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棠身形陡然一矮,整個人瞬間半跪在地,人的陣勢雖是矮了不少,可手中卻有一道銀光閃過,驟然抽出的腰間軟劍如絲綢一般環住那把利刃,一把將利刃抽離了出去。

利刃脫手的瞬間,前一刻還柔弱無骨、傷了腿腳的年輕婦人,臉色微變,這一刻本能的單手一撐,向後翻去,錯開了那如絲綢一般的軟劍劍刃,穩穩的落了地。

面上的撩人風情依舊,卻一掃先前那股骨子裡的柔弱,年輕婦人冷笑了一聲,看向溫明棠:“倒是看走眼了,居然是個練家子!先時在巷子那裡壞我事時,大喊大叫的,還會哭鼻子,叫我以為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小丫頭呢!”說到這裡,婦人伸手撩了一下頭髮,輕哂,“所以說啊,女人還是會騙人,就算是個小丫頭也不例外!”

聽年輕婦人說到“先時在巷子那裡壞我事”時,溫明棠心中便暗道了一句“果然”。

這婦人果然是把她當成湯圓了。

從一開始盯著她同阿丙的腰間腰牌,確定她同湯圓是大理寺的人,這婦人便盯上了他們。

或者,準確的說,不是他們,是她。

既然把她當成湯圓,想要解決她,那這年輕婦人的身份也昭然若揭了。

“你就是那個……”溫明棠回憶了一番劉元提到的名字,想了起來,“那個靜安?”

年輕婦人,哦不,她不曾成親,不能稱為婦人,可若說是女尼又不對,她也不是真的女尼。溫明棠看向面前靜安那張寡澹卻風情滿滿的臉,沉默了片刻,點頭道:“同我想的樣子倒是差不多!”

既同胭脂娘子有關,還會調胭脂,這靜安的點妝手段應當很是不錯。這樣一張寡澹的臉就似白描的畫卷,最適合作畫了。

溫明棠可以想象到這張臉經由靜安一雙妙手之後,加上那一身滿滿的風情會是什麼模樣。

能吃人的女妖模樣必是勾魂奪魄的。

眼下這吃人的畫皮妖怪對上了她,想來是以為湯圓那日看到了她的模樣。等等……如此的話,那日湯圓撞見韓均的屍體之後,引來不少人圍觀,這“畫皮妖怪”當時多半就在圍觀的人群裡了。

溫明棠嘆了句“可惜”,只可惜事發時太晚,夜間起了濃霧,人多又雜,沒及時將人抓到。

不過眼下這畫皮妖怪自己跳出來要殺人滅口,倒是讓她確定了劉元他們的猜測,這靜安確實就是真正的兇手了。

林斐他們一大早便跑出去抓兇手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可真正的兇手眼下卻在她這裡。

溫明棠苦笑了一聲,道:“林少卿素日裡看著頂靠譜的一個人,如此看來也這般不靠譜啊!”

林少卿麼?想到在庵廟裡初見時驚鴻一瞥的那道緋色身影,靜安抿唇笑了:“所以小妹妹到底還是年紀小,為皮相所迷。”說話間那股風情彷彿刻入骨子裡一般,靜安抬手掩唇,輕嗤了一聲,道,“男人這種鬼東西的話最是信不得了!”

溫明棠看著舉手投足間自帶一番嫵媚風情的靜安,睜大眼睛,認真問道:“你這樣的人有那麼多的人喜歡,怎的還會這般說來?”

“喜歡?”靜安彷彿聽到什麼好笑至極的笑話一般,更是樂不可支。她抬手,指若蘭花輕捻,抬眼向她望來,“你說那些做了花肥的男人麼?不過是些為皮相所迷的好色之徒罷了!能瞧上我也能瞧上別人,這叫什麼喜歡?”

做了花肥?溫明棠握著軟劍的手微微一頓:看來出事的可不止阮湛、韓均兩人啊!面前這個靜安很久以前就開始殺人了,只是先時一直沒人發現罷了。

……

……

“轟隆”一聲,地面被砸開了一個窟窿,露出腳下黑漆漆的洞口,一聲淒厲的求饒聲再次響了起來。

“菩薩……菩薩,我錯了,我錯了!”

一股酸臭味自洞口湧了出來,饒是自詡是個“糙漢”,忙起來好些時日不洗澡的劉元聞到那味道都忍不住捏了捏鼻子,轉過身深吸了一口氣,轉而道:“這下頭的人多久沒洗澡了?”

一旁的魏服同林斐已經拿來火把照亮了洞口,下頭是個四方的地窖,地窖頂上偶爾灑下幾縷微不可見的光,可見不是完全密閉的,也叫關在裡頭的人不至於被閉氣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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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被鐵鏈牢牢鎖住,蓬著頭髮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女子,魏服沉默了一刻,道:“這……活著同死了也不知道哪個更好了。”

一旁是些乾糧同也不知道幹不乾淨的水罐頭,水罐頭旁是一些木桶,想是讓這女子的吃喝拉撒都在裡頭解決了。

驟然見到這麼多人,女子再次發出了一聲尖叫聲,慌忙的縮著身子往角落裡躲去。

因著她這瑟縮的動作,倒是讓幾人看到了她身下的地面上彷彿畫著什麼。

林斐接過魏服手裡的火把,往下照了照,終於叫人看清了女子身下暗紅色的圖騰。

這圖騰……也有些肖似那本《符籙大全》上的鬼畫符。

林斐拿著火把照了片刻之後,道:“是鎮魂符。”

劉元同魏服:“……”

默了片刻之後,劉元道:“兇手還挺喜歡用這些符籙什麼的,想是相信因果迴圈之說的。既然相信這個,做什麼還要去害人?不怕被報復嗎?”

林斐看了片刻那女子,將火把塞到趙由的手裡,對一眾差役道:“先把人救上來再說。”

幾個差役應了下來。

林斐轉身又帶上魏服同劉元出了廂房,待穿過那一片開的極盛的玉簪花圃時停了下來。

看林斐停下腳步看向面前的玉簪花圃,魏服上前問道:“林少卿?”

林斐“嗯”了一聲,看著面前的玉簪花圃,道:“還少了一些東西。”

少了東西?少了什麼?

“前頭佛堂什麼也沒有,後頭廂房下的地窖裡只關著一個女子。”林斐看著面前這一花圃月白的玉簪花,道,“除阮湛、韓均外的那些書生的屍體去了哪裡?”

這個啊!劉元同魏服對視了一眼,面上露出一絲茫然之色。

林斐看著面前的玉簪花圃,道:“找趙由拿把鏟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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