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輕飄飄的話語卻讓一旁的江嵐有些膽顫。
當初在荊州時，所有人都只是覺得，龐統他不過是一個比較走運的年輕人。哪怕到後來，他精準的派出霍峻在長沙堵住了孫策，他們也只是認為，這個年輕人有點本事。
可帶著五百人和龐統過江的江嵐卻想說，你們所有人都看錯了，這個少年的心壓根就是黑的。
初到會稽之時，龐統說他要去聯絡山越，進攻孫策。江嵐覺得此計太過兇險，可也勸不住他，只好任由他施為了。
結果還不到十天，江嵐便聽到了山越攻打的訊息。
江嵐很是不解，他問龐統是怎麼做到的。
“哦，如今臨近冬日，山越之民必然缺少糧食。我只是告訴他們，如今再不去搶孫策一把，等到日後，劉皇叔擊敗孫策後，必定拿他們秋後算賬。”
“他們就這麼信了？山越之人，沒那麼傻吧？”
“他們當然不傻，所以我允諾了，待打下會稽後，府庫之錢糧盡歸於他們。”
江嵐到底是做過家主的人，心思遠比常人敏銳，聞言有些驚駭的問道。
“可…先不說他們能不能打下會稽，倘若真能打的下來，僅僅是府庫錢糧，怕是不足以滿足他們吧？他們必定是要…”
要什麼？自然是要到處劫掠的。殺人、搶糧甚至是搶女人，這都是不可避免的。
可江嵐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到了龐統的目光，冰冷之極。江嵐毫不懷疑，自己要是再多說一句，龐統絕對會殺了自己。
見他識趣的住了口，龐統這才收回了目光，漫不經心的說道。
“再怎麼說，孫策是逆賊，會稽是他的治下，那這裡的人自然也不能算是良順之民。要怪，就怪他們倒黴，攤上了這麼個州牧吧。”
龐統的意思很明確，不在自己治下的百姓，那就不算百姓。要仁義？行啊！等我們徹底統治了你們以後，自然會廣施仁義，但現在不行。
劉備在徐州接納疫民的事，早已經傳遍天下，龐統自然不會不清楚。
說實話，自己挑中的主公如此仁義，龐統只感覺自己內心彷彿有一團火在燃燒，他越發肯定自己沒有看錯人。
當然，主公仁義是好事，但一方勢力可不能都是仁義君子。這種黑鍋，總要有人來背的，既如此，那便由我龐統來背吧。
抱著這樣的心情，在結連山越之後，龐統再次幹起了荊州時期的老本行——挖人。
他就不信了，孫策連戰連敗，其治下的世家難道就都對他忠心耿耿？扯澹！
該說不說，荊州龐家的名聲還是很大的，接著龐家少主這個身份，很快，龐統便聯絡到了一大批想要棄暗投明之人。
會稽的守將本來見是山越來攻，雖然認真卻也並無懼意。山越嘛，搶搶城外百姓還行，攻城？他們連攻城器械都不會造，拿頭來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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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這員守將卻不知道，自己在城頭上組織防務的時候，城內世家派出的內應早就偷偷開啟了城門。
等到那名守將反應過來時，大批的山越已經湧入了會稽城。
這就是當初陳謙等人好奇的真相，山越確實不怎麼擅長攻城，但如果有龐統這樣的人出謀劃策，再加上內應，那就大不一樣了。
會稽的淪陷讓龐統在一眾山越首領當中站穩了腳跟，所以之後，龐統讓他們再度進攻廬陵時，他們二話不說就上去了。
可孫策並不是白痴，同樣的手段，中一次還可以說是沒有防備，中兩次，那他真就可以直接跳河了。
當然了，龐統本來也沒打算攻下廬陵。他要做的，就是將孫策的一部分兵力牽制在廬陵的同時，讓這群野蠻禽獸也不能放肆殺戮。
雖然當日對江嵐說的話很絕情，但如果不影響自己計策的施行，龐統也不願意讓這群禽獸把會稽嚯嚯的太厲害。
畢竟，那遲早也是主公的城池，真被你們打爛了，到時候頭疼的還不是自己等人？
雖然還沒有正式加入劉備集團，龐統卻已經習慣從劉備的角度出發思考問題了。
不過，周瑜和陳謙的判斷也沒錯，那些山越興沖沖的趕到廬陵城下，卻迎面撞上了早已準備多時的守軍。
連續三日苦戰，足足四萬人的山越大軍居然連一個區區兩千守衛的城池都拿不下來。
這也讓龐統更加看清了他們的戰鬥力，果然，這群山越一旦離開了山林，啥也不是。
後來當程普率軍趕來後，他們就更加沒有優勢了。這群山越首領在攻打了幾日後，便充分發揮了一群烏合之眾該有的素質。
他們不想打了，之前在會稽搶奪的財貨糧食，已經足夠他們安穩的渡過這個冬天了。本以為攻打廬陵，依舊是捏軟柿子，他們才會顛顛的趕來。
如今一看，這分明就是一塊硬骨頭，於是這群抱著撿便宜心態的鼠輩便開始退縮了。
龐統對此倒是毫不意外，他本身也沒指望對方能真的打進廬陵。他們要是有這麼勐，統治江東的就不是孫策了。
“去，派人聯絡城中的世家，讓他們散佈流言，就說程普有心自立，故意坐視孫策與我軍大戰，他自己則在廬陵和山越對峙，保存實力。待孫策兵敗身亡，程普便會反身奪下豫章。”
江嵐聽聞後，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派人去向城中世家傳達訊息。
“呵呵，這只是第一步，希望陳侯能與我有些默契，別那麼快就把孫策趕回豫章，否則我接下來的計劃，可就不好施展了。”
伸手摸了摸下巴，龐統再次將目光投向了城外，那群山越首領聚集之處。
“派人去告訴那群山越首領，讓他們再堅持五日，五日後，我便有辦法能開啟廬陵城門，到時候，隨便他們劫掠。”
“這…是！”
剛剛吩咐完手下趕回來的江嵐，此刻表情有些苦澀，卻也不敢違逆龐統的吩咐，想要開口勸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江嵐自問自己算不上好人，但聯合山越屠殺百姓這種事，實在是讓人無法接受。雖說上一次，那群山越只是搬空了會稽府庫，對於民間還沒有來得及大面積劫掠，便被龐統忽悠到了廬陵郡。
可這次不同，一旦破城，那就真的沒人能攔得住這些人屠城了。畢竟攻城多日不下，每個士兵心中都有火，這股火要發洩出來，連他們的首領都攔不住。
看著江嵐糾結的表情，龐統突然笑了，輕聲解釋道。
“不會讓他們有破城的機會的，騙騙他們而已。”
江嵐聞言松了口氣，再度看向龐統時，只覺得他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只是他剛想到這裡，又聽到龐統接著剛剛的話，繼續說出了下半句。
“…我說了他們該死了，那就不能食言。縱然不能將這四萬人全部留下，至少也得留下一半吧。”
江嵐：？
確定了，剛剛就是自己的錯覺，龐先生他還是那個可怕的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