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漆黑中,路明非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世界既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而是一種溷沌的灰色,恍如世界天地未分時的場景。

路明非在恍惚中前行,面前的世界佈滿輕薄的雲霧, 他們調皮地拂過路明非赤|裸的肌膚,留下些許的溼潤,卻更加加重了路明非的恐慌。

慢走很快變成了快跑,路明非的腳被生硬的地板硌得生疼,他喘息著,跌跌撞撞地跑向未知的方向。

在一片灰霧中,有某種東西在呼喚著他。

機器運作的嘎吱聲從面前的薄霧中傳來,不知何時,一扇裝飾華麗的大門矗立在路明非面前,大門的樣子讓他想起了小時候在家屬院裡的那個電影場。

那電影院有些年頭了,有扇包著皮革的大門,上面有著用塑膠做成的門釘,站在大門口,能感受到電影院裡吹出來的冷風,伴著皮革散發出的膠皮味道。

現在路明非站在這扇相似的大門前,將手輕輕搭在門上,門上填充的海綿帶來軟乎乎的手感,讓他慌亂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推開門的剎那,房間內的冷風瞬間掛過他鬢角的頭髮,那冷冰冰的感覺讓他好受不少,和他想的一樣,大門內,是一個電影院。

放映機投出的影像在放映廳的幕布上孤獨而麻木地播放著,大廳中靜悄悄的, 黑暗的房間中只有走廊上的線條發出藍色的熒光。

路明非拾級而上, 靜悄悄的電影院中空無一人,只有電影在沉默地播放著。

“哥哥,這裡。”一個熟悉的聲音。

路明非抬起頭,在放映廳的最後一排,一個穿著西裝的身影悄然出現,小魔鬼衝著路明非揮了揮手,就像一個熟識的好朋友。

他小小的身子縮在放映廳的座椅裡,右手拿著一桶爆米花,坐沒坐相地癱在那裡,臉上帶著幼稚而陽光的笑容。

就像假的一樣。

路明非這樣想到,但他還是坐在了小魔鬼身邊,轉過頭,看著那張有些熟悉的臉龐:

“我……”

“噓……電影要開始了,不要說話。”小魔鬼拿起一粒黃白色的焦糖爆米花,塞進路明非嘴裡,爆米花很甜,讓他有些口舌發乾。

“什麼電影?”路明非看向大屏幕,上面已經出現了熟悉的龍標。

小魔鬼笑了,路明非第一次發現這個討人厭的傢伙還有點可愛,但他的話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困擾:

“這部電影叫《再見,繪梨衣》,哥哥, 你會喜歡這部電影的。”

電影的幕布上播放出黑白色的畫面,帶著老電影特有的劃痕,而開頭便是一張熟悉的臉。

路明非自己的臉。

鏡頭直接懟在路明非的臉上,隨後逐漸拉遠,顯現出他的全身,這樣的拍攝手法路明非很熟悉,在他經常看過的電影中時常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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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感覺像A……”

路明非的嘴被身旁的小魔鬼堵住了,對方仍然笑著,臉上卻多了幾道黑線,一字一頓地說道:“哥哥,安靜……看電影好嗎?”

路明非瞬間舉手頭像,乖巧地做好,眼睛又回到了螢幕之上。

電影的開頭很乏味,這部片子似乎是默片,沒有聲音,畫質也很低,朦朦朧朧間倒是很對路明非的胃口。

和大多數電影一樣,電影開頭也始於一次偶然,路明非和楚子航與凱撒意外前往島國,見到了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源稚生,前往日本海溝探尋傳說中的高天原。

“楚桐大哥演得還挺像那麼回事,”路明非想到:“真有小鬼子那種一板一眼的味道了。”

電影繼續進行著,路明非的小隊高天原經歷了意外,同時島國分部反水,將叄人打為通緝犯,無奈,孤立無援的叄人只能去牛郎店打工討生活。

看著電影裡濃妝豔抹的凱撒老大,路明非腳趾都扣緊了,舌頭在口腔裡不斷翻湧著,最後還是強行忍住了吐槽的慾望,沒有把話說出口。

但接下來的劇情就讓路明非有些忍不住了。

在之後的時間裡,路明非結識了上杉家主上杉繪梨衣,兩人相識相戀,關係既像戀人,又像摯友,路明非帶著上杉繪梨衣遊覽著她不曾見過的東京風光,螢幕上的兩人看起來是那樣天真無邪。

而下面真正的路明非已經尷尬得腳趾頭都快摳出叄室一廳來了,上杉繪梨衣的形象不出意外就是自己的老妹路梨,如果是這樣路明非也還能接受。

但唯一的問題是他最近都扮成了路梨的樣子,看著螢幕上兩個青澀男女的互動,簡直就像自己和自己玩過家家一樣,讓他恨不得衝到樓上的放映室去把放映機關掉。

電影很快進入了尾聲,不得不說電影的後半段相當精彩,源稚生與源稚女兄弟二人之間的相愛相殺,島國黑道與卡塞爾學院叄人之間的對抗,還有槍林彈雨間路明非與上杉繪梨衣的愛情,一時間讓路明非大呼過癮。

隨後的劇情急轉直下,路明非選擇讓上杉繪梨衣迴歸家族,女孩被幕後黑手帶走,與富士山中的藏骸之井內成為了聖盃,她的血液被抽出,白嫩的皮膚變得像樹皮一般乾枯,而那個幕後黑手赫爾佐格博士,也藉此篡奪了白王的權柄,在此刻昇華為神。

最讓路明非感到痛苦的是,電影中的自己呆在酒窖裡自怨自艾,灌著酒,安慰著自己對方是黑道的公主,自己一個衰仔配不上她,然後為上杉繪梨衣的未來獻上單方面的祝福。

直到他反應過來,感到繪梨衣的身旁,但一切已經晚了,路明非只能懷抱著上杉繪梨衣的屍體無助地哭泣。

隨後鏡頭拉遠,一個花體的END打出,隨後是電影的LOGO:

“再見,繪梨衣!”

場下,路明非撓撓頭,他感到有些煩躁,為電影莫名其妙劇情,也為那個悲傷卻在自己看來有幾分搞笑的結局。

“感覺如何?”小魔鬼笑著問道。

路明非沉默片刻,高情商地回答道:“……少了幾分奇幻的色彩,要是加點黃銅色就更好了。”

小魔鬼轉過頭去,聲音就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哥哥,你就要變成電影裡的上杉繪梨衣了,皺皺巴巴的,一點都不好看,所以……”

他對路明非伸出了拳頭:

“為了我好嗎,對他使用言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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