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是曹司空長子？”
張燕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驚愕，他突然覺得，曹操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兒子了。
讓自己的親兒子來做這麼危險的事，曹操你認真的嗎？
“張平難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這個。”
說著話，曹昂從懷裡拿出來了一封書信和一道聖旨，遞給了張燕。
張燕接過，對於聖旨只是隨意的掃了兩眼便放在一旁——只要自己還沒有確定要投靠曹操，這玩意兒就相當於一個擺設，沒什麼實際意義。
倒是那封曹操的親筆書信，張燕反覆閱讀了幾遍，見信上將屯田區域，每個人屯田的數量以及自己這些首領日後的待遇都說的清清楚楚，這才確定了曹操真的是拿出了十足的誠意。
當然，拿出誠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逼迫呢？
倘若來的是幾個無名之輩，那麼只要自己不願意，大可以將他們禮送出境，對手下人宣佈和曹操正在洽談就好了。可惜這次來的人，是曹昂。
張燕敢肯定，如果自己拒絕此事或是打哈哈敷衍過去的話，這個曹昂一定會將屯田之事傳告於黑山所有人。
到那個時候，手下們為了那實實在在的田地，誰還會將自己這個大首領放在眼裡？只怕是頃刻間，自己就要被架空了。
至於說和曹昂撕破臉皮？先不提自己已經得罪死了袁紹，無論如何也不敢再開罪曹操。就算自己真打算對曹昂動手，人家也可以趁機扇動黑山賊兵變。
說到底，黑山賊終究只是一群窮苦大眾，如今朝廷不僅赦免了他們的罪，還分田給他們，人家瘋了才會繼續為他張燕賣命呢。
看著面前曹昂年輕的面龐，張燕忽然笑了。
眼下的形式其實很簡單，從曹昂親自過來的那一刻起。自己便不可能再繼續坐觀成敗了。
要麼，現在就動手殺了曹昂；要麼，就乖乖的接受人家的條件，率部歸順。
這曹昂，是在用他自己的性命為籌碼，來逼迫於自己啊，當真好膽識！
張燕與曹昂這兩位大老不說話，其他人自然也不敢發出動靜。一時間，廳中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跟隨曹昂來的幾人，有不少都開始冒冷汗了。
良久，就在李大目等人已經按捺不住的時候，張燕終於開口了。
“大公子親自前來，燕若是再不答應，可就真的是不識好歹了。不過此事事關重大，燕還需與兄弟們商議一番，三日後再給大公子答覆。若是不嫌棄敝寨簡陋，就請公子先在此處歇息幾日，如何？”
“呵呵，張平難安排甚為妥當，昂並無異議。”
被領路的小嘍囉帶到休息之處，曹昂先是安排其餘人休息，又喚過那名小嘍囉問道。
“我現下不困，如果方便的話，帶我去你們山寨轉轉吧。”
“這…好的，貴客請跟我來。”
方才大堂之上的情況，這名小嘍囉也是親眼得見的。知道眼前之人身份之尊貴，絕非自己能得罪的。
反正只是隨便轉轉，又不帶他去糧倉、武器庫等禁地，就算大首領知道了，想來也不會怪罪於我吧？
懷著這樣的心情，那人便領著曹昂四處閒逛了起來。路上，曹昂也知道了他的名字——趙大。
這一路上，曹昂將郭嘉教給他的對於人心的分析，以及他從曹操那裡學來的待人接物之道和演技，發揮了個淋漓盡致。
只要遇到人，曹昂都會上前去和人家攀談兩句。言語之間，儼然一副自己人的架勢，毫不見外。並且在閒聊兩句之後，立刻便會提起屯田之事。
這群人雖說如今當了山賊，但從骨子裡，他們還是質樸的農民，何曾見過如此社牛之人？再加上對於曹昂口中屯田之策的好奇，便紛紛相互打聽。
結果便是，等到夜裡張燕派人去請曹昂赴宴時，居然沒找到人。前來請人的於毒急忙命人四下打聽，最終才在一個小山坡上找到了曹昂。
只是這個時候，曹昂身邊已經圍上了好幾百人，將周圍的空地坐的滿滿的。更多的人則是駐足圍觀，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人群中央，曹昂正一手肉餅，一手水囊，狂放的連吃帶喝，那副樣子讓於毒有些懷疑：這莫不是哪個沒飯吃的難民，跑來假冒曹操長子的吧？
曹昂也注意到了於毒，可他並未有什麼表示，嚥下嘴裡的食物，點點頭以做示意後，接著和周圍的人侃起了大山。
“剛剛說道哪了？對，小六子你剛剛問你們沒人能分到多少畝是吧？害！其實這事兒你們壓根用不著問。
因為朝廷除了分良田給你們以外，還鼓勵大家開墾荒地，只要是無主的土地，能開多少都是你的。
至於交稅麼，頭兩年十稅二，之後便是十稅三。”
於毒在一旁默默地等待了一會兒，見曹昂除了向著自己點了下頭以外，便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了，反而和這些小嘍囉越說越起勁。
無奈，於毒只能等曹昂剛剛說完話的瞬間，立刻開口道。
“曹將軍，我家將軍在正廳已經備好了酒宴，只等將軍前去，便可以開席了。”
曹昂聞言，將手中的肉餅和水囊遞給了身邊的山賊，站起身來拍了拍手，點頭說道。
“好，勞煩於將軍帶路了。”
曹昂當初破壽春有功，曹操自然不會虧待自己的兒子，便封了他一個雜號將軍的名頭。
張燕麼，人家本身就是朝廷明令冊封的平難將軍，於毒他們雖然平時叫“老大”或是“大哥”，實際上人家被稱作“張將軍”才是應該的。
至於於毒，叫他一聲將軍那就真的只是單純的客氣了。不過也有可能是曹昂在暗示他，如果他們肯投降，像於毒這樣的，差不多也能混個雜號將軍來噹噹。
“兄弟們，今日便說到這裡吧，你們首領請我去赴宴，我們會將此事儘快敲定，爭取讓大家早日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田地。”
眾人聞言，紛紛喜得手舞足蹈。在趙大的帶領下，這些人齊聲高呼道。
“多謝大公子，大公子萬歲。”（這個時期，萬歲還不等於天子，比如軍中大勝時，將士們也會向天高呼萬歲。）
“大公子寬厚弘毅，與這些小嘍囉都能相處的這麼好，於毒佩服。”
不經意間，於毒將自己對曹昂的稱呼換成了更加親近的“大公子”，言語中也帶上了幾分恭維。
“哈哈，於將軍謬讚了，我等還是走快點吧，別讓張平難等急了。”
此時此刻，另一邊正廳之中，張燕與一干黑山首領正端坐著等候曹昂的到來，忽然聽到外面隱隱約約的傳來一陣高呼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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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對視了一眼，李大目便派人出去詢問，看是發生了什麼情況。
不一會兒，派去的人就回來了，還帶回了曹昂那邊的訊息。
眾人面面相覷，直覺告訴他們，曹昂的做法可能不太妥，但他們又說不出哪裡不妥。最後，只能將眼神放在了張燕身上。
“都看我做什麼？大公子說的話，並沒有什麼問題不是嗎？行了，都坐好吧，大公子應該快要來了。”
果然如此，曹昂果然選擇了拉攏底層山賊這一招，不過僅僅一天的時間，就有了如此成效，這曹昂，不簡單吶！
這樣也好，曹操的兒子中，最有可能繼承曹操位置的，應該就是這個曹昂了。自己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那趁早和未來的主君搭上關係，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甚至，看眼下的形式，曹昂將來，很有可能不止是主君那麼簡單呢。不過這一點，還要看曹操能走到哪一步才能確定。
張燕想的入神，等到回過神來時，曹昂已經到門口了。
笑容滿面的站起身來，張燕快步走向了曹昂身邊，伸手一引道。
“大公子，請入席。”
“張將軍客氣了，您是長輩，還是您先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