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誠，吾觀法孝直此人，言語間似有所遮掩，莫非劉章還有什麼圖謀不成？”
拉著法正說了半天閒話的劉備，在法正起身告退後，立刻換了一副表情，嚴肅的向陳謙問道。
是，圖謀當然是有，不過不是劉章，而是他法正本人。並且人家的圖謀，是想把益州送給你。
陳謙狀似隨意的打了個哈欠，對著劉備懶洋洋的拱手道。
“主公放心，劉章他可沒那個膽子圖謀我等。至於法正麼，待謙去試探一番即可。”
“有勞子誠了。”
對於自家謀主這幅懶散的態度，劉備已經懶得再說什麼了，反正不影響正事，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
“主公，法孝直之才天下少有，主公莫非無意於此麼？”
劉備聞言，疑惑的問道：“孝直自是大才，可他年紀輕輕，便能被劉季玉命為正使，想來極受重用。他豈會輕易轉投別處？”
也是，身為使者，法正自己不好意思報上他縣令之職，劉備自然不會多問。
按理說，出使劉備這種級別的諸侯，不說派出手下別駕、長史這類人物，至少也得是個決策層。
派一個縣令來，這怎麼著都有點說不過去。也不知道劉章是咋想的，或者，這也是張松等人對劉備的一種試探——看看他在面對身據大才卻職位不高的法正時，會是怎樣的態度。
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告知劉備，陳謙只是婉轉的示意了一下。
“謙看未必，主公這幾日若是無事，可多與孝直接觸一番。什麼把臂同遊、抵足而眠之類的，主公不是很熟練的嗎？”
劉備有些無語的抽了抽嘴角，雖然話說的沒錯，但子誠你在提起“把臂同遊”這件事的時候，能不能不要滿臉都是嫌棄啊喂！
吐槽歸吐槽，劉備還是答應下了這件事。畢竟，不管對方在劉章手下是否得志，總歸是大才無疑。對於大才，劉備向來是願意多多接觸的。
於是接下來幾天，法正充分感受到了劉備的熱情。
今日送件禮物，明日邀請赴宴，甚至過年當天，劉備親自提著食盒去了館驛。
“來來來，孝直且嚐嚐，這是我徐州的特產，雖說炒菜如今各處都有，但這餃子，出了徐州可就吃不到了。”
（別問餃子為什麼會出現，問就是陳謙發明的。）
懷才不遇十幾年，面對劉備的看重，法正要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可除此之外，做為天下少有的聰明人，法正也忍不住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這邊走漏了風聲，所以劉備才會如此姿態。
畢竟，這麼多年遭人白眼，讓法正有些冷心冷腸。況且，劉備的態度實在是太熱情了，很難讓人不懷疑他是不是另有目的。
原本法正是這麼想的，可當他看到劉備頂著風雪，笑容滿面的從食盒裡拿出一碟碟的餃子時，“劉備別有所圖”這個想法，無論如何也升不起來了。
沒有說話，法正默默的夾起了一個餃子，送進了嘴裡。
真好吃啊！
法正細細的咀嚼著，雙眼不自覺的有些迷濛。
“孝直可是不喜歡？那嚐嚐這一種如何。”
看法正半晌無語，劉備以為他不喜歡羊肉大蔥餡的，轉手將另一盤遞了過去。
法正怔愣的看著劉備，眼中的熱淚忽然就流了下來。不顧劉備驚訝的眼神，法正勐的站了起來，撩衣跪倒。
“皇叔如此厚愛，正心中實在是…”
實在是怎樣？法正說不下去了。來之前，法正也偶爾幻想過，如果劉備真的符合自己擇主的標準，自己投效劉備會是怎樣的場面？
想來，應該是場面浩大，君臣相知。自己會意氣風發的告訴劉備，你的霸業有我鼎力輔左。劉備也會因為自己的才幹，說出一番豪言壯語。
可事到臨頭，法正才知道。看重，不一定要做一些流於表面的事。一場風雪，一頓餃子，一句簡單的問候就足以讓自己傾心相投了。
豪言壯語說不出來，但意思還是要表明的。拒絕了劉備扶起自己的手，法正擦了一把眼淚，面帶嚴肅的說道。
“皇叔請恕正先前欺瞞，正此來，一為劉章，二來，也是為我益州諸位有識之士，尋一個明主。”
原本法正不會將這些話說的這麼直白，因為就算說破大天，他們的舉動，也都稱得上是背主了，他怕劉備會因此不喜。
可現在，劉備以至誠待他，他實在不願欺瞞。睚眥必報換一種說法，也可以是恩怨分明。在法正心裡，已經認定了劉備是自己的主公了。
所以，他打算將所有事情的始末盡數告知，由劉備自己決定。若劉備有心取川，那他便為主公奪下川蜀；若無，那也無妨，大不了他直接捨棄劉章來投奔劉備。
反正以他的能力，就算沒有了取川之功，只要劉備肯給他機會，大功勞還是能拿的到的。自己早日投效，也能幫張松等人探探路。
至於曹操，法正已經不打算再去看了。選主公不是挑白菜，貨比三家這種行為，只會讓人心生厭惡。我法正既然已經認定了劉備，就必然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就算曹操雄略堪比秦皇漢武，也不會去做搖擺的小人。
待法正說完事情的經過後，劉備就笑了。
自從上次，劉備在兩位兄弟和陳謙面前展露過態度之後，便已經不打算在這些頂級人才面前太過遮掩了。（當然，那一次陳謙沒看懂。）
法正的為人性格，其實還挺合劉備胃口的。老劉本來也是一個有恩抱恩，有仇報仇的豪俠性子。因此在聽到法正的經過後，非但沒有怪他背主，反而生出了幾分共情。
“益州之地同樣是我大漢疆土，備早晚是要將之收回的。只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法正點了點頭，這就對了，一時騰不開手很正常，只要不是像劉章那樣，鼠目寸光就好。
而且，劉備這句話雖然隱晦，卻也明白的點出了“大漢疆土，我劉備要將之收回”的思想，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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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此一句，對於法正來說已經足夠。可作為明主，劉備願意給手下的，永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多。
“對了，孝直大才，備委實心慕，眼下備府中尚卻一郎中令，不知孝直可願屈就？”
不需要你來擔背主之名，這個惡人，我劉備來做。
“臣法正，拜見主公。”
兩人執手大笑，都沒有對法正口中的“臣”之自稱加以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