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薩內-德爾福來里爾城赴任已有十來天。然而在這段時間,身為里爾專區區長的他究竟幹了什麼?

第一天,作為里爾城最高行政長官的德爾福與他的秘書,進入了區長的臨時住所,一座破舊不堪的主教官,聖穆理思堂。這座羅馬天主教教堂,始建於14世紀末,然而由於工程過於浩大,至今尚未完工。

放在幾年前,聖穆理思堂或許是全里爾城裡最引人矚目的教堂之一。不過很可惜,在前年的里爾保衛戰中,作為法軍指揮所的主教官,受到奧地利軍隊的火炮猛烈轟擊,10多發炮彈擊中了教堂的塔樓與穹頂,使得這座宏偉的尚未完工的大教堂垮了大半,隨即廢棄掉,直到德爾福專員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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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來巴黎的區長去了一趟專區所在的行政辦公樓,事實上就是一棟兩層建築。然而,德爾福僅僅見到兩三個低階的辦事員,至於當值主管一個沒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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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留守辦事員偷偷告訴區長,行政樓裡的其他人,要麼因病請假,要麼下鄉徵糧,或是陪同軍官去下面徵兵。

更可氣的,德爾福居然發現自己的辦公室猶如豬圈,骯髒不堪。巴黎來區長叫不動其他人,便只好親力親為,與自己的秘書一道,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將辦公室打掃乾淨。

不僅如此,德爾福還跑到附近的舊貨市場,自費買了辦公桌椅,簡易沙發,以及羽毛筆、信紙和墨水。

上述這些事情,行政樓的辦事員是不會出面的,因為他們已經好幾個月都沒能領取自己的薪水了。

第三天,德爾福準點來到行政樓,發現大部分同僚已回來辦公,儘管他們對自己的態度談不上恭敬,但也不曾有什麼刁難。巴黎人本以為工作將變得順利起來,卻不想卻是一系列噩夢的開始。

下午時分,一群手持棍棒的農戶衝到行政樓的區長辦公室,將德爾福區長圍了起來,嚷嚷著要巴黎來的闊佬給予他們兩年來的糧食補貼。秘書看著上前勸說,卻被這群鄉下人痛毆一頓。儘管農民們沒有對國家官員動手,但德爾福區長為此受到了極大驚嚇。

三十分鍾之後,姍姍來遲的城市警察趕到,德爾福區長的辦公室已被憤怒的農民砸得支離破碎。事後,居然沒有一名嫌疑人遭到逮捕,那是里爾警察局推脫說肇事者已連夜逃離里爾城,由於警察們同樣缺乏辦案經費,所以無能為力去追捕嫌疑犯。

第四天到第六天,儘管在昨日受到驚嚇,但德爾福區長依然堅持打卡上班。現在,他開始頭疼里爾城日益上漲的麵包與酒水價格。

里爾城儘管還不是諾爾省的省會,但卻是北方的最大城市兼北方軍團的大本營,受戰爭的影響尤其深重,而且它的特殊地理位置,決定了它在對外戰爭中的負擔“比其他地區要多得多”。

尤其是這兩個月來,20多萬的軍隊不斷地來來去去。使得糧價漲了一半。如今,一瓶葡萄酒賣到了24蘇,而一鎊麵包已經瘋漲到6蘇。此外,里爾不是巴黎,最高限價在這座邊境城市根本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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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這天,北方軍團的軍需官未經通報的,闖進了德爾福區長的辦公室。這名軍官趾高氣揚要求里爾新到任的行政長官,務必在今年熱月結束前,提供3千匹馬,5百輛大車,2千名趕車人,以及若干數量的船隻和船伕、草料、燕麥、小麥和黑麥。

不僅如此,軍隊給予被徵用民眾的補償少得可憐,與市場行情相比,不到50%,而且常常延期支付3個月到半年。

那些為修築工事僱用的農民和徵召的工人,每天得到的所謂補償只有微不足道的10蘇(0.5裡弗爾),以及一餐的肉和麵包。

基於此,德爾福儘管讓手下的辦事員在城市各個角落貼上徵集廣告,但很少有農戶、建築工、馬車伕與船伕主動來區裡報到,賺取微不足道的薪水,還極可能被軍方拖欠半年之久。

第七天,德爾福苦口婆心的打發掉那個貪得無厭的軍需官,就發現行政樓前再度擠滿了農戶,黑壓壓了有好幾百人,嚇得他立馬扭頭,一口氣跑到警察局裡尋求幫助。

其後,德爾福才知道,那是鄉下的農戶拿著北方軍團軍需官開具的欠條,來找德爾福區長兌現。

據不完全統計,北方軍團不僅徵用了里爾城周邊100多個村子裡的5400擔乾草、27000鬥燕麥及無數的小麥,還拖走了農戶家中上萬瓶的葡萄酒和白蘭地,全部打的是欠條,要找里爾區長支付。

由於沒能找到管事的“巴黎人”,憤怒農民再度搗毀了德爾福區長的辦公室。幾個不要臉的娘們還受到隨行粗魯漢的慫恿,集體蹲到區長的辦公桌與沙發上,拉尿拉屎……

當晚,德爾福區長身邊唯一的親信,那位一直忠於職守的秘書由於忍受不這種非人的折磨。後者在留下一封辭職信之後,偷偷收拾好自己的行禮,沿著2號公路,跑回了巴黎。

第八天,原本身體還算不錯的德爾福區長終於倒下了,他在臨時住所裡昏睡了三天三夜,身邊無人照顧,若不是一名善良的神父實在看不過眼,暗地裡給德爾福送來了麵包和熱的肉菜湯,估計這位巴黎來的專區區長極有可能“出師未捷身先死”,殞命於里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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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德爾福就躺在草甸鋪成的簡易床上,雙眼直勾勾的望著油漆脫落的天花板,一動不動。

整個房間裡,室內牆上掛滿了地圖和城市平面圖;一排樹書架放在兩邊,壁爐嵌在中間;五斗櫃、椅子,長沙發,充當書桌的瘸腿餐桌也都堆滿了各種書籍,座位上幾乎沒有什麼可坐的地方;應該是為了節約,燭臺上的蠟燭通常只點燃一根。

上述辦公物品與書籍,這應該是那位秘書在臨走之前,為僱主德爾福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將行政辦公樓裡依然保持完好的有用物品,清洗乾淨之後,請人搬到充當區長公寓的主教宮。

中年的巴黎人在回憶十多天前,一家人經過2號公路時的情景。那個時候的自己是如何的意氣風發,總想著來到里爾城,就會成就一番偉大事業,繼而被救國委員會相中,晉升成為諾爾省的省長。

想到這裡,德爾福內心就有些懊悔。他覺得此時的自己,應該;臉皮再厚一點,耐心的求教那位不知名的中校。因為後者對自己上任之後的所有預測,幾乎無一例外的在里爾城裡得到了驗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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