變漩渦之中,外官跟諸藩對於過繼冊封的反應,在皇帝聖旨跟皇太后懿旨的雙重加持之下,整體上處於一種平穩的狀態。

不管內心是否承認朱見清的儲君身份,各大布政司主官、都司統帥、以及封地藩王,紛紛上疏表達了恭賀。

隆重盛大的冊封皇太子大典中,卻缺席了一個關鍵人物的到場,那就是身為“父皇”的景泰帝朱祁玉。

這數日下來,朱祁玉的病情惡化速度陡然加快,整個人已經徹底陷入昏迷狀態中,不出意外的話駕崩賓天的時間就在這兩日。

只不過對於皇帝的現狀如何,朝廷中關心的人已經不多了,大小官員們更好奇改朝換代之後,中樞的權勢該如何分配,到底有幾人會成為託孤大臣,沉憶辰會不會順勢位極人臣。

冊封大典結束之後,文武百官們從宮中退去,忠國公石亨一邊活動著站久了僵硬的身體,一邊靠近沉憶辰說道:“向北老弟啊,現在太子名號已經確定了,是時候該把陛下任命託孤大臣的詔書拿出來了吧。”

石亨早就跟沉憶辰達成了政治交換,不過託孤大臣這個身份一日沒宣佈,就總感覺有些不踏實。畢竟沉憶辰這傢伙手段太多,貴為國公都不一定玩得過他。

“陛下尚且在世,如何公佈託孤詔書,忠國公有些太心急了吧。”

沉憶辰語氣有些冷澹的回了一句,景泰帝朱祁玉都還沒死呢,石亨就如此迫不及待想要用託孤大臣的名號去爭權,著實有些大逆不道了。

聽到這話,石亨臉上浮現出悻悻的笑容道:“本公不過是好奇問問罷了。”

“忠國公一直把襄王世子跟長孫捏在手中,又何需擔心本閣部食言。”

忠國公石亨是個粗人,但不是個蠢人,從湖廣布政司“請”來的襄王世子朱祁鏞跟長孫朱見淑,可沒有因為跟沉憶辰達成政治妥協就放手,現在就扣押在京師做著兩手準備。

“哈哈,有備無患嘛。”

石亨哈哈大笑起來,他在沉憶辰面前懶得遮掩。

“聖旨陛下已經擬好,就等著成為遺詔公佈,應該大限之期就在這幾日了。”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沉憶辰語氣也有些低沉,畢竟景泰帝朱祁玉算得上是一個好皇帝,卻逃不過英年早逝。

“那好,本公就不多叨嘮了。”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忠國公石亨抱了抱拳就準備離去。

不過在走了幾步之後,他又停下了腳步問道:“對了,河南都司錢鈞的五萬兵馬,駐紮在了北直隸的邊界,看來賀平彥那小子還是不死心,你打算怎麼處理?”

“依法處理。”

沉憶辰嘴中澹澹吐出了這四個字,賀平彥將成為他“打擊異己”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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