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臺樓上,妙樂飄飄,燈火通明。

戲臺之上,人影綽綽,名角匯聚,穿著行頭,畫著臉譜,集體亮相。

蕭雨騰率領吉慶班登臺酬謝賓客,戲還未開,便讓場中的氣氛變得火爆起來。

眾人高呼喝彩,目光都變得炙熱起來。

不少豪門公子向臺上拋著打賞,銀錢,金飾,玉璧,絲巾,袖襪,褻衣……

王小乙更是手舞足蹈,興奮不已。

周道眸光微沉,心中泛起波瀾。

“高手!”

他抬眼望去,諾大的戲臺之上,空空蕩蕩,唯有蕭雨騰一人站在那裡。

就連悅耳的絲竹妙音都不存在。

古書中說,色法空相,六識所見,皆為虛空,五感所知,皆為妄念。

這是一種極為高深的境界。

蕭雨騰,這個男人可不僅僅只是個戲子。

他修為恐怖,通曉神魂之道,竟然擾亂了所有人的感知。

強如蕭南峰,段山這樣的高手都沒有發現。

諾大的吉慶班,上上下下數十人其實都是他神魂幻化,影響人們感知所生。

從頭到尾,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吉慶班,乃是蕭雨騰一個人的戲班。

周道驚疑不定,這樣的人物,這樣的修為,又何必以戲子的身份遮掩,行走世間?

像蕭雨騰這樣的高手,無論到哪裡都會受到禮遇,就算拜入道門,都會獲得宗派極力栽培,根本不需要在這滾滾紅塵中討生活。

難不成,此人真的是為戲痴狂?

“諸位……”

就在此時,蕭雨騰說話了,他聲音輕和,透著一股讓人心靜的磁性。

霎時間,整個會場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的聲音所牽引。

“今夜貴客臨門,為吉慶班捧場,鄙人感激不盡。”蕭雨騰行了一禮,身後,一眾吉慶班的成員也跟著行禮。

只不過,這些人漸漸沒了表情,神色木訥,再也沒有了剛剛的鮮活。

在場的賓客的目光都被蕭雨騰所吸引,只有少數幾人發現有些異樣。

“嗯?這些人……”蕭南峰眉頭一挑,有些疑惑。

遠處,段山也是直起了身子,微感異樣。

池牙白揉了揉眉心,似有所感。

“今夜之戲應該是鄙人最後一次登臺了。”

就在此時,蕭雨騰語出驚人,立刻引起了會場內的騷動。

“什麼情況?”王小乙怔然失神。

包廂內,洪小夢更是險些叫出聲來。

蕭雨騰年紀輕輕,正值芳華,如今正是他如日中天的光輝歲月,他竟然選擇在這時候金盆洗手?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啊?再過幾年,他必定能夠成為戲壇泰斗,流傳後世。”

“他可是這行裡拔尖的角色?為什麼選擇這時候離開?”

“我的天,今夜是絕唱?”

會場內,人群沸騰,難以自已。

蕭雨騰的絕唱,這個訊息若是早幾天傳出去,只怕今夜的場面會更加火爆,甚至會有人傾家蕩產,也要見一見這位當世小生最後的風采。

“諸位,今夜我只有一齣戲。”蕭雨騰再次道。

他的一字一句都無不牽動著眾人的神經。

“這出鬼神戲我從來沒有公開演出過,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在場的雖然都是豪門大戶,見慣了世面,不少人只是衝著蕭雨騰的名聲,過來看戲,只是彰顯身份而已。

可是,依舊有人為戲痴狂,對於蕭雨騰的迷戀達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

他們的目光變得狂熱,呼吸也漸漸沉重,眼中隱隱有晶瑩閃爍。

最後登臺,唱的還是鬼神戲,而且是從未公開演出的劇目。

“絕唱……真的是絕唱……此生無憾了……”一名豪門千金淚眼婆娑,神色變得決絕。

看完這出戏,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留念的了。

“道哥,你看到了嗎?什麼叫做角?這就是角。”

王小乙激動道。

今夜這回他算是來對了,就這出戏,他能夠跟萬花樓姑娘吹得讓他白玩一個月。

蹬蹬蹬……

在眾人的注視下,吉慶班其他人全都退了下去。

戲臺之上只剩下蕭雨騰一人。

就在此時,他的身後升起了一尊銅爐,插著三株香,上面有龍虎獸形,古樸神秘。

據說,蕭雨騰的【鬼神戲】必有香火,用來接引鬼神。

這種戲,每一種劇目都對應著一種鬼神。

比如蕭雨騰最知名的鬼神戲《靈官捉鬼》敬奉得便是道門之中極為知名的護法凶神【伏魔靈官】。

今夜,蕭雨騰將要演繹的劇目名為《銀蟾吞月》,誰也沒有聽過。

呼……

繚繞的香火中,蕭雨騰脫去穿著外面的大氅,裡面竟是一身紅袍,如同血液般鮮豔。

周道目光微凝,只覺得似曾相識。

“山有靈物化銀蟾,吞吐月華身不凡,自思量,入紅塵,紅塵滾滾,難分鬼神……”

悠悠的唱詞徐徐而生,如同夜風揚起,吹拂人心。

蕭雨騰的身姿亦隨之舞動,赤袍獵獵,如同一團火焰,帶動周遭的香火。

突然,那香火在唱詞和身姿的感染之下,竟然生出各種形態。

深山之中,古老的山村……

一段故事緩緩浮現在眾人眼前,隨著蕭雨騰的唱詞拉開了畫卷。

銀蟾,《御妖司工作手冊》中有載,傳聞這種妖物並非人間所有,每月十五,月圓之夜,月宮會開啟宮門。

深山之中,藏有秘洞,可以透過月光,進入宮門。

其實,月宮之中,也會有寶物墜入人間。

曾經便有人誤入深山,於皎皎月光之中,尋得秘洞,只聽得裡面有隆隆聲響,似如江海泛潮,留在外面。

其人不敢深入,待得圓月西墜,再入洞中,便發現土坑之中,有著一窪銀水,裡面卻是一隻蟾蜍,通體銀色,狡如月光。

有人說,銀蟾乃是吉妖,藏於家中古井,可以生財,土地中能出金銀。

蕭雨騰的《銀蟾吞月》演繹的是一個頗為怪異的故事。

這個故事裡沒有王侯將相,沒有才子佳人,也沒有修道之士。

銀蟾入紅塵,被村民所獲,供奉於古井之中。

靠著銀蟾,村民每天都能從田埂之中挖取金銀。

村民日漸富足,更加攥著銀蟾,不願放棄。

後來,有人聽聞,銀蟾乃是月宮中的靈物,若是食其血肉,可以長生不老。

村民大喜,此時,金銀財帛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慾望,便將銀蟾從古井之中請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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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圓之夜,村民們不曾感念昔日恩德,架起大鍋,磨刀霍霍。

這時候,銀蟾望月,流出淚水。

它一聲長吟,身上泛起黑氣,掙脫鎖鏈,大口一張,月亮竟然被陰雲遮蔽,可怕的嘶吼聲從大地深處傳來。

陰魂聚集,厲鬼橫行,可怕的災厄降臨在這個村子。

“銀蟾吞月!百鬼夜行!”

露臺之上,眾人的注意力都被蕭雨騰的唱詞和香火化為的畫面所吸引。

就在此時,周道下意識抬頭。

天空中,那一輪皎皎明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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