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
月讀剛睡下不久。
朦朦朧朧的，似乎有人在喊他。
腰間有些癢。
他閉著眼撓了撓，卻抓住了一隻腳。
“……”
茫然地睜開眼，只見宗谷站在一旁，穿戴齊整，正低頭看著他。
“幹什麼……”
在樓下等了片刻, 不見宗谷下來，桐野茜也上了樓。
來到二樓最裡面的房間，月讀坐在被褥上，張嘴閉眼，歪著腦袋。
宗谷是臨行前才想起有些事情要交待，而此時也差不多要交待完了。
“……洗完衣服，也要記得拿出去曬。就這樣吧, 沒別的事了。”
月讀閉著眼睛點頭，身體往後倒了下去。
看了他兩眼, 宗谷又望向穿著制服的桐野茜，紅子也出現在房間外。
“出發吧。”
“嗯嗯。”
回到樓下，提起旅行包，出門。
坐上電車，在山科轉乘湖西線，車廂裡要比平時空曠得多。
“畢竟要參加夏期合宿的只有一年級嘛。”
桐野茜看著窗外，“要在山裡待三天兩夜，我還是挺期待的。”
她所有的期待和憧憬，大概在抵達林間集訓所時就會消失。宗谷此時也沒多說什麼，而是對這兩天的天氣有些在意。
“雲都聚過來了，氣象廳說今天會下雨來著。”
旁邊的紅子拍了拍旅行包，“所以我帶了把傘。”
“帶傘幹什麼。一直待在集訓所裡，也沒機會用到吧。”
“萬一呢，又不是一直都在上課。”
她又貼近一些，靠上他的臂膀，“如果宗谷想出去散步, 可以撐我的傘哦。”
他只是笑了一下。
另一邊的朝霧鈴手掩著嘴, 打了個呵欠。
片刻後，電車到站。
下車上山，接送的大巴已經在澹海高校的校門外停著了。
來到教室，更早過來的伏見慶介跟宗谷打了聲招呼。
“喲，宗谷。”
“伏見。”宗谷停了下來，“好久不見。”
從身後走過，紅子接過他手裡提著的旅行包，先一步回到座位上。
伏見當然沒有錯過這樣的細節，對他擠眉弄眼，接著又說道：“感覺宗谷好像稍微曬黑了一點。”
“有嗎。”
“不信你問椎名同學。”
旁邊被問到的女同學騰地紅了臉，“我覺得宗谷同學怎樣都很有男子氣概……”
“……”
宗谷搖了搖頭，“我這幾天去了趟九州，昨天下午才回來，應該是在海邊曬黑的。”
“跟吉川同學一起？”
“還有別人呢。”
“真好啊……”
在伏見的羨慕中，擔任教師柴崎誠走進了教室。
“請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野間南沒有過來，實際上這次的夏期合宿，每個班都只有擔任教師會隨行。
“見到大家都完整地回到了學校，我真的很高興。”
已經到了這種時候, 也沒什麼需要特別交待的，柴崎誠說了兩句, 隨後又開始分享起自己最近幾天的旅行。
不多時，教室角落裡的廣播忽然響起，通知一年級的學生準備出發。
“巴士已經就位了，大家下樓吧。”
排隊下樓，大巴已經調轉了方向，在學校門口依次排列著。
坐大巴當然沒有固定座位，宗谷上了車便往裡走，被朝霧鈴拉住，就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在後面等著的紅子稍微失望了一會兒，又撐起笑臉，婉言拒絕了想坐到自己身旁的女同學。
A班學生都上了車，剩下的十幾個座位由一部分B班的學生來填充。
“茜，這裡。”
“來啦。”
從宗谷身旁走過時，看著靠在他肩上的少女，桐野茜稍微停頓了一下。
“鈴還是很困嗎。”
“嗯……昨晚沒睡好吧。”
“為什麼？”
他抿了下唇，“太期待了。”
桐野茜咯咯一笑。
待她走到後面，在紅子身旁坐下，朝霧鈴睜開眼，扭頭望了望車窗外陸續集結上車的其他一年級學生。
她還不至於對高中生的夏期合宿期待得睡不著覺，純粹是因為穿著衣服難以入睡，而宗谷非要讓她提前適應一晚；
現在這種狀況，便是強行適應的結果。
斜望著窗外，睏倦上下拉攏著她的眼皮，他的側臉忽然出現在面前。
“還沒有全部上車麼。”
宗谷探著身子望了望後面，A班的巴士在最前方，後面其他班級的學生還在排著隊上車。
朝霧鈴忽然往前湊了湊。
“……”
臉上一涼，宗谷看向她時，她又張嘴輕咬了一口。
“疼。”
她往後一靠，接著在他肩上拍了兩下。
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宗谷坐回原位，她靠上來。
“果然還是睡得著的吧。”
“……睡不著。”
又等了片刻，身下的大巴忽然開始轟鳴。
很快，載著澹海高校一年級學生的大巴車隊依次啟動，沿著山道下山後，向著北面的朽木町駛去。
......
不知過了多久，宗谷在搖晃中睜開了雙眼。
巴士速度不減，仍在前進。
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流雲尚未完全遮住太陽，車裡拉上了窗簾，一片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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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望了望，雖然無事可做，但睡覺的人也不多，或是發呆，或是玩手機。伏見對他揚了揚下巴，不知道旁邊坐著的是誰。
朝霧鈴在肩上熟睡著，宗谷用另一只手稍微撥開窗簾，看了看外面。
能見到的只有路邊的樹木，不斷倒退著，似乎無窮無盡。
根據行程表上的資訊，從澹高到朽木町的林間集訓所，大約需要四十分鍾，看時間現在也差不多快到了。
宗谷放下簾子，接著發現朝霧鈴已經醒了過來。
“快到了。”
她點點頭，伸著細胳膊瘦腿，剋制地伸了個懶腰。
巴士繼續前進，片刻後抓緊減速，轉了個彎，從國道駛入另一條路上。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要到集訓所了”，車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拉簾子的聲音，也一下子明亮許多；
朝霧鈴看著外面，路邊依然是濃密的樹叢，而巴士上已經重新熱鬧起來。
三四分鍾後，在一片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深山老林裡，突兀地出現了一片建築。
這便是此行的目的地。
巴士從門口駛過時，宗谷看見了上面的文字。
“‘朽木町林間集訓所’……”
停車，下車。
宗谷提著旅行包，一邊集合，一邊打量著眼前這片寬大而單調的集訓所。
在去往宿舍之前，一年級的學生們先集中到了主樓前面的廣場上，聽一年級的年級主任池本長山再次強調合宿期間的注意事項。
“我身後的這棟樓，是接下來三天你們上課的教室。那邊的大廳是食堂……男生的房間在一樓，女生的房間在二樓……男生不準去女生的樓層。”
伏見往旁邊靠了靠，撞了下宗谷的肩膀。
“這是偏見……”
他笑了一下，又抬頭看了眼濃雲翻湧的天空。
“再不結束，說不定就要下雨了。”
池本長山似乎聽見了他的話，又交待了兩句，接著便宣佈解散。
房間是提前分配的，早在結業式那天，宗谷就知道了自己的室友是哪些同學。
“這就是接下來三天要住的房間嗎。”
伏見跟著他走進房間，“感覺還不錯的樣子。”
“至少挺乾淨的。”宗谷說道。
“除了我們，應該也有其他學校的人過來吧。”
木下將司停在靠近門口的位置，將旅行包放下，“我睡外面吧。我晚上得幫老師巡查，免得打擾你們休息。”
“辛苦了……”
其他人對自己睡哪裡倒是沒有太在意，聊著的話題仍是最近一個星期的動向。
“差不多了就去教室吧。”
委員長又催促起來，“上午還有兩節課。”
離開宿舍樓，透過連線走廊來到另一棟樓的教室，A班和B班在一起上課。
“這邊的教室真大啊……跟大學教室差不多了。”
“應該就是參考大學教室設計的吧。”
位置並不固定，課桌是連在一起的雙人桌，宗谷徑直走向靠窗的角落。
“我也坐這裡吧。”
伏見剛在他旁邊坐下，一抬頭就見到了朝霧鈴面無表情的臉。
“……”
見宗谷也看著自己，他搖搖頭，又站了起來。
“請坐。”
朝霧鈴坐下，沒過一會兒，紅子找了過來。
“鈴，我們換個座位吧。就在那邊——茜旁邊的位置。”
“不行。”
“誒……”
紅子沒想到會被她如此果斷地拒絕，“為什麼？”
“我很困，需要補覺。在她旁邊沒辦法入睡。”
“……”
她張了張嘴，又看了眼沉默的宗谷，怏怏而去。
“謝謝。”他低聲道。
朝霧鈴趴了下來。
“嗯。”
在這幾天，佔住他身邊的“位置”，是他昨天來找她商量的第二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