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時,巴黎北郊,聖丹尼郊區糧庫。

在臨時搭建的指揮所裡,一身戎裝的席塞爾將軍手捧一杯熱可可汁,坐在一張簡陋的長條桌旁。在他身邊是老部下,已提拔為戰時准將的霍斯,後者習慣於香濃可口的牛奶咖啡,還要加糖。

自從法國與西班牙締結和約之後,西班牙商人就開始向失去聖多明各島的法國供應咖啡、可可與蔗糖。

當然,清單中還包括安德魯指定要求的天然橡膠和愈創木等,這些都是法國乃至歐洲大陸,都不可能出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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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席塞爾和霍斯面前的長條桌上,鋪著一張巴黎市區地圖,上面用黑白藍圖釘詳細標註了山嶽派、保王黨人與安德魯派的控制區域,爭奪區域,以及兵力分佈。

截止下午3點之前,整個塞納河以北的巴黎市區,山嶽派領導的無套褲漢已成功控制近三分之二的廣大區域,而傾向於保王黨的西部自衛軍在遭遇一場慘敗後,便一路節節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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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西部聯軍已經退守旺達姆廣場的西側,並在各個街道口四處構築街壘,準備抵禦無套褲漢的下一波攻擊。

而在塞納河以南,始終保持平靜。之前的植物園區、天文臺區、戈蘭布區與先賢祠區的少數騷動,被勒讓德爾等人率領的國民自衛軍迅速平息,幾乎不費一槍一彈。

那是勒讓德爾提前製作了一條條橫幅,上面都寫著一行醒目的字:“即刻起,但凡在街頭手持武器、高舉暴力標語與反動口號的民眾,一律逮捕,其本人和家屬的麵包證也將被登出。”

當這些橫幅引導著大批國民自衛軍,殺氣騰騰的衝向民眾聚集的街區時,原本打算支援右岸無套褲漢起義的民眾,紛紛作鳥獸散。因為起義而被捕,坐個幾天牢實際也沒什麼,那是革-命者引以為榮的資本;再加之,現如今的熱月政-府不亂殺人了。

然而,登出麵包證就從政治打壓變成了經濟懲戒,事情一下子嚴重很多。這意味著今後家中購買的麵包價將高出基本保障價的3到5倍,妻兒老小鐵定要跟著自己一起餓肚子。

既然軟肋被人死死掌控了,民眾自然不樂意充當全家餓肚子的革-命者,還是先保證一家老小的生活,再說其他的。

在塞納河南岸的波旁宮周邊區域,那都是安德魯的傳統保留地,各區執委會基本都屬於年輕執政官的鐵粉與死忠。即便不是,也早在這10個月的時間裡,被偷偷清洗掉了。

綜上所述,整個塞納河左岸地區(南岸)都是安德魯的控制區,一萬五千名國民自衛軍在佩裡尼翁將軍指揮下,堅守塞納河,以及上面的多座橋樑,包括舊橋、新橋與協和橋等。

期間,無套褲漢軍隊曾嘗試向協和橋對面發動進攻。只是等到一陣密集的排槍過後,身後丟下多具屍體的暴民們,便不再繼續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曾有保王黨傾向的議會代表要求佩裡尼翁將軍立刻率領部隊,向杜伊勒裡宮進軍,收復國民公會的大會場,但被拒絕。

老將軍不卑不亢的回應道:“抱歉,代表公民!我從軍委會和救國委員會那邊得到的明確指令,就是堅守塞納河及上面的橋樑,阻止暴民入侵左岸。當然,如果有來自國民公會的集體決意,那就可以推翻我之前接受的命令。”

聽到這裡,保王黨代表一時變得啞口無言。

作為法蘭西最高權力機關的國民公會,的確還存在。那是逃亡的代表,已陸陸續續的有超過400人跟隨韋尼埃議長的腳步,穿過協和廣場與協和橋,前往波旁宮的會議大廳裡參會。這符合法定的代表人數。

但問題是各派代表間的分歧太大,什麼意見、建議與提案都有,又相互說服不了對方,只能繼續吵鬧,無法形成一個決議案。

安德魯及他在國民公會的代理人,要求大會的全體代表支援他的出兵建議。注意,是全體代表的支援。

如果單單是簡單多數,安德魯的提案早被透過了,但身為外交學院的高材生,他當然清楚“多數透過”與“全體透過”這兩種決議案,看似區別不大,實則意義重大。

簡單來說,全體透過就意味著安德魯可以得到政治上的無限制授權,而他本人就是這一特殊時期事實上的獨-裁者“凱撒”,幾乎可以為所欲為,甚至是合法的指鹿為馬,栽贓嫁禍。

基於此,右派中那些有保王傾向的議員自然不樂意答應,將全部權力交給一個鐵桿的共和派執政官手中。對此,安德魯及其代理人也表現的很大度,他們公然表示,但凡有一名代表不願意接受,他們將遵循絕對民主精神,不要求議長進行提案的表決。

那是後者的基本盤大都位於塞納河左岸,由共和派的自衛軍牢牢控制著,在這次暴亂中基本上沒有什麼損失。如今,卻是東面的極左派在攻打西面的極右派,前者勢力佔據優勢。

所以,波旁宮的大會都這麼一直僵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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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聖丹尼糧庫的臨時指揮所,席塞爾、霍斯手中杯子裡的可可汁和牛奶咖啡剛剛喝完,安德魯和他的副官科蘭古也重新回到了房間。

少校副官一進門就忙著在戰場形勢圖上做重新標註,那是無套褲漢軍隊居然再度擊敗了“保王黨隊軍,繼而佔領了旺多姆廣場。

於是,一場越發殘酷和血腥的巷戰,似乎就要開始了。

在看到霍斯起身要為自己倒咖啡時,安德魯立刻出言制止。

“不用了,剛才陪幾波人喝了三大壺,現在肚子裡都是咖啡”。

安德魯所說的那幾波人,有左派,右派和中間派,他們或許不是最聰明的、最有權勢的,卻是一群最識時務的。

至於他們趕忙來拜會安德魯的目的,簡單而明確,就是拿出足夠的誠意,向安德魯執政官表達忠心。

訪客之中,來自左派的人,保證了通信聯絡(有線電報)的暢通;而右派的人,則暗中出賣了皮什格魯,導致保王黨軍隊缺乏優秀的指揮官;中立派表示隨時隨地接受安德魯執政官的最高指令。

“我有一個問題?”從地圖重新抬頭時,席塞爾對著安德魯問道。

“說吧!”安德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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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塞爾繼續說道:“我很奇怪,保王黨的進攻隊伍中,不僅有3千國民自衛軍,還有同樣數量的武裝民兵,偏偏為何輸給了東區的一群烏合之眾。儘管無套褲漢軍的人數超過了1.2萬,但他們中的10%的士兵配屬了制式武器,另外40%的人才有長矛和大刀,剩下一半人差不多都屬於赤手空拳。如果由我來指揮這6千人對陣1.2萬無套褲漢軍隊,起碼可以保證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安德魯微微一笑,說:“如果你在進攻的過程中,有敵方的炮兵指揮官已預先,在你的正面和側翼偷偷部署了15門火炮,而且都是近距離發射的雙倍霰彈。”

“火炮,霰彈?”席塞爾感覺很不可思議,那是在經歷熱月政變之後,效忠羅伯斯庇爾的30個巴黎炮兵連隊都被拆散了,很多人被派到布列塔尼軍團。

安德魯繼續以一種淡然的語氣解釋道:“數週前,我讓奧什允許部分巴黎籍的火炮手回家。而且,佩裡尼翁曾以訓練為由,在軍委會所在的統一樓軍械庫裡,存放了一批舊式火炮,以及少許的彈藥。”

說的直白一點,那是安德魯知道支援山嶽派的軍隊不堪一擊,所以提前給他們加足了料,不僅“送來”有經驗的炮手,還“贈送了”火炮彈藥。對此並不知情的保王黨軍,就一下子吃了大虧。

安德魯接著又說:“順便說一句,無套褲漢的炮手大都是軍情局暗中選定的人。所以,你的憲兵師團在接下來的平叛過程中,不會遭遇到火炮的襲擊。其間,會有軍情局的人協助你們接管這批火炮。”

為了促使山嶽黨人發動這場“牧業起義”,安德魯可謂是煞費苦心,不僅贈送了一大批炮手和15門火炮,還將費羅與梅努的人頭送給他們。

此外,保王黨軍隊進攻杜伊勒裡宮的線路與規模,都是一個自稱“左派愛國者”的巴黎治安警察,私下透露給無套褲漢軍隊的總指揮官,蘇布拉尼。

如果皮什格魯還活著在,他領導下的保王黨軍絕不會放下如此多的低劣錯誤。可惜來自西區的指揮官們大都沒能上過殘酷戰場。以為憑藉整齊的行軍步伐,身上的漂亮藍制服,以及手中的制式武器,就能迫使兩萬無套褲漢投降,或是撤離杜伊勒裡宮。

如果是另一時空,這種戰術也沒錯。只是,安德魯那種不講武德的暗中拉偏架,讓保王黨的努力統統化為烏有。如今,旺多姆防線也被無套褲漢的火炮擊垮,起義軍即將深入富人區進行巷戰。

一想到皮什格魯,起初的安德魯還感覺一絲愧疚。事實上,他沒打算除掉這個曾經的盟友,只是想著先軟禁他,然後流放到海外得了。

不過,警察局長德馬雷和情報局副部長布魯斯二人卻堅持認為,皮什格魯的影響力太大,必須在開戰前將其除掉。

也是這個時候,穿越者忽然想到在另一個時空,作為保王黨分子的皮什格魯曾經參與了刺殺第一執政拿破崙的陰謀。

而在之前,拿破崙很是大度的流放了皮什格魯,並沒有深究對方投靠保王派,反對共和國的罪行。

鑑於“打蛇不死,自遺其害”的教訓,安德魯隨即接受了兩位部下的正確意見,同意處死皮什格魯,並嫁禍於保王黨人。

提及梅努,這個禿頭的君主立憲派將軍,也是一個見風使舵的傢伙,與安德魯關係馬馬虎虎。殺不殺都無所謂,只是在說服桑特爾為自己效力時,後者僅提了一個條件,那就是幹掉羞辱過桑特爾的梅努。

至於費羅與夏多布里昂二人,純粹是他們與安德魯有著私仇,必須除之而後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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